“坏坏坏!”
小八哥一边叫,一边在端木纭的头顶上方盘旋打转,气呼呼的,仿佛在抱怨端木纭方才居然不理它还跑了。
端木纭也顾不上安抚小八哥了,似掩饰又似解释地又道:“蓁蓁方才喝了点酒,有些醉了。”
端木绯乖乖地直点头:“嗯,我醉了。”
岑隐也看出小丫头有些不对劲了,看来是醉了。
“岑隐,我先带蓁蓁回去休息了。”端木纭力图镇定地说道,拉着端木绯就想走,可是端木绯还不肯走。
“岑公子,给!”端木绯把手里的琉璃兔子灯塞给了岑隐,一本正经地说道,“兔子就是要成双成对!”
轰!
端木纭只觉得周身的血都往脸上涌,脸颊烫得可以煎蛋了。
她想解释,又觉得无从解释,只能拉着端木绯的手,赶紧走人。
端木绯对于姐姐的复杂心情毫无所觉,乐呵呵地冲岑隐挥手告别,小脸上一派天真烂漫。
那个叫小梁子的小内侍见姐妹俩跑了,连忙快步追了过去。
只留下岑隐呆呆地拿着那盏琉璃兔子灯站在原地,脑袋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淡蓝色的琉璃灯发出的璀璨光芒将岑隐笼罩在其中,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华,乍一看,就像是哪里跑出来的花妖狐魅似的。
岑隐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姐妹俩离去的方向。
周围黑黢黢的一片,树影在晚风中婆娑起舞,沙沙作响。
从他站的位置,已经看不清姐妹俩的身影,只能看到另一盏琉璃灯发出的光芒。
岑隐神情怔怔,耳边反复地回响着端木绯方才那句话:“兔子就是要成双成对!”
小丫头特意把兔子灯给他,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岑隐收回目光,看向了自己手上的那盏琉璃兔子灯。
砰砰砰!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如擂鼓般回响在耳边。
他握着灯笼杆的右手一颤,琉璃灯也随之摇晃了一下,灯光摇曳。
“坏坏坏!”
小八哥简直要气疯了,三个人居然都把它给无视了!
小八哥见岑隐只顾着看那盏琉璃灯,气得鸟身都要冒烟了。
一个灯笼有什么好看的,哪里有它好看!
小八哥一边叫着,一边朝岑隐手里的那盏琉璃灯飞了过来,想用鸟喙啄它一下,可是尖尖的鸟喙还没碰到灯笼,琉璃灯已经在半空中甩出一道弧线……
小八哥一啄落空,更气了,一边叫,一边继续去啄琉璃灯。
可是琉璃灯明明近在眼前,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小八哥不死心地继续追逐着,嘴里反复地叫着“坏”字,直到某个方向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哥。”
小八哥闻声仿佛被冻僵似的,胖乎乎的身子霎时僵在了半空中。
然后,它再顾不上那盏琉璃灯了,扑棱着翅膀,好像一只老母鸡似的扑腾着飞走了,落荒而逃。
对于这一幕,岑隐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封炎抬了抬眉,对于小八哥时常出现在岑隐身旁这一点,也同样见怪不怪了。
小八哥振翅飞远了,周围只剩下了岑隐和封炎二人。
岑隐提着灯笼继续往前,不疾不徐地上了湖畔的石舫。
周围静悄悄的,整个千雅园似乎都陷入了安眠中,周围目光所及之处见不到其他人。
上方的圆月与繁星倒映在下方的波光粼粼的湖面中,晚风一吹,湖面摇曳起伏,泛起阵阵涟漪,连着映在湖面上的圆月也被吹散。
“大哥,坐。”封炎就坐在石舫的边缘,抬手请岑隐坐下,姿态慵懒随性,鸦青长发随着夜风肆意飞舞着。
封炎当然看到岑隐手里的那盏琉璃兔子灯,动了动眉梢。
大哥不是把这对兔子灯送给蓁蓁和姐姐了吗,怎么灯笼又到了大哥手里?
封炎若有所思地看着岑隐,总觉得他今晚似乎心情不错。
岑隐小心翼翼地把琉璃灯放在了一旁,然后也席地而坐,坐在封炎的身旁,神情间还有几分心不在焉。
“大哥,喝酒!”
封炎随手拿起地上的一个瓷杯递给了岑隐,道:“大哥,姨母派出的蒲国大军已经快要到北燕后方了……”
岑隐应了一声,接过酒杯后,将杯中之物一口饮尽。
一旦蒲国大军压境北燕,北燕王就势必要从大盛调一些兵力回北燕。
封炎拿起身旁的一个白瓷酒壶,给自己和岑隐都添满了酒杯,眸光闪了闪。
须臾,封炎才又道:“大哥,你要不要回北境……”领兵。
岑隐又饮了半杯酒水,才徐徐道:“北境如今有君然。”
对于岑隐的这个答案,封炎并不意外。
他知道岑隐并不是不想回北境,作为镇北王府的后人,岑隐体内流的是薛家的血,薛家人更想上战场。
但是,等到了九月初九后,京里乃至大盛的局势肯定会有所变化,所以岑隐才会选择留在京里替自己稳定形势。
距离九月初九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封炎望着夜空的圆月,眸光灼灼,气氛静谧祥和。
又是阵阵晚风自湖面上拂来,湖畔长长的柳枝摆动着,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与周围的虫鸣声交错在一起。
封炎的耳朵动了动,回头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树影中,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与封炎对视了一瞬,眼睛的主人受惊地“呱呱”叫了两声,在树梢上背过了身,躲进树冠的阴影中。
封炎大笑出声,笑得前俯后仰,爽朗的笑声随风传了出去。
这只蠢鸟难道是在等大哥?!
“大哥!”封炎拍了拍岑隐的肩膀,笑道,“这只蠢鸟好像挺喜欢你的。蓁蓁是把它送给你了吗?”
“送给我?”岑隐怔怔地低语,目光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边那盏琉璃灯,又想起了方才端木绯把琉璃灯塞到他手里时的那一幕,心尖微颤。
封炎没注意岑隐的异状,心里琢磨起如果小八哥跟了岑隐,他这次可以给蓁蓁挑一只聪明的鸟儿。
就在这时,后方一棵梧桐树的树冠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一个着黑色短打的身影轻盈地自树梢一跃而下,落地悄无声息,却又惊动了小八哥。
小八哥呱呱地又飞走了。
那个身形修长的黑衣人目标明确地走到石舫前,朗声对着石舫上方的两人抱拳行礼:
“统领,公子,北境有变。”
那黑衣隐卫恭敬地双手奉上了一个指节粗细的竹筒。
岑隐接过竹筒,从里面取出一张折起的绢纸,展开后,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封飞鸽传书,眸色微凝,随手把这封飞鸽传书递给了封炎。
封炎接过信,也是看得飞快,面色跟着变了,抬头与岑隐交换了一个眼神。
周围的空气霎时就冷了下来。
晚风突地变大,把周边的树木吹得如群魔乱舞般,张牙舞爪,连那夜空中的圆月似乎都染上了几丝阴霾。
封炎抬眼看向了北极星的方向,声音微沉道:“大哥,看来计划得变了。”
岑隐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转瞬就被周围的晚风吹散了。
这一夜,风越来越大,天空也越来越阴沉,层层阴云遮挡住圆月与繁星,到了午夜以后,就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滴如冰雹般砸下来,一直下了半夜,直到黎明鸡鸣声响起时,雨才停下。
辰时,旭日初升,圣驾就从千雅园起驾回宫。
虽然昨晚半夜暴雨,但是皇帝却睡得很好,根本就没醒过,自打贺太后薨了后,皇帝已经许久没这样睡过一个好觉。
一个多时辰后,一行车驾浩浩荡荡地从西城门进了城。
经过宣国公府时,皇帝忍不住挑开车厢的一侧窗帘,往外看去。宣国公府如平日里般大门紧闭,朱漆大门上的七七四十九枚黄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皇帝眯了眯眼,似乎是被炫了眼,眸底阴鸷如枭。
看来宣国公这老东西还在苟延残喘,国公府到现在都还没挂白!
皇帝的嘴角撇出一道冰冷的弧度,放下了窗帘。
一行车驾马不停蹄地继续朝皇宫驰去,端木绯和端木绯也返回了端木府。
“啊。”
端木绯下了马车后,忽然驻足,惊呼了一声:“小八。”
端木绯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端木纭,问道:“姐姐,我昨晚是不是看到小八了?”
她眯眼努力地回想着,昨晚她虽然有些醉,还依稀记得席宴散后,她在回宫室的路上,遇上了岑隐和小八哥。
端木纭听端木绯提起小八,立刻就想到了岑隐,耳根微烫。
她清清嗓子,“嗯”了一声,昨晚她只记得把妹妹拉走,完全忘了把那只离家出走快半个月的小八哥带回家了。
姐妹俩面面相觑,有些心虚,有些无奈。
算了,反正它没被鹰叼走,还吃得肥了一圈……随便吧。
端木绯和端木纭心有灵犀地想到一块儿去了,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小八哥也都没回来过,端木府中少了这只聒噪的八哥,格外的宁静。
但是,朝野上时不时有坏消息传来,尤其是宣国公垂危的消息几乎让整个朝堂都为之动荡。
端木宪右臂的伤势至今没全好,却也没法安心养伤,时常夜不归宿,不是歇在宫中,就是歇在户部衙门,偶尔抽空回府时,他常招端木绯来听发牢骚,唉声叹气。
“四丫头,我看这回宣国公怕是要不好了,太医院的太医进了国公府好几天,就没出来过。”
“哎,若是宣国公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士林中怕更是人心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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