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冬荣的话得到了一致的认同。
既然大概摸清楚了皇上的意思,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许多了。
虽然王博衍不肯让周芋白搀扶着肖玉瓒,但光是姜承宇和常护两人,也已经是绰绰有余,根本不必让王博衍亲自出手。
追击戴斗笠的人比想象中的要简单,两人前后探寻,一旦找到人后便像是狼赶羊群一般让戴斗笠的人朝着剩下的人这边跑来。
如此一来,肖玉瓒便能够清楚的观察到来人的身形以及跑步姿势,对于认出肖墨生这件事情很有帮助。
当然,中间也不乏和旁的队伍碰撞上的情况,但是幸运的是,一连追击了三人过来,都没跟姜宝琴的队伍碰上,想来是进庄园的时候选的路便不同的缘故。
而这三人的信息,竟然已经出现了多处重复。
例如:黑。
这个字三人都有,非常简洁,但是又跟白衣斗笠完全相反。
而剩下的线索总结起来,也依旧是一头雾水,毫无进展。
若说是把肖墨生的墨字拆开来组成黑、褐这样的颜色替换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若黑字频繁的出现,便显得过于刻意了。
那么是指喜欢的颜色?总不可能大家都喜欢黑色吧?
亦或者是代指某个地方?
不得而知。
到底是重复出现的信息是关键点需要串联起来,还是剩下那些毫无意义的信息能够串联起来还没有头绪。
“果然还是抓到的人太少了。”许冬荣烦躁的抓了抓脑袋,“还要继续,还要多一点信息才行。”
常护喘了口气:“妈的,一个个跑那么快,练家子啊?”
周芋白要给姜承宇擦脸,被姜承宇险险躲开,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又踮起脚来擦:“你要是不行就换我来!”
常护啧一声:“你一个小姑娘,就是太争强了,所以才不讨人喜欢,你学学肖玉瓒,你看我大哥在的时候她多老实?”
肖玉瓒深吸口气,要不是自己腿脚不方便,她现在就上去给常护一记黑虎掏心拳。
但周芋白听了常护的话,顿悟了。
她像是瞬间明白了一点为什么姜承宇老是躲着自己,意外的没再跟常护吵嘴,反倒是闭嘴沉默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许冬荣憋着笑,拍拍常护和姜承宇的肩膀:“辛苦两位了,继续寻人吧,咱们做了标识,肯定是比旁人效率更快的。”
而就在一行人把第四个戴斗笠的人堵在角落处的时候,一旁站着的太监突然动了动身形,然后远处跑来的另一个太监,在看见王博衍的时候,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喘气半响,才和那个太监说了两句话,奔着王博衍过来了:“王参将。”
肖玉瓒还挂在王博衍背上,回身看那个小太监的,觉得自己的视角极高,有些不适应。
小太监已经没那个心情错愕王博衍背着肖玉瓒在庄园里面四处乱窜的事情了,他缓过劲来后,着急道:“王参将,皇上要紧急回城,请王参将同行。”
此话一出,许冬荣他们也都看了过来。
“什么事情那么着急要回去?”许冬荣皱眉,“皇上没说带别人走了么?”
小太监点头:“是,皇上只说请王参将前去,旁人还是继续,待会儿由皇后娘娘来赏赐奖品也是一样的,到时候和娘娘一块儿回城便是,奴才。。奴才也只是来传话的,找了许久了,可算是找到您了,请王参将速速随奴才过去把。”
皇上突然着急回城,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许冬荣心下不安,和姜承宇对视了一眼。
但皇上没有传召,他们也不好贸然跟上,倒是王博衍冷静,说了一声好好玩,又道肖玉瓒崴着脚了正好先回去休息,之后便带上肖玉瓒,跟着那小太监朝着庄园外去了。
那游戏有许冬荣和常守在应该就够了,不说三个人都找到,但得到其中一个奖品肯定是没问题的。
等到快到庄园门口的时候,小太监才道:“马车还在之前停靠那里,王参将府上的两个下人也已经在马车边候着了,皇上回城没带什么人,庄园里的各位公子小姐也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奴才送王参将到庄园外,还请王参将速往那马车边去。”
王博衍颔首,出了庄园后便背着肖玉瓒快速朝着马车边去了。
承安和小椒正在马车边焦急等待着,看见王博衍和肖玉瓒过来,赶紧上前来帮手,小椒扶着肖玉瓒上马车之后,王博衍便快步朝着前方不远由御林军把守住的皇家马车过去:“皇上。”
窗帘撩起一角,传来皇帝沉闷的声音:“尚书令伤着了。”
王博衍心头一凛,心中有数,拱手之后转身接过一旁宫人手中牵引的马绳,翻身上马后,便随着皇帝的车马,朝着帝上京回去。
小椒和肖玉瓒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承安赶着马车也远远跟上,起行后,小椒才紧张的看向肖玉瓒:“小姐,为什么要独独让咱们先回去啊?是不是王家出了什么事,皇上生气了?我。。我瞧见老爷走得还要更早一些,皇上为什么还要等着少爷一块儿?”
肖玉瓒握住小椒的手,摇头示意她别说了:“天子的想法我们无法揣测,谨言慎行。”
小椒缓缓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了,但是这并不能打消她心里面的恐惧,出事的前兆总是这样的,无缘无故的带人走,也不说是什么原因,等到知道原因的时候,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即便知道不对劲,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嫁都嫁了,按照王家如今的权势地位,想来。。是会没事的吧。
小椒这样惴惴不安的想着,肖玉瓒反倒是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太过不妥当的地方,王博衍从前是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如今有事皇上会想到他也是有的。
毕竟刚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过皇上对王博衍的器重。
回帝上京的路原本就不远,再加上着急赶路的缘故,几乎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就赶回了帝上京。
现在距离晚膳的时间还有一会儿,街上依旧行人来来往往,承安方才就已经得了王博衍的嘱咐,进城之后的第二个转角路口,便转头朝着王家回去了。
肖玉瓒撩起窗帘看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的王博衍,他骑马直行,很快就被墙壁阻隔,看不见身影了。
小椒握着肖玉瓒的手:“老爷也回来了,应该。。应该没事吧。”
肖玉瓒垂眸应声,没有多说什么,回到王家以后,才晓得杜文娇没有回来。
王元平走得匆忙,杜文娇又不像肖玉瓒和王博衍那样呆在一起,所以根本来不及通知,只能等她之后晓得了跟随皇后娘娘一并回来了。
小椒一到漪澜院便张罗着承安去找点好药来,承安喃喃道:“是。。这个少爷也是吩咐了的。”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交代,但都是围绕肖玉瓒来说,承安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皇上御赐的药膏都放在仓库最里面的大柜子里,承安去翻找了一些看上去就很昂贵的消肿药出来,小心翼翼的搬回院子里去:“小椒,你来看看,这些够不够?”
小椒被承安逗乐:“我家小姐是有十只脚么?够了够了,一盒就够了。”说完随便挑了一盒最显眼的陶红小罐,着急来看肖玉瓒的脚踝。
果然,崴脚这个事情往往要过一会儿之后才能看出严重性来,刚崴到的时候看还只是个鼓起来的小包,这会儿再看,已经紫红肿胀的厉害了。
想到肖玉瓒还坚持自己走了一截,小椒就心疼得很:“这也崴得太厉害了,肯定疼死了。。”
自然是疼的,只是肖玉瓒一直也没有说,总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要去打扰一大群人的兴致,当时太医看的时候确实也没有那么严重,王博衍眼见着上了药,见她状态好也没喊疼,便背着她也想带她去伊兰庄园玩玩,他要是看到现在肿成这样。。
不过还好,也已经回来了。
药膏在脚踝处涂了一层,还要在手心也涂一层,用力揉按脚踝,帮忙化瘀消肿,崴着的人明明是肖玉瓒,现下却是坐在床边的小椒快要哭了,肖玉瓒的脚搭在她的腿上,小丫头磨磨蹭蹭就是下不去那个手,心里发怵,觉得用力揉肯定要疼死了。
肖玉瓒枕着上半身,听小椒一直问她:“真的没事么?小姐,会很疼很疼的,你不怕么?”
回答道第三遍‘没事,不怕,你揉就是了’的时候,肖玉瓒顿悟了。
这丫头完全就是不敢下手,自己害怕,还老是问她干什么,难道害怕就不揉了?那明天怕是动都动不了了。
这样好的药膏涂抹下去,只要消肿了也就没什么事了。
这般想着,肖玉瓒干脆做起身子,把脚给收回来了。
“药膏递给我。”她把崴到的脚竖起来,掌心出了些汗,擦干净手摸上去脚踝是发烫的。
小椒听肖玉瓒这么说了,大概也知道自己是没办法下手的,还是乖乖起身去把膏药拿过来了。
肖玉瓒涂了一层在手心里,覆盖上脚踝的时候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知道会疼,像是针扎一样,但是肖玉瓒还是很快适应下来,咬紧嘴唇用力搓揉起来,自己揉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能够有心理准备,等到过了一会儿适应了,疼痛的感觉也就没有强烈了。
小椒在旁边紧张的看着,握紧拳头皱着眉,好像比肖玉瓒还疼一样,大气都不敢出,等到肖玉瓒停下手上的动作准备再抹一些继续揉的时候,小椒才终于大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小姐,疼么?”
肖玉瓒没看她,一直盯着自己脚踝的地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当然疼啊。”
小椒心疼得很,埋怨道:“怎么会就崴到了呢。。。一开始就不该跟那个讨厌的郡主比的。”
肖玉瓒笑笑,倒霉是真倒霉,幸运也是真的幸运,还好只是崴到脚,真被马踩一脚的话。。恐怕就要在床上躺个一百天,那个疼可不是现在能比的,至少现在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来来回回涂了三次,肖玉瓒才觉得差不多了。
手心因为搓揉变得滚烫,有些隐隐发麻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心理暗示,脚踝的地方也又热又麻,好像真的不那么疼了。
小椒守在旁边,一听肖玉瓒说好了,赶忙跑去把湿帕子拿过来给肖玉瓒擦手。
这会儿还早,肖玉瓒却突然觉得心里面怪怪的。
她原本是做好准备,嫁过来以后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过的,可实际上自打她来了帝上京以后,也同样每天都过的热热闹闹的,身边从来没有缺人的时候。
此时王家只有她在,不知道许冬荣他们到底有没有找到殿前三甲,也不知道最后的奖品究竟会落到谁的手上,王博衍跟着皇上走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突然心里面空落落的,明明刚刚才跟一大群人分开,等待王博衍回来的这点时间,她竟然觉得。。有点寂寞了。
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肖玉瓒就是觉得,王博衍在寻找她无果,等待她的那十几年间,想来也就是她现在这样的心情了吧?
“小姐,今天一直在折腾,要不睡会儿吧?待会儿用膳奴婢叫你。”小椒见肖玉瓒发呆,以为是太疼了所以头脑空白的坐会儿。
但肖玉瓒不太想睡,她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光,小声道:“你之前给我看的话本子还没有看完,你找来给我接着看看,消磨会儿时间。”
小椒一听肖玉瓒还觉得自己的话本子,立刻便兴奋的应下,奔着自己的房间便去了。
肖玉瓒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到软枕上,拉过旁边的被子盖住一些自己的肚子。
“要早点回来啊。”她呢喃着念了一句。
心里有点慌乱。
不知道皇上会因为什么事情着急回城,对朝事她完全一窍不通。
她只是担心。。若是要去办什么危险的事情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
肖玉瓒缓缓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她现在已经不能不在乎王博衍了。
虽然知道他很厉害,但是在肖玉瓒的心里,还是会担心一些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再厉害也是凡人肉躯,要是真的被皇上派去外面追捕什么人可怎么办?她能跟他一起去么?
想来肯定会有随行的官员大人,肯定是不能的。
他的天地很大,整个昊月国,都是男儿的天地。
可她的天地,却已经很小了,从嫁给他开始,就和所有的夫人们一样,她们的天地只有宅院,丈夫,儿女,家族。。以及同为臣妇的夫人们。
王博衍可以完全参与到她这边窄小的天地里来。
她却穷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将他辽阔的天地看到尽头。
有点不甘心啊。。
肖玉瓒伸出手,去触碰高高的纱帐。
但是伸长了胳膊,也没办法以现在这样的姿势触摸到高处。
小椒回来得很快,抱着好几本到床边的时候,肖玉瓒已经收回了手,小椒还记得她之前看得是哪一本,递到她手里之后便欢欢喜喜的去泡茶了。
她回来还把承安也给带了过来,得到肖玉瓒的允许后,便抱着几本别的话本,拽着承安坐到门口的台阶上去了。
“喏,这个给你。”小椒语气骄傲得很,像是炫耀什么宝贝。
承安一头雾水:“小椒姑娘,这是什么?”
小椒自顾自翻开一页:“话本啊,可有意思了。”
承安哦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面:“少夫人不用伺候吗?”
“小姐想歇会儿。”小椒抬脸看他,见他心不在焉,又伸手去拿话本,“你不想看?!不想看算了!还给我!”
语调气呼呼的。
承安赶忙握紧话本:“要看的要看的。”
小椒这才哼了一声,脸色好看不少。
晚膳的时候王元平没有回来,王博衍更是连递个消息回来的功夫都没有,肖玉瓒随便吃了点,在院子里坐着看日落。
杜文娇回来的时候,府上才终于热闹了一会儿,她匆匆走过漪澜院的时候,看见了坐在院子里的肖玉瓒,停下脚步冷哼了一声:“我当多大本事,怕是比不过郡主自己给自己崴了脚装可怜吧?”
肖玉瓒转动眼眸看她,伸手给小椒,借力站起身来,远远的给杜文娇行了礼,随后又坐回去,不理她了。
杜文娇讨了好大一个没趣,原本以为肖玉瓒至少会反驳一句,没想到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根本都不屑于在这件事上解释什么。
杜文娇走远之后,外面又恢复了刚才的安静。
肖玉瓒就这般坐在这里,看着天空从橙色变作漆黑,看着月亮爬上夜空,看着繁星点点像是街头巷尾以及身后亮起来的烛光一般。
等到手脚都有些发木了。
王博衍还是没有回来。
小椒和承安站在廊下,都没有去肖玉瓒身边,小椒着急,压低了声音问承安:“少爷到底哪儿了?都什么时候还不回来?”
承安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啊,少爷跟着皇上办事,谁敢多问?今儿肯定是要回来的,不回来的话肯定会差人来说的,再等等吧,要不。。小椒姑娘你去劝一劝少夫人?”
小椒瞪他:“你去劝!”
承安咋舌:“那不行,少夫人肯定不听我的。”
“难道小姐就会听我的了?”小椒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承安,叹了口气,转身回屋子里倒了杯热茶,还是朝着肖玉瓒那边过去了。
她把茶盏递给肖玉瓒,轻声道:“小姐,回屋里坐吧。”
肖玉瓒沉默着接过茶喝了一口,身上暖和起来后,突然道:“扶我去门口站会儿吧。”
小椒急了:“那不行,你脚还疼呢。”
肖玉瓒伸手拍拍小椒的肩膀:“扶我去吧。”
小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看着肖玉瓒的眼睛,又说不出来。
她不是不能理解肖玉瓒的心情,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出不了大事但是没看见人实在不安心的感觉。
自己不扶她去,肖玉瓒肯定也会自己勉强自己走过去的。
小椒叹口气,终究还是搀扶起肖玉瓒,让她一定慢慢走,要是疼的话就不能去了。
肖玉瓒笑着说知道了知道了,但小椒知道,就算是疼,肖玉瓒也不会说的。
承安在那方看着,还以为是小椒劝动肖玉瓒回屋呢,扭头便赶紧进去把软垫给铺好。
等他再出来准备帮着扶一把肖玉瓒的时候,却发现小椒和肖玉瓒都不在院子里面了。
“不是吧。。”承安望向院门口,稍想了片刻,便赶紧追上去看。
刚出院门就瞧见慢慢往外走的肖玉瓒,吓得脑仁儿嗡嗡的,赶忙冲上去搀扶住肖玉瓒的另一侧:“少夫人,你。。你怎么出来了?脚还肿着,千万别勉强自己这样走路,还是快回去了吧。”
肖玉瓒没答,依旧朝着前面去,虽然移动的很慢,但还是在一点一点的靠近门边。
至少不会干坐着那么不安,等到了门口,她便能第一时间看见从街道尽头回来的王博衍了。
承安还想要再劝,抬头看见小椒对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要是肖玉瓒自己没有想回去的心,他们做下人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还能打晕了主子强行带回去?
两个人搀扶着的确要走得更稳当一些,承安出了大力气给肖玉瓒支撑,自己胳膊酸疼一些没有关系,肖玉瓒的脚更要紧一些!
到府门口没肖玉瓒想到那么轻松,平日里走起来很快就到的地方,一旦腿脚不方便,走起来真是太费劲了。
门口守着的小厮瞧见肖玉瓒过来了,都赶紧给她行礼问安。
肖玉瓒却只是站在楼梯上方,望着巷道口的方向。
承安刚到便开始四处找凳子,门口的小厮很快就找了个靠椅过来,承安搬到肖玉瓒身后,让肖玉瓒坐在这里等,否则王博衍回来看见了,肯定心疼,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更是要跟着遭殃。
到了这里肖玉瓒便乖乖听话,让坐就坐下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连她自己都撑着脑袋打盹的时候,才终于听见了马蹄声传来。
肖玉瓒立刻醒了精神,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去看,果然是王元平和王博衍一块儿回来了,两人脸上的神情都很严肃,虽然王博衍素来是那么一张脸,但肖玉瓒还是看出来他眉宇间的沉重。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到了光亮处,王博衍才彻底看清楚门口的肖玉瓒,他楞了一下,随后快速翻身下马,朝着肖玉瓒跑过来了:“怎么在这里?”
说着便要抱她,被肖玉瓒稍微推开一些,她对着王元平行礼,喊了一声父亲。
王元平看她的目光也柔和下来,对肖玉瓒和王博衍如此和睦恩爱感到非常的满意,随后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叮嘱了一声早点休息之后,率先阔步进府去了。
王博衍一脸不赞同的盯着她:“脚还疼着,干嘛跑出来?”说完又去看承安和小椒。
小椒壮着胆子哆嗦答一句:“小姐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出事?还是担心他不回来了?
王博衍看一眼小椒,倒是没再多说什么,他也不管肖玉瓒愿不愿意,横抱了起来就往里走。
还好晚上没什么下人在外面乱走,肖玉瓒无奈地叹口气,抓紧了王博衍的衣领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觉得心安了。
一路回到漪澜院进里屋坐下,王博衍才让小椒和承安都去外面伺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一定要看看肖玉瓒的脚踝怎么样了。
拧不过他,肖玉瓒只能拿给他看,见王博衍眼神一下子变了的时候,赶忙把袜子穿上,小声道:“已经没事了,擦过药了,都是名贵的好药呢,也已经揉过了,看着吓人,其实已经没有多疼了。”
说完看向王博衍,见他不信,还伸手捧着他的脸搓了搓:“真的,不信我起来走两步给你看?”
王博衍怕她当真,赶紧拽住肖玉瓒的手,垂下眼帘:“不疼了也不能走那么远的路出去。”
肖玉瓒接着搓他的脸,乐呵呵的笑:“知道了知道了。”
见王博衍终于不绷着脸了,才收回手,问道:“。。。出了很严重的事么?去了那么久。。明天还去么?”
提到这个,王博衍的身子一下子又紧绷起来,他在思考要从哪里开始跟肖玉瓒说这件事,肖玉瓒却差点以为这是朝政上的要事,自己不该问,刚要摆手说不好回答自己便不问了的时候,王博衍深吸一口气,皱紧了眉头:“尚书令受伤了。”
尚书令?
姜宝琴的老师?
“怎么会。。”肖玉瓒也怔住了。
“是解语干的,人已经被关起来了。”王博衍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对这件事的整体存疑,他没能见到解语,也没能见到宁慕心,好像是有人刻意隐藏了什么不让他知道,皇上面前也只有尚书令一人陈述了事情的经过。
他极力为王博衍撇清,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却句句指向解语的居心,连多年前宁慕心招安的事情也寥寥数语勾起了皇上的记忆。
宁慕心和解语的出身一向不齿,虽然皇上不至于怀疑王家在这里面有什么参合,但心里面肯定还是会有想法的。
两人是他的部下,潜入调查的确也是他多管闲事,但是王博衍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尚书令说他是照例巡视,毕竟醉风楼闹出了人案,虽然没有线索可寻,但还是应该亲力亲为,一副廉洁为民的模样,连皇上也感慨尚书令如此年纪,却依旧是为国为民。
而据尚书令崔有怀说,解语应当是把他当成什么登徒子了,谁知道那房里坐着的是宁副参呢?她在那里又是干什么呢?
崔有怀嘴上没说,眼睛却一直看向王博衍,嘴角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仿佛也在告诉他:你们在做什么我都知道,生气么?
而话外之音又引导皇上往另一个方向想:也许,那两人就是知道他会去,所以专门在那里等着刺杀自己的呢?
毕竟,当年极力支持要招安翠峪山的人,正是崔有怀。
谁知道宁慕心心里究竟是对他心怀感激,还是心怀怨恨?
也因为皇上要求避险,所以今天王博衍根本没能见到解语和宁慕心,倒是听崔有怀说了一箩筐的废话。
皇上是不是真心相信崔有怀姑且不论,但解语伤人是不能辩解的事实,虽然只是胳膊上挨了一刀,但刺杀朝廷重臣,可不是死了一个青楼女子那么容易翻篇的事情。
“解语?!”肖玉瓒想起那个狼一样的少年,他眼里的光特别的亮,不爱说话,却非常信任依赖宁慕心,他不是会主动伤人的人,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才对,“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孩子。。看着年纪不大,却不像是鲁莽伤人的性子。”
王博衍眼中光芒渐深:“遇上宁慕心的事,就什么性子也没了,他只会护着宁慕心。”
肖玉瓒怔住,半响后,突然明白了:“这段时间没看见他们两人,赛马大会你也没带他们,是去查紫苑姑娘的死因了么?”
王博衍颔首:“死得太蹊跷了,为何当晚就要选择在东湖自杀?她到底想引起什么样的轰动?亦或者是谁的注意?她身在那样的环境中,应该比谁都清楚,薄纸一样的命,是绝对掀不起什么涟漪来的,那么就只能是想要引起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注意,想要揭示什么呢?不管怎么想,那个诡异的村庄,紫苑离奇的死亡,都有值得调查之处,主要是。。。那晚得知墨生寻找的那个铃铛。”
肖玉瓒大概明白过来:“你是说,那个铃铛应该是紫苑姑娘给他的?”
“很大概率是。”
“可那天墨生是跟咱们在一块儿的,没看见谁给过他东西啊。”
王博衍转脸看她:“想给的话,总是有办法的。”
肖玉瓒抿嘴,想了想,的确是有这个可能的。
“那么。。紫苑是早就想好了要在那天自杀,所以随便找了个人给铃铛么?她如何能确定只有一面之缘的肖墨生会帮她?会调查她的死因?或者说,紫苑是因为看见了肖墨生,肖墨生也看见了轻纱笼罩的她,才让她有了给铃铛,再自杀的念头?”王博衍不仅仅是说给肖玉瓒听的,他更像是从头到尾的在梳理自己的头绪,“所以我以为。。紫苑会这么做,一定以为她笃定肖墨生不会扔了她的铃铛,且在自己身亡后,一定会对他造成冲击,肖墨生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紫苑。。是不是认识肖墨生?”
肖玉瓒被王博衍说得有些发冷,这些猜想可以说是。。非常大胆了,但是这样解说起来,似乎又合情合理的把事情给串联了起来,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做没有把握的事?
责任心,耐心,为官清廉的心,少一个,都没有办法达到紫苑想要的目的。
如果不是认识,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肖墨生拼命想要做官,做大官就是为了要做一个查清所有案件的人呢?
可。。
“墨生是第一次来帝京,他怎么可能。。”
“可能。”王博衍笃定开口,他敲了敲桌面,语气有些凝重,“还记得云娘指路的那个村子么?”
肖玉瓒点头,任凭谁听了那样的情景,都不可能再忘记了。
“许冬荣说得不错,我后来也仔细想过,若是那些姑娘并不是死了,而是还活着呢?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村子的人丢了女儿却都闭口不言,既不报官,也不提及,甚至还偷偷建了衣冠冢?”王博衍盯着肖玉瓒,从肖玉瓒的表情,已经看出来她猜到了。
肖玉瓒吞了口口水,喃喃道:“有人。。花钱买走了这些女孩。。若还活着,那么。。”
“醉风楼。”王博衍补充道,“姿色好些的,或许会被送到官员后院,烟柳之地这样的交易很多,可是有那个能力和财力买下那么多姑娘的,只有醉风楼。”
“村子里那些人是因为不知道被买走的姑娘到底死没死,心里有愧,心里有鬼,觉得害怕,怕死了的鬼魂怨气太重回来追魂索命,所以在后山悄悄给每个人都建了衣冠冢,想要安抚自己早就烂透了的良心。”肖玉瓒觉得胸口发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繁华盛世,帝京街头,肮脏与白骨堆叠的交易,腐坏在阴暗的角落里。
“所以我让解语和宁慕心悄悄去调查醉风楼了,醉风楼背后的势力,远远超过我的想象。”王博衍眼中闪过危险的寒芒,他握紧拳头,冷声道,“他对自己倒是狠。”
那一刀割下去,痛几天,却几乎要了他两个得力部下的命。
肖玉瓒瞪大了眼睛,因为太过震惊,背上都渗出了冷汗,她伸手拽住王博衍的手腕,似乎想从他眼里找到答案。
王博衍回握住她的手,烛光摇曳里,他缓缓点了头:“醉风楼背后的人,应该是崔有怀,解语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让他不得不以所谓为民的理由前往醉风楼,然后顺理成章的遇刺,受伤。。然后误导皇上,他。。是想要解语和宁慕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