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芝已经做好了对方勃然大怒的准备,或许会直接把她赶出去也说不定。
然而,就在她等待对方反应的时候,却听到苏云叶轻笑了一声。
“这事啊,我早知道了。”
早知道了?
苏云芝蓦然瞪大眼睛。
苏云叶带着点笑意看着她:“你不必自责,这事是你妈做的,和你又没有关系。你是你,她是她,除了有亲情关联外,你们还分别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这点我还分得清的。”
啥?
云叶在说啥?
独立?个体?
只有小学文化的苏云芝,这会儿已经听晕了。
看着她一脸呆滞表情,苏云叶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
“一会儿先吃饭,吃完饭休息一下。你爸妈很快就会发现你失踪了,估计要不了两天就会到县城来找人。打起精神,养精蓄锐等着迎接他们。”
望着带着一脸淡然笑容的苏云叶,苏云芝内心又苦涩,又羡慕。
她比苏云叶还要大一岁,可她却绝没有对方遇事的这份从容和镇定。
逃出双井村时,苏云芝几乎想都没想就直奔县城而来。
凭着直觉,她知道只有堂妹苏云叶才能真正帮助她,将她从包办婚姻中解救出去。
她无比羡慕苏云叶。
要是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她那样强大就好了,苏云芝默然地想。
趁着苏云芝吃饭的功夫,厨房里苏云叶把同意收留苏云芝的打算告诉给贺娟。
贺娟呼了一口气:“吓妈一跳,刚才你的反应,我还以为你不想让她待在咱家。不是妈当滥好人,那丫头确实挺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原来咱们在贺家时,就她和小霞跟咱娘仨还有个笑模样,那丫头本质不坏。”
面对吃了无数亏,还不长心眼的贺娟同志,苏云叶有点无语。
“好人咱们可以当,我不反对,但当东郭先生我可不乐意。必须先确认她自己的态度,否则到时候赵春冬和苏大强一来,她立刻就跟着人家走了,咱们岂不是里外不是人,成了破坏人家庭和睦的坏人?”
贺娟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住宿就成了问题。
原本贺娟和苏云雪一张床,苏云叶自己住在里间,两张一米二的床刚刚好。
现在又加了个苏云芝,就完全不够用了。
不过这难不倒苏云叶,她去了苏霞家,借了一张她家不用的旧折叠行军床。
这还是小姑父赵峰早些年从部队带回来的。
顺便,她把苏云芝投奔过来的来龙去脉,和苏霞详细说了一遍。
“脏心烂肺的东西!”苏霞气得直骂,“害了侄女不够,连亲生闺女都不放过。这一家子,还是不是人!”
苏霞自己就曾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因此听了大侄女苏云芝的遭遇,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她自己。
“我去你家看看云芝。”
苏霞说着就要穿棉袄,被苏云叶给拦住了。
“你现在在县城的事,苏家人都还不知道。这几天我大伯和大伯娘很可能会找过来,万一你们撞见了,对你不好。还是再等等,等事情平息了再见吧。”
苏霞想想,她说得有道理。
她也确实不想看到苏家那些所谓的亲人给自己添堵,也就作罢了。
行军床挺大,分量不轻,苏云叶两只手倒是能拎起来,就是有点费劲。
苏霞不放心地看看她手里的床:“要不我把你送回去吧,两个人一块儿拿能轻松点。”
看看她身后的两个小萝卜头成子和虎子,苏云叶拎起行军床就往外走,没几下就不见了踪影,只远远扔下一句:“放心吧,我能行。”
若是此刻是个温度适宜的大晴天,苏云叶强撑着怎么也能把行军床给弄回家。
无奈这会儿虽然立了春,可冬天的尾巴还没走,西北风呼啸着刮的脸生疼。
从苏霞家往家走,正好顶着风,苏云叶低头走在大风里,手上的行军床又冰又沉。
她走走歇歇,半天没走出多远。
苏云叶用一只胳膊夹着行军床,另一只手托着,吭哧吭哧地往前走。
风越来越大,她顶着风走得愈发艰难。
苏云叶后悔呀,悔得肠子都青了。
没想到会刮这么大的风,明明刚才她去苏霞家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
早知道,打死她都不会逞这个能。
苏云叶左右看看,路上连行人都少得可怜,更不可能碰上熟人帮忙了。
她又夹着行军床走了一小会儿,实在是累得受不了,索性把行军床立在路边墙上,她自己也靠在墙上喘口气。
半天,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眼看风势还有变大的趋势,苏云叶摸摸快冻僵的脸颊,把围巾往脸上提了提,缠好,准备一鼓作气,拖也得把这床给拖回去。
她才夹着床往前走了没两步,忽地觉得胳膊下面一轻,原本沉重的行军床立刻没份量了。
苏云叶愕然地转头往后看,风刮得她睁不开眼睛,好容易才看清后面站着的是谁。
竟然是沈黎。
风声太大了,她根本没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
此刻沈黎正握着行军床的一端,提在手里。
没等苏云叶有所反应,沈黎已经从她胳膊下将行军床整个拎了过去。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嗓音依然清冷,没有太多温度,但落在苏云叶耳中却仿佛天籁般。
生怕他下一刻反悔,苏云叶立马将手往大杂院的方向一指,同时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我要回家,你能送我真是太感谢了。哎,这个行军床太重,风又大,咱俩一块抬着走吧……”
还没等她话说完,沈黎已经提着床往前走了。
“……”
苏云叶怔了一下,接着追了上去。
同样年纪,可男女力气的差异太大了,沈黎拎着行军床大步往前走,两人很快就到了大杂院外面。
刚走到院门口,沈黎就顿住了脚步。
“你自己能把床拎进去吧。”
他用的是肯定句,苏云叶点点头。
最难走的一段已经走完了,从大杂院门口到家门口,那就是小意思了。
沈黎放下床,没再多说什么,就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