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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 初可 2188 字 1个月前

《雁回》作者:初可

☆、序

昨晚临睡前,明雁是吃了安眠药的,吃了两颗,可是他还是在早晨七点整醒在了床上。之所以他知道是七点整,是因为他醒来时,恰好保持着睡前右侧弯曲的姿势,大大的精巧的电子钟就挂在他面前的白墙上。

显示着7:00字样的屏幕旁边就是日历的显示屏,喜庆的红色字体显示着今天的日期:阴历十二月二十八,阳历二月二日。

右下方还十分人性化地有一行小字提醒:宜嫁、宜娶。

他闭眼,还是将手中的抱枕砸了出去,终因刚醒来砸得有点软绵,不疼不痒地砸在那钟的表面上,抱枕很快沿着白墙滑落至地面,电子钟依然尽职地运作。

他摸到枕头旁的遥控器,摁了开启键,厚重的落地窗帘缓缓自动向两边打开,阳光逐步倾洒进来,再跳到他的身体上,抱住了他,他觉得这样舒服多了,似乎也没有十分难过。

可是他忘了家中大件电器均是设置好定时开启的,窗帘拉开后,电视机自动打开,正停在综艺频道,早间新闻。几乎是他与电视屏幕对视的瞬间,漂亮的女主持恰好在屏幕里面十分喜气洋洋地笑着说:“都知道今日是宁休的大婚之日哈!大家也可通过我身后的屏幕看到,才早上七点,酒店外就已被记者与粉丝围满……”

行动先于意识,等明雁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扑过去拔了电源,另一只手掌撑着地面,半趴在地面的排插|上方。他眨了一下眼睛,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做,起身故作平静地去拿杯子喝水,顺手打开音响,熟悉的声音流淌出来,他手一松,杯子掉落,碎了一地。

那是宁休唯一唱过的一首歌,是他20岁生日那天,宁休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忘记了,忘记了昨晚他似乎听了很多遍这首歌,但他一点都不想记起,不想记起自己曾反复听了许多遍。他再伸手,立刻关掉音响。

他深呼吸,却还是有点心慌,无意识地抓起床边的手机,再无意识地点开Home键,无数条各大网站与各式APP的推送信息——只因今日宁休大婚。

全世界的人都在告诉他,宁休今天要结婚了。

他忍不住了,用尽全力将手机往电视机屏幕砸去,又是一阵“哗啦”声,手机摔裂,电视屏幕也碎了。

他双腿无力,瘫坐在地上,身下就是那些碎了一地的玻璃,身体不时有血渗出来,白色的羊毛地毯渐渐被染红。

可是他没有发现,他只是低着头,没有哭,没有任何动作。

他只是低着头,新长出的刘海挡住了那道试图温暖他双眸的阳光。

他的刘海、他的手臂、他的身体,整个他,将时间、阳光与一切都挡在了他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久不见,开新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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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中。

☆、一

有时候,明雁自己都没法记起从前的他到底是什么模样,偶尔从一些过去的电影、电视节目、视频中,他能够看到部分过去的自己,却觉得有些陌生。其实他是不喜欢那个时候的自己的。

他的童年很长,他的父母很宠爱他,家境又足够优越,他没有理由不去任性地长大。他以为他会这样很久,直到有一天真正地长大,人总归要长大的,早晚而已,何必着急?他这样想。

可是他的童年却结束得十分突然,并且是以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方式。

十四岁那年,他的父亲死了。

死在家中二楼的阁楼房顶上,他父亲的身体被一根并不粗的绳子吊在空中,不知吊在那里已多久,绳子明明不粗,却始终没断,断的是他父亲的脖子。半夜心神不宁醒来的明雁,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出声,空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无止境地流。

他的母亲只看了一眼,便沉沉地晕了过去,沉重的“嘭”声传来,她从二楼滚落到一楼。

他看着那些阶梯和躺在一楼地上晕过去的满脸鲜血的母亲。往常觉得很好爬的阶梯,此刻看起来似乎十分之长,原来人从高往低落下,是这样的一个过程。

时间其实不难熬,因为不用一个小时,甚至天空还没有变白,警察便敲响了他家的门。他们一家三口,他,已死去的父亲,以及晕倒的母亲,全部被带走了。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这栋他已住了十四年的白色两层小楼,恰好看到从阳台探出脑袋的一枝绿芽,那是他年初才种上的鸢萝,他还没有见过它开的花。这是它第一次抽芽,在暮春的寒风里,在依然带着些许青黑色的天空下,既勇敢又胆怯地探出脑袋,看着他,似乎知道他们要分别了。

虽然不知父亲自杀的原因、警察来的原因,明雁却知道,他回不来这儿了。他回不了家了。

“再见。”

他心底默默地说了句,随后乖乖地坐进了警车里,在刺耳的警鸣声中看着熟悉的街道在他眼前消失。

父死母病亲人犹如躲瘟疫般远离,长大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明雁成绩本就不好,很利落地办了退学。父亲的重大经济罪案,经由各大电台、各路媒体密集加零散地播了快一年才算结束,明雁外婆到底舍不得女儿与外孙,送来了十万块钱,抹泪走了。

明雁母亲家世代书香,自然不能接受女婿这样大的污点,何况他们当年本就不同意这桩婚事,全部与他们断了往来。父亲本就是个山村里的穷小子,多年奋斗才爬至高位,如今怎会有人管他们这对母子。

他拿着唯一的那张卡,却觉得世间还是有希望的。没有人相信初中辍学的他,没了父亲的他,一贫如洗的他,能够撑起他们家,能够做他妈妈的支柱,他偏偏要做到。后来他想,他其实本质就是坚强的。

是十六岁那年,正在他为自己达到法定劳动年龄而欣喜不已时,他还不知,他已走到了他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这一年他参加了一场比赛,进入了光怪陆离的娱乐圈,还有,遇到了宁休。

那年的夏天依然很热,正午最炎热的时候,恰是明雁工作的奶茶店最清闲的时候,与明雁一起站店的同事陈昭突然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明雁你看这个!”

他看过去,她手里拿着一张花哨的大幅海报,可能是哪位顾客落下的。看过一眼,便低头继续擦桌子。

“看啊!”陈昭见他不重视,把他脸掰过来,“你瞧,我觉得你可以去参加这个比赛啊!”

明雁的脸被她捏着,只好去看那海报,是国内某著名电视台的一个选秀节目,近几年这样的节目很火,宣传海报上,几个男明星凹着造型,最能吸引陈昭这样的小姑娘了,他努力了许久把脸又掰回来:“这哪是我能参加的。”

“为什么不能啊!明雁,我觉得你比去年那个冠军长得好看啊!”陈昭盯着他的眼睛。

明雁无奈笑:“我什么都不会,怎么参加?”他完全当这是个笑话,也就随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

“这个比赛脸长得好看就好,你看,这几个人也是什么都不会,现在不照样又红又赚钱?明雁,进赛区前二十就有一万块奖金了哎!”

“一万块”三个字入了明雁的耳朵,他转身又看了眼那张海报,果然最下方注明了奖金数目。

“而且要是得冠军的话……不对,不说冠军,即便前五名,岂止一万块啊!”陈昭依然在说。

明雁小时候根本不知金钱为何物,自从父亲死后,家中所有财产全部充公,方知金钱的珍贵。更何况母亲当年虽醒来,却得了中风,常年卧床,外婆留下的那十万块早已不够花。他因原本生活的城市生活成本太高,早带着母亲来到这座小城市生活。他原是打算这辈子再也不回那座城市的,可是他得承认,仅仅是这一万块,他也动心了。

他拿起那张海报,陈昭见状开心道:“你答应了明雁?你放心,咱们省这个赛区的前二十凭你的长相一定没问题!我追星追了这么多年,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再往前走是有点夸张,但能拿到那一万块就好啦!你妈妈不是最近身子又不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