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蓁蓁是在与他下指导棋呢!
还记得小时候,他就羡慕舞阳,阿辞与舞阳处得好,时常会指点舞阳的功课……就像现在这样。
真好啊!
封炎心底雀跃,差点就没吹起口哨来,这一得意,黑子就下错了位置,自杀了一大片。
封炎尴尬得眼角一抽,端木绯没注意,看着棋盘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烦恼:这指导棋也不好下啊……
就在这时,门帘外面传来一阵救命的脚步声:“姑娘……”是碧蝉。
端木绯直觉地朝门帘方向看了一眼,门帘一翻,碧蝉进来了,而端木绯再看棋盘对面时,那个少年已经如幽灵般消失了。
“呱呱!”小八哥轻快地叫了两声,好像身上无形的束缚瞬间解开般,拍着翅膀在内室里绕起圈子来。
端木绯一脸莫名地眨了眨眼睛,就听碧蝉禀道:“姑娘,夏芙姐姐过来请您过去永禧堂。”
端木绯从善如流地笑道:“碧蝉,你给我梳个头。”
一盏茶后,重新梳好了一对双螺的端木绯就乐滋滋地随着夏芙出了湛清院,发髻上的一对粉色绢花随着走动微微颤颤,那绢花花瓣和金丝花蕊闪着莹莹的光泽,看来灵动俏丽。
屋檐上,一双明亮的凤眸目送端木绯远去,一道不悦的光芒一闪而逝:这大过年的,还让不让蓁蓁好好过个舒心的年了!
进了永禧堂,端木绯总算没有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了,浑身一轻。
永禧堂的暖阁里,除了贺氏外,端木绮也在,就坐在一旁的红木圈椅上。
端木绯若无其事地走到了近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贺氏。这一趟进宫,几个时辰折腾下来,贺氏的眉宇间透着浓浓的疲惫,脂粉几乎浮在了肌肤上,看来神色黯淡,她的脸色比早上进宫前还差。
“祖母,二姐姐。”端木绯还是笑眯眯的,只当做没看到。
贺氏揉了揉眉心,身子既僵硬,又疲惫,淡淡道:“绮姐儿,绯姐儿,我叫你们俩来是想让你们陪我抄经,初三时拿去皇觉寺供奉。”
昨晚贺氏就一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咬牙熬过了今早的朝贺,她独自去了钟粹宫见了女儿端木贵妃。端木贵妃看出她精神不好,就问了几句,本来贺氏是不打算说的,支支吾吾地想要蒙混过去,但是知母莫若女,被贵妃一眼看穿,还问贺氏是不是做了什么。
对于女儿,贺氏自然是信得过的,就装作无所谓地说了端木绮的婚事以及她和贺太后的打算,连签文和冬雷的事数都说了,并一再对贵妃声明,这只是件小事,是巧合,不可能是为了这个,却被贵妃好生教训了一番——
“母亲,您真是糊涂啊!”
“年前,杨惠嫔刚刚晋位为杨惠妃,您可想过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上还是要用杨家的。”
“这桩婚事本来就是绮姐儿她娘瞎胡闹才会走到这种地步,皇上之所以赐婚只是小惩大诫。”
“娘,您想想,一旦让皇上知道您和太后打算用绯姐儿去顶包,皇上会怎么想?!”
“皇上不可能会怪太后,只会觉得端木家的心太大了,意图通过太后来左右圣心。皇上他一向厌恶朝臣揣度圣意,更别说操控、左右圣心了!”
“娘,这可是大忌啊!”
端木贵妃说的一字字、一句句都让贺氏心惊不已,原本就忐忑的心更为动摇了……
贺氏只要一闭眼,眼前就浮现昨夜那道朝她劈来的闪电,令她不由心口乱跳,颈冒虚汗。
回府的路上,她就琢磨着抄卷经书,送去皇觉寺供奉了,也好给家里解祸,让上天知道她的诚心。
贺氏的眸中一片幽深,如同那表面平静的海面,其下暗潮汹涌。
端木绮俏脸一僵,心想:这大过年的抄什么经啊?
这若是从前,她早就撒娇不干了,但是如今她想要摆脱这门婚事就只能靠贺氏了,也不敢再耍小性子。
“是,祖母。”端木绮乖顺地应了。
贺氏的神色稍微缓和一些,带着端木绯和端木绮一起去了小佛堂边的一侧耳房里。
耳房里燃着淡淡的檀香,幽静而肃然,靠墙放着三张花梨木长桌。
端木绯研墨,端木绮裁纸,贺氏闭目念佛,墨香萦绕,与檀香交杂在一起,四周一派虔诚的气氛。
研墨裁纸后,祖孙三人就沐手敬书,分别跪在一张长桌前的蒲团上,默默地抄起《金刚经》来。
佛经有云:书写经之一行半句,能够成就大愿。
抄经必须虔诚,必须恭敬,必须神贯注,贺氏一边在心里诵读《金刚经》,一边抄起经书来了。
随着那字字光明的佛语,贺氏的心静了下来,就仿佛置身于一片世外桃源般,远离一切尘世的喧嚣纷扰。
贺氏认认真真地抄完了一页经书,然后放下笔,神情平静,把抄好的那页经书放到了一边晾干,接着再次铺纸、执笔。
耳房里,寂静无声,时间在沉默中悄悄流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氏又抄完了第二张,再次放下笔,正打算把第二张也放到一边去晾,却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不见了!”
贺氏震惊地脱口而出,在这寂静的耳房里,这声音分外突兀,惊得端木绮手一抖,笔尖一颤,某个字上就多了一笔……
端木绮皱了皱眉,这抄经是决不允许涂改的,也就是说,这张好不容易抄了大半页的经书算是报废了。
她心里不由一阵烦躁,但想着是贺氏,就忍下了,放下笔,转头关切地问道:“祖母,怎么了?”
贺氏的脸色难看极了,直愣愣地看着她抄的第一张“经书”说道:“我抄的经文不见了。”
那原本写满了字的纸张上此刻空空如也,竟然一个字也没有了。
“这上面的字都不见了……”贺氏表情古怪地又道。
这怎么可能呢?!端木绮怔了怔,直觉地朝地面看去,心想:许是抄好的那页经书掉地上了。
可是地上空空如也,整洁得连一点灰尘也没有。
端木绮朝四周看了一圈,跟着也花容失色地惊呼了起来,整个人霍地站起身来,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
她刚才抄好的第一页经书也变成了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这莫非是见鬼了不成?!
端木绮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四周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样。
贺氏想到了什么,朝端木绯看了过去,问道:“绯姐儿,你呢?”
这时,端木绯刚好不紧不慢地收了笔,她把笔放在一边的笔搁上,疑惑地朝贺氏看去,一头雾水,“祖母,怎么了?”
贺氏顾不上回答,急切地走过去看了看端木绯跟前刚抄好的经书,一张,两张。
两张经书都完好无损,一个字也没少。
这……贺氏的眼眸闪烁不定,心口砰砰加快,这难道是……
端木绮也凑了过来,震惊地看着那两张字迹满满的经书,近乎质问道:“你写的字怎么没有消失?”
端木绯歪着脑袋看着端木绮,一脸奇怪地反问道:“二姐姐,写好的字怎么会消失呢?”
是啊。写好的字怎么会消失呢?贺氏愣了愣,她们该奇怪的不是端木绯的字为何好好的,而是想想为什么她和端木绮写的字消失了……
想着,贺氏不由朝佛堂的佛龛方向看了过去,佛龛里的观音像还是如平日里般慈祥而庄严……
第152章 约会
贺氏目光怔怔地盯着观音像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眉宇紧锁。
端木绯顺着贺氏的视线看了过去,问道:“祖母,那张签纸还在佛龛里?”
“什么签纸?”端木绮疑惑地问道。
贺氏心事重重,恍然未闻。
见贺氏神情怪异,端木绮心里觉得肯定是端木绯惹贺氏不悦,问道:“四妹妹,是不是你在佛龛里放了什么东西,触怒了神佛?!”
端木绯也看了贺氏一眼,欲言又止地低头道:“二姐姐,你还是别问了。”
有什么事是自己不能知道的!端木绮眉头紧皱,怒道:“我倒要看看你在佛龛里到底放了什么!”
说着,端木绮气势汹汹地朝佛龛的方向走去。
“绮姐儿!”贺氏回过神来,想喊住端木绮,然而,晚了一步。
端木绮已经走到了佛龛前,一眼就看到了一张压在香炉下的签纸,伸手就去拿那张签纸。
“嘶。”
签纸脆弱得好似竹膜般,端木绮只是这么一捏,一拉,它就被撕成了两半……
这也不过是一张签纸,端木绮本来也没在意,可是下一瞬——
那张签纸的撕裂口竟骤然出现一簇赤红的火苗。
“啊!”端木绮受惊地低呼一声,俏脸发白,下意识地松了手,并踉跄地退了好几步。
签纸上的火苗迅速地扩大,眨眼间就把签纸吞没,燃烧殆尽,只剩下那轻薄的灰烬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贺氏瞳孔猛缩,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庞上瞬间血色无,一股怒火猛然自心头蹿了上来,走上前,对着端木绮怒喝道:“绮姐儿,瞧你做了什么好事?!”
那张签纸竟然无端就自焚了,这又代表着什么?!莫非是上天在传达它的不满?
贺氏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揪住似的,惶恐不安,又道:“绮姐儿,你还不快跪下!”无论如何,要先下跪,诚心向上天祈求恕罪才行!
端木绮看着那飞扬的灰烬,本来也正心慌,不想听祖母竟然让她跪下,心里顿时委屈极了,觉得祖母有些小题大做。
这不就是一张签文纸吗?!
以前祖母还从不曾这么怒斥过她……果然今时不同往日,自她沾上杨家这门亲事后,连祖母也看轻了她……
端木绮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柔嫩的掌心,咬牙道:“祖母,我没错,我不跪!”又不是她想和杨家结亲的!
端木绮这一句话仿佛火上加油般,贺氏更怒了,她为了这个孙女如此尽心,却不想她是这么个不识好歹的。
贺氏一气之下,一个巴掌就直接甩了出去。
“啪!”
一记干脆的掌掴声回荡在寂静的小佛堂里,那么清脆响亮。
然后,四周一片沉寂,静得能听到贺氏急促的呼吸声。
端木绮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了赤红的五指印,脸颊瞬间就浮肿了起来,她的眼眶里一下子就盈满了泪水,难以置信地瞪着贺氏。
端木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提着裙裾,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小佛堂。
贺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气得胸膛一阵起伏,但心里又隐约有一丝后悔。端木绮是她自小娇宠长大的,别说打了,连骂一句都舍不得……
须臾,贺氏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绯姐儿,你先回去吧。”抄经须得静心,此刻的贺氏怎么也不可能静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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