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足够的碗和筷子,只靠她一趟趟的跑到食堂去洗碗筷,不只供不上用,再说只靠贺娟一个人切凉皮拌凉皮也根本忙不过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弄来一些碗和筷子。
可上哪儿去弄呢?大舅家的已经都被她们给征用了,难道要去邻居家里借?
苏云叶正想着,忽地一个软乎乎地东西在她头上扫过。
“毛毛虫掉你头上了!”
一个大嗓门猛然惊呼。
苏云叶不用看都能听出是贺文生的声音。
她极其淡定地在头顶一摸,一根长得和毛毛虫差不多的东西出现在她手上。
苏云叶一眼就认出来,那东西虽然类似毛毛虫,却不是真正的毛毛虫,而是杨树上掉下来的杨树花,长长的毛茸茸的,远看跟毛毛虫差不多。
小孩子的把戏,绝对是贺文生的恶作剧。
果不其然,见苏云叶脸上半点预想中的慌张都没有,贺文生极其郁闷地跑上前来。
“姐,你咋都不害怕?”
“怕什么?这个是植物,能吃的。”苏云叶眨眨眼:“你等着,明天早饭我们都吃窝窝头,单给你煮一碗杨树花吃。”
啥?一碗杨树花?
贺文生惊呆了,杨树花能吃,但也没听说拿这个当饭,一吃一大碗的呀。
苏云叶又道:“回头我就把这事告诉给大家伙儿,我弟弟贺文生,为了给家里省粮食,每顿饭都只吃一碗杨树花,特别懂事。”
“别,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给你道歉还不行么,可别让我吃啥子杨树花。”
贺文生哭丧着脸说。
以前那个老实又不爱言语,任由他欺负的大姐,怎么完全变了样?
“好吧,不吃就不吃。不过这个时间你是不是该去看会儿书了。”
或许是有着原主的记忆,虽然第一次见到这个小表弟,但苏云叶对他并没有太多陌生的感觉,相反觉得挺亲切熟悉的,忍不住就逗了逗他。
“没事,明天还有一天呢,来得及看书写作业。两周没回家放风了,我可得好好歇一歇。”
说完,他不知从哪儿搬过来一张小板凳,坐到了苏云叶的身边,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
“姐,告诉你个事儿,前段时间我们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
贺文生夸张的表情,带着某种期待地看向苏云叶,明显在等着她接下文。
苏云叶心里暗自好笑,不过想想接连让他失望两次,有点太过不去了,便接住了他的话。
“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贺文生正中下怀,忙不迭地将小板凳搬得更近了些,压低嗓门。
“我们班上有个校长都管不了的刺头,前段时间转走了,校长和我们班主任都差点放鞭炮庆祝。”
“什么样的刺头,连校长都管不了?不会是你们校长太弱了吧?”
苏云叶顺口说道。
“怎么会!”贺文生瞪大了眼睛,“姐,你是不知道我们校长,有名的厉害,再淘气的学生落在他手里,都得服服帖帖的。”
“那怎么管不了这个刺头?”
“嗨,你不知道他什么来头。他爸可是县革委会主任……啊,不对,现在已经没有革委会了,是县长。对,他爸可是县里的县长,管着多少人那,校长哪儿敢得罪他呀。”
县长的儿子?
前世来头再大的人她也见过,不过对于这个小山村的少年来说,一个县长的确足以让贺文生心生敬畏了。
苏云叶笑道:“听着来头是不小。”
“可不是么。不过呀,他爸管得了县里那些干部,却管不了他儿子。那小子一直看不顺眼他们班班长,趁着晚自习想把班长关在学校仓房里,没想到天太黑他看错了人,错把他班另一个男生给关进去了。这下坏了,那男生被整整关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时候,人都快要冻僵了,送到医院没多久就发起了高烧,后来在家养了好久病才好,前两天刚回来上课。整个人看着都瘦了一圈。”
“那可确实是太过分了点,万一那男生真出什么事了,可怎么办?”
苏云叶有点惊讶,这个年代就有校园暴力了?
“可不就是。后来他爸来了学校,直接把他给领走了,再也没来上过学,再后来就听说他转学了。”
“那就好,这种小恶霸走了,同学们也都能安心学习了。”
以为贺文生心有余悸,苏云叶便出言安抚。
“他转走了,我们倒是没事了。可上周何东阳跟何东光不是去了趟他们在县城生活的二叔家么,回来之后就告诉我们,说他根本没走远,竟然被他爸给送到了咱们镇上。”
贺文生继续神秘兮兮地说。
这苏云叶就有点看不懂了,作为一县之长,儿子犯了大错,要转走也得挑所差不多的学校转呀,至少不能比原来的学校差。可直接从县里中学,转到镇上的公社中学,这可有意思了。
“你们那同学,是他爸亲生的不?”
“……”
贺文生无语了。
苏云叶念头一转,忽地想到一事。
“对了,云雪、晓英还有文宝可都在公社小学上学呢,我可听说公社小学和中学都在一起,那种小恶霸真进了公社中学,对这些孩子们来说可太危险了。找个机会你赶紧和他们说一声,把那男生的样貌个头什么的都描述一遍,让咱家孩子看见他一定绕道走。听见没?”
贺文生一拍膝盖,对呀,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就没想到?
还是大姐想得周到,他必须立刻马上去告诉弟弟妹妹们。
拎起小板凳他就往屋里走,半道上他老觉着自己好像忘了点儿啥,当初跟云叶姐说这事的初衷是什么来着?
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苏云叶一个人托着腮坐在院子里,还在想刚才贺文生说得那个男生。
想不到七十年代末,学校里就有不良少年了,竟然敢把同学给关在学校仓房里一整夜,差点没把人给冻死,真是够无法无天的。
要是这种人敢碰云雪一根手指,管他是不是县长的儿子,看她不撕了他才怪。
最好别落在她手里。
苏云叶眼神蓦地锋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