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文帝见“云卿浅”没有什么大事,忍不住开口道:“既然没有不省人事,为何不自己走出来?”
“云卿浅”咬咬嘴唇道:“回陛下,火场内浓烟滚滚,臣女无法分辨方向,只好躲在房间里,尽量避免被浓烟熏倒。”
宇文琅连忙应和:“没错,儿臣找到云小姐的时候,她用帕子粘了茶水捂住了口鼻,若不是如此,怕是早已经昏迷不醒了。”
昭文帝点点头,心中想着这云戎的闺女倒还有几分小聪明。
“怎么只有你一人?”韩雨霏看到云卿浅平安无事的走出来,实在太震惊了,一时间竟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质问。
“云卿浅”微微愣了愣,然后开口道:“送我倒听雨阁的宫女已经离去了,所以房间里只有我……”自己。
“云卿浅”话还没说完,就被韩雨霏打断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人?”
宇文琅眉头微蹙,他刚刚进去找人,看的真真切切,确实只有云卿浅一人,可眼下韩雨霏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韩小姐认为,那房中还应该有何人?”宇文琅冷声质问道。
韩雨霏见到宇文琅满脸的探究,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下头:“没……没有,我……我就是担心……担心四表妹。”
行为不寻常,解释又牵强,宇文琅双眸微微眯了眯,虽然暂时没有去追究韩雨霏到底隐藏了什么,可是心中,却已经为她记上了一笔。
……
火势渐渐消散了,可昭文帝却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众人明白,昭文帝在等搜查刺客的结果。
这可苦了还在百莲池中的穆容渊了。
一直泡水不辛苦,可一直撑着毫无知觉的云卿浅,让她别溺水,实在是有些辛苦。
尤其是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冰冷的池水早就将二人浸透,云卿浅本来不正常的热度也逐渐消退,穆容渊担心她会忽然醒来。
然而事事往往如此,越是担心,越是偏偏会发生。
“唔……”云卿浅转醒了,忍不住发出一声难受的嘤咛。这纤细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尤为明显。
御林军刚想大吼什么人,就看见千面假扮的“云卿浅”按住了额头,朝一边倒去,嘴里也发出一声嘤咛。
众人立刻看向云卿浅。
“小心!”宇文琅连忙伸手去扶,却被洛贵妃拉住了手臂,洛贵妃递了个眼神,身旁伺候的宫女连忙上前扶住“云卿浅”。
海银霜见状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带着几个姑娘挤到御前来,搀扶“云卿浅”。
“陛下恕罪,臣女不胜酒力,又吸入太多浓烟,眼下实在有些身体不适,惊扰了圣驾,还望陛下恕罪!”假的云卿浅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欲坠的朝着地面倒去,好在这次被云卿嫣和海银霜一同扶住了。
昭文帝也不屑于去为难一个姑娘家,挥挥手道:“先下去歇息吧。”
“谢陛下恩典。”
“二婶还是在这里陪着三妹妹吧,四妹妹那有我就行了。”云卿嫣柔声道。
海银霜自然是不放心自己女儿的,当即就同意了云卿嫣的话。
就这样云卿嫣扶着“云卿浅”去了九龙殿的偏殿。
而此时真正的云卿浅,目瞪口呆的被穆容渊捂住了嘴。
云卿浅身上的药性在冷水里渐渐的散了,取而代之的就是刺骨的寒冷,而她正是被这种寒冷给动醒的。
穆容渊感受到云卿浅要苏醒,就立刻点了她的穴道,担心她发出声音,便把她牢牢圈在怀中,一手扣住她身子不让她沉入水底,一手从后绕到前面捂住了她的嘴,若是不知道的人见到此场景,定然会以为云卿浅被穆容渊绑架了。
云卿浅不是傻子,过了最初的诧异之后,她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所以即便是很冷,她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
……
“回陛下,大火已经完全熄灭了,微臣在火场没有找到刺客的身影,御花园也搜过了,同样没有刺客的行迹。”
“废物!”昭文帝怒斥道。
“陛下赎罪!”御林军统领带领众人跪在地上不敢为自己辩白半分。
“陛下,时辰不早了,您身子要紧啊!几位殿下都在呢,就交给他们来处理吧。”皇贵妃柔声道。
昭文帝捏了捏眉心,他今日却是也有些累了,便微微点了点头。抬眸看向自己的几个儿子,最后还是把目光定在没有去救人的齐王身上:“琢儿,这里就交给你了!”
宇文琢心中一喜,连忙开口道:“儿臣遵旨。”
昭文帝回宫休息了,文武百官也带着家眷纷纷离宫。
可整个后宫排查更加紧密,时不时就能听见狼犬的吠叫和御林军的脚步声。
穆容渊仍旧没办法寻到机会带云卿浅离开,只能先拿开捂着她嘴上的手,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
云卿浅有些冷,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的说道:“我……我没事!”
穆容渊想了想,还是伸手解了云卿浅的穴道,这一解开,云卿浅立刻忍不住全身抖了起来。
这下下去不是办法,她会被冻坏的!
穆容渊咬了咬牙,开口道:“我……”
不等他说出来,云卿浅就开口道:“我没事,别……别为我冒险……我们……我们再等等!”
现在宇文琢还在全力搜宫,可人都有疲惫的时候,待后半夜过了三更,那时候离开才最稳妥。
穆容渊低声道:“不行,你会冻坏的,这池水太冰了。”
云卿浅两只小手拉住穆容渊的袖子,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开口道:“没……没事,你……你点我穴道,我就……我就不抖了。”
穆容渊哪里还忍心再点住她,干脆直接将人牢牢的抱住。
云卿浅身子一僵,本能的想挣脱,就听见穆容渊从身后开口道:“乖,别动,这样暖和一些!”
云卿浅脸色微红,有些不自在的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暖。
而穆容渊也绝不是抱着云卿浅那么简单,他毫不吝惜的将自己的真气化丝徐徐渡入到云卿浅的体内,这样才能保她不被寒气所侵。
——
文武百官皆离宫而去,除了齐王之外几位王爷也出宫回府,可别不知道的是,那宇文璃只是在宫门口转了一下,便偷偷潜回后宫,来到了楚妃的寝殿。
“母妃……”宇文璃声音显得有几分心虚。
“跪下!”楚妃疾言厉色,与往日里那楚楚可怜小鸟依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宇文璃没有争辩,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听侯训斥。
楚妃开口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宇文璃想了想开口解释道:“母妃,儿臣要娶忠勇侯的嫡女,纯粹是为了那百万关东军啊!儿臣绝不会将儿女私情置于大业之前的。”
楚妃怒声道:“你住口!我已经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要娶的人,只能是西陵公主!任何人都不行!娶了西陵公主,你有的就是整个西陵的国力。云戎手上那点兵算什么东西!”
宇文璃心有不服,他不想娶什么公主,他只想要云卿浅,过去的想法还没有那么强烈,可最近看到她的冷静、果敢、聪明、狡黠,宇文璃愈发觉得云卿浅就是他命中注定的王妃。
况且,那西陵是女国,根本不可能把公主嫁过来,难道要他去当男宠么?
“母妃让六弟去西陵边境带兵,留儿臣在京城寄人篱下,如今又要儿臣去迎娶那西陵未来的女国君,母妃,你究竟是要为儿臣铺路,还是要利用儿臣来为六弟铺路啊!?”宇文璃忍不住反驳道。
啪!一声脆响打在宇文璃的脸上,宇文璃的头被打的偏向一边,嘴角也渗出了一丝鲜红。
楚妃见到自己儿子受伤,心中也有些不忍,刚想伸手搀扶,宇文璃腾地一下站起身,冷声道:“母妃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时辰不早了,儿臣告退!”
宇文璃这明显是在置气啊,楚妃见他要转身离去,连忙开口道:“等等!母妃许你迎云家那丫头进王府……”
宇文璃脚步一顿,心中一喜,若是楚妃同意,她便会去昭文帝身边吹耳边风,有母妃的助阵,他想娶云卿浅便事半功倍了!
宇文璃刚想转身谢恩,就听到楚妃继续道:“但是她只能为侧妃,你的结发妻子,必须是西陵公主!这是母妃的底线!璃儿,你弟弟性格跳脱心思粗犷,他是坐不了天下的,我将他支的远远的,是怕旁人抓了他要挟你做不想做的事。母妃一生辛苦,全部希望都在你身上啊!”
听到楚妃示弱,宇文璃也心有不忍,他从小在楚妃身边长大,自然知道一个西陵贡品在这深宫中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所以他才力争上游,不想再过人下人的日子。
他与楚妃的矛盾无外乎就是在娶云卿浅这件事上,既然楚妃已经应允了,管他正妃还是侧妃,总之云卿浅是他的女人便好。
“儿臣……谢母妃成全!”
——
云府马车。
海银霜带着假的云卿浅和其他几个姑娘回到了忠勇侯府。得知玉姨娘已经早些时间就回来了,海银霜着实松了一口气。
海银霜在心中暗道,下次再有这种聚会,她一定称病不出门,左右她的女儿也不急着说亲,不用这么早就去聚会相看。至于年长的云卿嫣和云卿娆,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云卿嫣一路上脸色都很浓重,刚一进府更是忙不迭的就支开所有人独自来到了后院柴房。
“娘,娘您睡了么?”云卿嫣提着食盒,小心翼翼走进黑漆漆的柴房。
房间太黑,她看不到韩春珂在什么位置,只能小心翼翼打开火折子点亮一个油灯。
昏暗的灯光在木板墙上投射出一个蓬乱的身影。
本来蜷缩在干草垛中的韩春珂,猛地抬起头,眼神凌厉的看向云卿嫣,语气带着十二分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成了么?小贱人呢?死了么?她死了么?”
云卿嫣被自己娘亲这种几近癫狂的样子吓到了,忍不住连连后退。
见云卿嫣迟迟不回话,韩春珂猛地从草垛中站起身来,说话间就要来抓云卿嫣,却被脚上的铁链拉住了。
“啊!她死状惨不惨,是不是死的很难看,你快说,快说啊!啊!”韩春珂犹如笼中困兽一般,努力朝着云卿嫣伸出手。
云卿嫣于心不忍,但是更多的还是害怕。
这个娘亲,虽然是装疯卖傻离开了慎刑司,可她终究还是受了刺激,眼下怕是指不上了。
云卿嫣抿了抿嘴唇,脑筋转了转,没有说实话,而是改口安抚道:“娘亲放心,今日我没寻到机会,待他日有机会,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听到云卿嫣说云卿浅没有死,韩春珂失望的塌了肩膀,又重新坐回到那些干草垛中,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脚上的铁链。
“小贱人要杀我,小贱人要害护国公府,小贱人要给她娘报仇,小贱人来寻仇,小贱人是复仇的恶鬼,是复仇的恶鬼……”
韩春珂语无伦次的咒骂着云卿浅,可云卿嫣却越听越心慌,尤其是听到韩春珂口中说云卿浅是给三夫人报仇的,那说明什么?说明云卿浅的母亲不是因难产而亡啊。
云卿嫣捂住胸口惊愕的退后两步。若云卿浅的母亲是被韩春珂害死的,那么云卿浅知不知道?
韩春珂口口声声说云卿浅是恶鬼,是复仇的恶鬼,是不是云卿浅对她做了什么?还是说云卿浅接到了三夫人的托梦?亦或是云卿浅落水后就被三夫人魂魄附体了??
啊……
云卿嫣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忙不低的跑出柴房。
她现在心慌意乱,惊恐万分,而这份惊恐,不止因为韩春珂的胡言乱语,更因为她……
云卿嫣从腰间拿出那个小纸包,然而此时此刻,纸包早已经被打开,里面的粉末也只剩下一半了。
“姐姐!你动手了?”云卿娆的声音忽然响起。
“啊!”云卿嫣惊叫一声,手上的东西都吓的扔掉了。云卿娆也被这一声惊呼,吓得也顿住脚步。
云卿嫣看清楚来人是云卿娆之后,才大口大口的呼吸,压抑住心中的恐惧。
云卿娆被云卿嫣下了一跳,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走上前询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大晚上大呼小叫,吓死我了。”
云卿嫣连忙四下看看,确定没有旁人之后,捡起地上的纸,连忙拉着云卿娆往自己院子里疾步离去。
“唉,姐姐你慢点,我还没去看娘亲呢。”
云卿嫣不容置疑的厉声道:“想要帮娘亲就闭嘴!”
云卿娆微微一愣,鲜少见云卿嫣如此疾言厉色,云卿娆顿时不敢再挣扎了,乖乖的跟着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不等云卿娆问出心中疑惑,云卿嫣就示意给她看手中的纸包。
云卿娆一眼便认出这是什么,当下喜形于色的问道:“姐姐何事动手的?那小贱人可喝了?哎呀,若是喝了,今晚便是熬不过去了吧。”
云卿嫣满脸郁色的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害怕的说道:“咱们这个四妹妹,已经不是当初的四妹妹了。”
云卿娆疑惑:“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云卿嫣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恐惧压制住,向自己妹妹解释了今夜发生的事情……
【原来离开皇宫之后,“云卿浅”一直假装身体不适。于是云卿嫣便伺机上了云卿浅的马车,说是要照顾一下幼妹。
海银霜见状有些不放心,毕竟大房和三房不睦是众所周知的,她倒是不在乎云卿浅的死活,但是不能在她带出门的时候死啊!
海银霜想了想便吩咐云卿娆和云卿婉一辆马车,而海银霜与云卿浅和云卿嫣共坐一辆车。
其余几个姑娘惊魂未定,也都乖乖听话。
千面并不清楚这真正的云卿浅平日里都是如何与家人相处的,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千面上车后便佯装不适,一直斜靠在马车上,双眸微眯,摆出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海银霜是长辈,云卿浅不与她多谈,她也懒得去理会云卿浅。
倒是云卿嫣见云卿浅毫发无损从火场里走出来,心中有些遗憾。
云卿嫣微微垂眸,一撇眼就看到了马车中的小茶壶,想到今日从云卿娆那得到的小纸包,云卿嫣想试试那玉儿的话是不是真的。
其实那纸包中也不是什么厉害东西,不过是玉儿准备的杏仁儿粉。
玉儿怎么说也在云卿浅房中伺候过许多年,过去云卿浅没有重生的时候,还是很信任她的,所以她清楚的知道云卿浅日常的饮食习惯。
这其中就有一个几乎可以致命的隐患。
那就是杏仁儿。云卿浅对杏仁儿过敏,幼时误服了带杏仁儿粉的点心,当天就全身起满了红疹,而且陷入了眼中的昏迷。
那一次十分凶险,幸亏用的比较少,云卿浅的娘亲又及时给她催吐,才挽回一命。
可当时这消息并没有走漏出去,三夫人直说云卿浅体寒,受不住同样寒性的杏仁儿,以后便没有再做过待杏仁粉的点心了。
但是玉儿还是看到了三夫人偷偷找了大夫,这才得知云卿浅是杏仁过敏。
玉儿当时年纪小,心机却深沉,知道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便悄悄放在心里了。
之前云卿浅去醉白池赴宴的时候,大夫人将关着的玉儿放了出来,便从她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而后发生的事情太多,大夫人一直没机会对云卿浅下手,这事情就搁置了。
一直到大夫人从慎刑司回来,她才迫不及待的将此事告诉了她两个女儿,并且吩咐玉儿去准备杏仁儿粉。
因为这件事毕竟是从玉儿口中听说的,一向谨慎的云卿嫣并不完全相信她,所以在回来的马车上,云卿嫣倒了一杯茶给云卿浅,顺便不着痕迹的将那杏仁儿粉撒进去一点,想试探一二。
千面不了解云家姐妹的恩怨,见云卿嫣殷勤的给她端茶润润喉咙,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便一饮而尽了。】
云卿娆低声惊呼:“姐姐是说,她已经把杏仁粉喝进去了?”
云卿嫣点点头,满脸郁色的说道:“虽然我只放了三分之一,但我是亲眼看到她喝进去的。只是……”说到这里云卿嫣脸色又开始变得难看了。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姐姐,她怎么样?是不是像玉儿说的那般?”
云卿嫣摇摇头,眼中带了几分莫名的恐惧,开口道:“没有,她没有任何反应,她甚至喝出那茶中有杏儿味儿了,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