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草怔了怔,不知道师父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却仍是用力地点点头:“当然了!你是我的师父,是我最亲的人啊!”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除却曾经在深谷中一直与她为伴的老参外,师父便是她如今最最亲近的人了!
“小草,若是有一日师父不在了,你一人可该如何是好?”他的手指缓缓抚上她秀气的双眉,唇间溢出一抹轻轻的叹息。
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离草心头蓦地一颤,只觉他话中之意竟似在交待着遗言。
她胸口不由一痛,伸手便紧紧将他抱住,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师父,你别说这种话吓我,你会好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大叔都已经不在了,要是师父也不在的话,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大叔……?!
她微微有些怔然,不知为何此刻会突然又想起了大叔。
难道说……其实大叔对她亦是极之重要的一个人?!
不待她再去深想,忽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
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摸,低头一看,指尖却是一片乌红的鲜血!
她惊惶地仰起脸,眼睛里写满了惊异和惶恐,话音里亦不由带了些颤抖:“师父……你……你又吐血了……”
“为师没事……”慕流音一只手捂住嘴,可是不断涌出的鲜血瞬间便把他雪白的袖袍染红了。
他的身子一时间有如风中摇坠的落叶,陡然倒了下去。
“师父——!!”离草一声惊呼,蹲下身将他扶起,当下便将灵力输了过去。
慕流音摇摇头,声音虚弱的仿佛风轻轻一吹便将散去:“为师毒伤深重,已是无法可治,为师死并无所谓,只是……放不下你……小草……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若是被人欺负了,可还有谁来护你?”
“师父,别再说了,求求你……”离草握紧了他的手,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慕流音缓缓抬起染血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鲜血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血手印迹:“小草,师父实是不忍心留你一人,你……可愿随师父一道而去?”
他的目光悲悯而又柔和,好似包容着极之深沉的爱,让她一瞬间怔神。
随师父一道去……?
鼻间似又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她只觉神思渐渐地恍惚起来。
也好……反正师父不在了,她一个人也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陪着师父一起死……
她伸手轻轻将他搂住,似一个眷恋着长辈怀抱的孩子一般,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
“小草亦不忍师父路上太过孤单,就让小草陪师父一起罢……”她口中喃喃地说着,眼神也渐渐空茫。
微微仰起脸,望着面前那过于苍白却依旧不失风华的俊容,那为血所染红的唇此时却似一种极之诱人的蛊惑一般,让她生生挪不开目光。
鼻间又飘散着那股淡淡的药香,似是渐渐变得浓郁起来,神思渐渐恍惚,心神突然一片荡漾。
鬼使神差的,她竟就这么凑了过去,轻轻地触上了师父的唇。
冰凉而单薄的唇,却是如此的柔软,带着清香,只轻轻碰触,仿佛随时就会陷下去。
然而,下一刻,她忽而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
这可是对师父的大不敬啊!!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对师父做出如此亵渎之事,只惊惶失措地准备离开认错。
谁知,师父却突然伸手揽了她的腰,俯下脸反擒住她的唇,淡淡的清香沁鼻入肺长驱直入。
师父?!
离草愣了愣,感受着师父湿热的鼻息喷在面上,头脑中荡漾着星星碎碎的银白光晕,一波波荡漾开来,带着酥软和甜蜜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师父竟然会亲她?
她脑中此时朦胧地想起琳琅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情人之间都会以亲吻表达爱意……
那么……她爱师父么?
爱?
陡然这个字眼闪出,她只觉脑中阵轰然作响,大脑瞬间成了一片空白。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为何她一直都没有察觉?明明她一直只是将他当作师父而已!
不行!不能这样!他是她的师父啊!
琳琅说,师徒之间是绝对不能萌生爱意,那是最最大逆不道,枉顾伦常的事!
是不容于天地,不容于世间的!
她永远都记得,前师姐叛出师门的缘由便是爱慕师父之罪!
她不能……不能步上同一条不归路!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拒,然而,感觉到师父的舌尖轻轻滑过她的唇瓣,她浑身不由一个颤栗。
刹那间,铺天盖地,五感尽失,天地间仿若只剩下师父那勾魂摄魄的两片薄唇和撑在她腰间那双有力的手。
师父……师父会吻她,难道他对自己竟也……
心……一阵纠结一阵迷茫,似乎应该高兴,可是又隐隐约约总觉得哪里不对。
鼻间药香味弥漫,所有的纷乱思绪又一下子全都化为了平静。
她脑间只充斥着师父那温柔的吻,有个声音一直在说着,就这样罢……反正没有人知道……她亦即将追随师父而去……就让她暂时享受这最后的温存罢……”
“呵呵呵……想不到一向自命清高的昆仑执剑长老竟与自己的徒弟在此做出这等龌龊之事!”冷不防,一个刺耳而又讥诮的笑声自一旁传来。
离草立时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底,心一下凉了个彻底。
转过脸,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名极之妖媚的女子。
一身几近透明的红色纱衣,完美的胴体若隐若现,一双细长妩媚的眼睛,似血的朱唇微微扬起。
此刻,她正一脸似在欣赏着什么有趣表演的神情看着他们,目光中带着一点儿也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你是谁?!”离草蓦地站起身,本能地化出胧月握于手间。
女子掩唇“咯咯”一笑,却是戏谑地一挑眉眼,悠然道:“本来想取慕流音的性命,未想却叫我看见这样有趣的一幕,我改变主意了,若是将这幕公布于天下,让众人知晓他与自己徒弟之间的龌龊事,似乎比直接杀了他更叫人畅快!”
她的话,让离草一瞬间从头到脚如堕冰窟。
龌龊之事……
是啊……
这所有人都能做的事,她与师父却是万万不能做的!
若是叫天下人知道……她丢脸被人耻笑没有关系,可是师父……她不能让师父没有面目见人!
都是她……都是她先迷了心智,才会酿成这样无法挽回的错误!
她蓦地握紧了手中的胧月,看着那女子,眸底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凌厉。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所以,她必须杀了这个女人!
心念一动,她身形已如闪电一般移至那女子的面前,银光划过,胧月无情地朝那女子当头斩下。
那女子不避不闪,胧月斩在她身上,竟有如斩在了一片虚空之中。
只见她的身形扭曲了几下,便如幻影一般消失在了眼前。
离草大惊之下,忽闻身后又传来那女子的嘲笑声:“想杀我灭口么?真是可惜呀……你看看我手中的是谁?”
离草转过身,只见师父竟被她挟在身前,那般的虚弱,竟是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离草急声斥道:“快放开我师父!”
“哟!好凶的丫头,姐姐我胆子可是很小的,若是不小心被吓着了,这手上力道控制不住,就莫怪我伤了你这位亲爱的师父。”说着,那女子的指甲一下变得又长又利,抵在了慕流音的颈间。
离草又气又急,忍不住直跺脚:“你究竟想怎样?!”
“哎呀!我想怎样?这个问题也着实叫我为难呢……不如你求我看看?”女子轻声巧笑着,尖利的指甲在慕流音的颈间缓缓划过,立时带出一道血痕,生生叫离草看得心中焦痛。
慕流音面色愈发苍白,望着离草,极之虚弱地唤着她:“小草……师父好痛苦啊……”
听得他如此的唤声,离草心尖不由微微一痛。
然而,忽地有什么闪过脑中,她目光陡然变得烁亮,大脑亦是逐渐清明起来。
她握紧手中胧月,身法有如行云流水般再次朝那女子攻了过去,这大半年来跟着师父所学的剑法被她使得出神入化。
女子显然未料到有人质在手,她竟还敢攻来,不由娇声一喝:“你不顾你师父的性命了么?!”
离草的月刃直直横扫过来,竟似真不怕伤到慕流音一般。
女子情急之下,扬手一指深深地自慕流音的胸前穿膛而过,将他用力地甩出作挡箭牌,而自己则是一跃腾空。
胧月在即将斩到慕流音身体的一刹那蓦地收住刀势,离草抬眸望天,抬起左手。
手心中凭空幻化出一条长长的藤蔓,一直向上延伸,追着那女子而去,直至缠住了她的脚踝。
然后离草只用力一拽,便将她生生拽落下来,摔在了地上。
不待她挣扎起身,刹那间,又有许多藤蔓自地面疯长而出,将那女子牢牢地捆了个严实。
“你竟不顾你师父的性命?!”女子瞟着一旁胸口被洞穿,流血不止的慕流音,冷冷嗤笑:“我还以为你有多爱你师父,原来是个不肖之徒。”
离草微微一皱眉,月刃直指向她的眉心,咬牙道:“休要再以幻术来迷惑我!这里的一切根本都只是幻像,并非真实,你当真以为我瞧不出?!”
她记得在临睡之前,曾见过的那些男女交欢的幻像之景。
想来,此次来袭的妖魔必是擅长幻术。
而她定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已中了幻术,只是一直不自知而已。
女子听她这般说,不由微微一诧,然后“咯咯”笑了起来:“你竟能识破?倒是我小看你了。只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看出这里是幻境?”
“师父是何等自负清高之人,万不会在那样的时刻说那样懦弱的话来分扰我的心神!”
若是真的师父,必然会让她以斩妖除魔为重,不必理会他的性命!
还有……
一个她断然不会说出的理由——
那就是,真的师父,不可能会亲吻她!
她早就该想到的!
女子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呵……原来如此,倒是我失策了。”
一旁的慕流音也随着她话音落下,幻化成了一片星光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