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跑了(1 / 1)

他们落脚在一片林子。

原本茂密葱郁的树木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皑皑白雪一层接一层往树枝丫上叠积,恰到好处地掩住了冬日里万木凋零的苍凉,不同于春夏季节里繁茂的叶片为树干换上碧绿的新装,堆叠的初雪巧妙地将树枝蜿蜒的走势,树枝粗细起伏鲜明地勾勒出来,是一种全然不同于翠绿茂林的美感。

着实是个采风作画的好去处,当然了,也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可惜了,今日来此的这两个人不是来写诗作画的,亦非来此谈情说爱的。

萧清和走得急了,足底渗出些汗来,被冰雪一冻方才觉着又冷又湿,黏腻的触感很是难受,此刻却不觉得冷了,呆愣地看着眼前的美景,鼻尖被风刮得红红的,被冻的微微发紫的双唇微张着,一双眼睛闪烁着招人的光芒。

傻模傻样地立在广袤无垠的雪地里,狼狈又可怜,模样一点儿不好看,宗政叙却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撩拨了一下。

“真好看。”萧清和愣了半响,只喃喃地道出这干瘪瘪的三个字,他此刻顿感文采上的不足,除了这三个字,他在自己脑袋里景找不出其他更美的话语来表达这景物的美好和自己的惊喜。

“嗯,真好看,”

此处景物宗政叙早看了不下八百回,每日训练结束他都要来次走一走,在他心里早已经泛不起一丝波澜。

他只望着身侧正在赏景的萧清和,间或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发顶,衣襟,红彤彤的鼻尖,卷曲纤长的眼睫上,尤其是睫毛上沾染的雪花片,伴着他眨眼睛的速度上下扇动,衬得他整个人更显灵动,画作中跑出的人儿似的。

宗政叙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话语间的温度仿佛能将这遍地的白雪融化,他像是在赞同他的话一般,道:“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萧清和闻言身形一顿,心道;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他绞尽脑汁崩不出一词半诗来形容眼前之境,然而人宗政叙启口便让他更觉惭愧,遂转过头来,一脸的惊讶又嫉妒,如果没有接下来这句话的话,“你不是自小习武吗?!”

言下之意是,一介武夫居然还懂得舞文弄墨?!

宗政叙好气又好笑,曲起食指指节敲在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勾唇一笑,道:“习武与习文也不冲突,怎么,嫉妒我文武双全?”

萧清和用手捂住被敲的地方,倒也不疼,他嘿嘿傻笑,耍起了嘴皮子,“可不是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普通人能持一技之长便已如鹤立于鸡群,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哪有得了江山还怀拥美人的道理?”

“嘴上功夫倒是不赖。”宗政叙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

萧清和未觉他情绪有变,挑了挑眉,坏笑道:“你未曾试过,怎知我嘴上功夫不赖?”

“当我早一步说了,”宗政叙握住他通红的手,十指相扣,拖着他朝林子里走去,“这就试试。”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坐拥天下和怀抱美人必须二选一吗?

宗政叙从不信这些歪理,鱼与熊掌,他都要,江山与美人,他也要,这天下,他势在必得,只是手中握着这美人……欲得天下,便只能舍了……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舍不下。

宗政叙把人拖至草木密集之处,以平日里操练兵马的大将军口吻与他说话,“一名合格的战士,要知晓如何生存于困境之中。”

萧清和眨了眨眼,尚未反应过来,怎么突如其来就开始训他了?他笑嘻嘻地拽着他的袖子,另一只手也不老实地在他身上上下其手,一脸不正经地说:“你不是说要试试我的嘴上功夫吗?”

“怎么?天气太冷,你想先喝点热粥再练?”宗政叙一改方才的严肃认真,挑眉望着萧清和通红的耳朵尖儿调笑,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冻的,“还是血气方刚,憋着了?”

萧清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什么温文尔雅,都是骗人的!整个儿一个流氓!痞子!平日里跟个柳下惠似的,这会儿怎就这般不害臊!这招接不住哇!

“你你……”他话都说不利索了,手指指着宗政叙想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只挤出三个字,“不害臊!”

“哈哈哈……”宗政朗笑出声,发现自己很喜欢看他害羞是脸红结巴又词穷的模样,忍不住多逗逗他,“方才还嚷嚷着要喝粥,怎么,这会儿才想起来害羞?”

萧清和此刻脑子里除了震惊就只剩羞恼了,如此无下限又……□□的话

他是如何做到这样毫无停顿,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的?!

“我我我……何时说过要……要,”他啃了好一会儿嘴皮子才红着脸把那个字吐出口,“……喝粥了?”

“哦?不喝啊?”宗政叙一个字转好几个弯,选择退而求其次,问道:“那……要捂捂手吗?”

萧清和猛地抬起头来,他简直接受不了,他在心中奉为至宝的谦谦君子形象的男人此刻竟然在他面前大放淫词!且半点不见羞涩!他以为自己能调戏几句,怎料节节败退啊……

“你你……你这人……你……”萧清和嫩脸爆红,他再怎么游戏人间流连花丛也不曾对人家姑娘说过这种话,他结结巴巴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只会你你我我磕巴个不停。

“哈哈哈哈……”宗政叙看着他紧张得控制不住自己嘴皮子的样子,忍不住了,笑得停不下来。

多少年没有这样笑过了?他自己也忆不起来了。

“我……我咬死你!”萧清和这才转过弯来,知道宗政在刻意逗他,羞得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好了好了,不闹了。”宗政叙展臂稳稳地将红着脸扑过来的人接住,在他润红的脸颊上亲了,道:“看看周围,能看到什么?”

“雪。”

“还有呢?”

“树。”

“可有可食之物?”

“嗯……”萧清和转溜着眼珠子看了一圈,肯定道:“没有。”

宗政叙闷笑出声,“急性子。”

而后把人放开,弯下腰在雪地上刨了一会儿露出小块土地,拾起一块小石头,用指尖攥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中聚力于指尖,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手而出,直往远处一堆杂草中飞过去。

紧接着,入耳的声音很轻,手炉掉落在毯子上一样,一团白得似要与这漫天遍野的雪融为一体之物从枯草丛中滚了出来,后腿还在往后蹬着挣扎。

萧清和眼前一亮,赶紧小跑过去把它捡了起来,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除了肉粉色的耳朵里面其他部分白得晃眼,躺在雪地上便找不见的那种白。

小兔应该是昏过去了,身上的毛皮软软的,也暖暖的。

萧清和倒吸一口冷气,完全被此神技震惊,言语间不掩艳羡与佩服,“这……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兔子?!”

宗政伸手摸了摸兔子毛茸茸的耳朵,笑道:“听见它吃东西了。”

“我怎么没听到?”

难不成他的耳朵是娘生的,宗政的是天生的?!

后半句话他没敢说,怕宗政叙又敲他脑袋,有时候还挺疼的。

宗政叙一脸无奈,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兔子越过他向着林子深处走去,“你都没听又怎会听得到?”

萧清和撇了撇嘴,抱着兔子不肯撒手,宗政强行从他手里拽走了,踢了一脚酥松的雪欲跟上他,奈何人家身高腿长,一步能顶他两步,然后他羡慕又嫉妒地以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道:“也没见你听呀!”

宗政叙的背影轻轻颤了颤,萧清和光看他的背影便能想象到他闷声笑的样子,他说:“我这不是在听嘛……”

这回他是真信了。

不是忽悠他!是真的能听见啊!

小孩子对新事物都充满探究心,萧清和两眼发亮,心里下定决心要学会这门邪乎之技。

他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追上宗政叙,猛地跳起来,扑在他的背上让他背着自己走,宗政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稳稳地接住他,萧清和两臂环住他的脖子左右摇晃着肆无忌惮地撒娇,“哎,怎么听,教教我呗……”

“不教。”宗政叙恐他摔下来,忙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臀,另一只手将已经醒过来的兔子递给他,“拿着,我背你。”

“你怎么把它弄醒的?!”萧清和接过兔子,言语间尽是佩服与惊喜,听得人心情不由自主好起来,他把小兔子放在自己胸膛和他的后颈之间,然后附身贴上去,把距离缩小防止兔子逃跑,在他背上摇晃的力度更大了,“教嘛教嘛,难道这是你们家代代相传的?”

他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那你就更应该教我了,左右你以后都是无后的。”

那语气傲慢又得意,好像绝了他人的后是多么值得骄傲和炫耀的事情一般。

宗政叙闷声笑,“要不我们去林子里试试?”

“好哇!我天资聪慧,肯定一学就会!”

说完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广袤无垠的雪景中,与周遭的宁静既显得格格不入又相得益彰,有种矛盾的美感。

其实,宗政叙想说的是,要不去林子里试试能不能有后代……

“你教不教嘛。”萧清和说话的声音更软了,把自己冰凉的脸庞贴在宗政叙的后颈上取暖,整个人软得宗政的心都要跟着化了。

“教,”他勾了勾唇,话锋一转,“一个条件。”

萧清和偏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亲出响声那种,兴奋道:“两个也不是不可以!”

宗政叙又笑了起来,调戏上瘾了,“这么主动?喝粥还是暖手?”

萧清和脸一红,用自己的脑袋撞他的后肩,骂道:“下流……”

连骂人都这么软绵绵的,实在没有任何威慑力。

宗政叙今日笑得太多,快抵得上他过去几年的份,也终于不再逗他,“教,但是民以食为天,能容为夫先吃些东西吗?”

萧清和把脑袋贴在他的背上,听他从胸腔里发出的闷笑声,感觉再没有比此刻更幸福的时候了,觉得什么都不吃也饱了,“吃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不是抱着一个吗?”

“……兔子?”

宗政叙挑眉, “嗯,怎么,不舍得?”

“没有,”萧清和在他背上摇脑袋,“这样大的雪,去哪里能寻到干燥的柴火来烤它,还有,没有沸水,如何去毛,还有还有,它那么小,我们两个人可够吃……”

宗政叙喜欢极了他喋喋不休的样子,充满活力与生气,仿佛要用不停的说话声音来霸占他的时间一般。

“这便是我今日要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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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野味,从我做起,贩卖饲养和食用野生动物的行为是错误的。

注:这里的小兔没有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