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识乾坤大, 犹怜草木青。
她这样的人,就是当初在冰川之上带着他们从基地内部厮杀出去、让他把能量炮对准基地发射的时候,他都从她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杀气。
但这时候, 她脸上惯常有的笑意消失的一丝一毫都不见了, 嘴唇紧紧的抿着, 面色冰冷的没有一丝表情。而那双平时温和带笑的眸子, 此时正酝酿着一股磅礴的怒气和让人心惊的杀意。
这个视频里到底有什么能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一股精神波从她身上猛然爆发开来,属于十四阶精神力者的压力以她为中心往四周碾压,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晏阳初凝了凝眉,迅速运转起精神力抵抗,但还是被震的胸肺一阵疼痛,嘴角流下了一丝鲜血。
“古兆!”他低声喝道。
那股压力一顿,猛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再抬头看她的时候,古兆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抬手捏了捏眉头,再睁开眼睛时那股让人心惊的杀意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像它从未出现过。她看向他,神色中有些歉意:“对不起,我……”
晏阳初顿了一下,抬手擦了擦唇边的鲜血,淡淡的说:“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我好歹是个九阶精神力者,再不济也不会被你随手弄出来的精神波弄死,你还不如心疼心疼你房子里的新家具。”
这个还没住几天的房子,里面崭新的家具和电器毁的毁,坏的坏,能撑住她的精神力还屹立不倒的还真没几个。
但她又控制的很好,就算是在那种盛怒的情况下,都没有把这股精神力扩展到房子以外的范围。
晏阳初觉得,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清她了。一个大象,居然还真的会在意脚下的蚂蚁?
是真的本性豁达,还是已经习惯了压抑情绪?
古兆听了他的话之后抬眼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狼藉,缺钱如她这时候居然没心疼,只叹了口气,说:“我让艾莎帮我在网上下单原样再买一份吧。”
晏阳初咳了一声:“不用。”
他顿了一下,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连累不连累了,以她现在这个状态,他是真怕她一个人出了什么事儿。
他叹了口气,说:“也是我拿出这个视频才让你这样的,你的房子我负责给你装修好吧,你这段时间先住我的实验室,那边空房子多。顺便,有时间再做个能力测评,我还欠你一把武器。”
他怕古兆不接受,补充了一句:“就算我雇佣你的,帮我分析这个视频,价格另算。”
古兆也没和他争论,只抬手揉了揉眉头,点头道:“那先麻烦你这段时间了。”
她这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语气很平静,仿佛刚刚那些滔天的怒意都是晏阳初的错觉。
这很不正常,晏阳初想。
刚刚他身临其境,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能体会得到古兆那种下一刻就会暴起杀人的愤怒,而作为这种情绪的主人,她在旁观者还陷入那惊人心惊的情绪中回不过神的时候就迅速平静了下来。
一个正常人消化负面情绪的速度不会这么快,或者说,这些情绪根本没有被消化。
视频还在这片废墟上定格,他叹了口气,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疑虑,说:“先去我实验室吧,这里我待会儿找施工队来收拾。”
古兆转头看了看那定格的视频——视频里,被定格住的晏阳初双目冰冷而无神。
她顿了顿,说:“先陪你去医院吧,回实验室我告诉你你是怎么被控制的。”
晏阳初:“好。”
两个人离开了这个差不多成废墟了的房子,而在他们走后没五分钟,躺在废墟里半损坏状态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连续响了三遍,它的主人没有接它。
半个小时之后,一辆警用飞艇飞到了这里,推开古兆的门,却只看到一片废墟,还有躺在废墟中央的通讯器。
警官站在这片废墟上,给同事发了个通讯:“查一下那个赏金猎人的星网账号,她跑到哪里基因芯片和星网账号也不可能跑,她既然说她能审讯出来了就让她试试。”
而这时候,被人找的古兆已经陪着晏阳初从医院里回来,坐在了他的实验室里。
晏阳初给古兆倒了杯茶放在了她面前,说:“星际的医学技术对于□□上的病痛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就是短了一只手他们也能给我换个一模一样的上去,所以我才让你不用担心的。”
古兆感叹:“神奇。”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古兆喝完了一杯茶,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说:“那个视频再让我看一遍。”
晏阳初拍了拍手,说:“加尔,视频。”
加尔是他的智能管家的名字,他的智能管家明显比艾莎高级的多,晏阳初话音刚落,一个温和的男声说:“为您效劳。”
听听,明显就比艾莎会说话。
男声落下,那个古兆看了半截的视频又投射在了她面前,她这次认认真真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她示意晏阳初把视频关了。
晏阳初看向她:“什么看法?”
古兆组织了一下语言,说:“精神暗示,和我用的心灵控制还是有差别,这是一种很低级的精神系异能技巧,不过用的人精神力等级应该不低,不然也不会轻而易举的把你一个九阶精神力者都控制住。”
晏阳初皱了皱眉头:“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精神系异能者。”准确的说,自从古兆之后,五百年内就没有过精神系异能者的记录。
她是自人类进入精神力时代以来唯一一个。
这也是为什么古兆一个古人会在星际如此出名的原因,“唯一”这个词,真的太让人憧憬了。
古兆:“我这边给你列两种可能。”
晏阳初:“你说说看。”
古兆:“第一,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被你们记录的精神系异能者,而且这个异能者的精神力等级还得比你高,还正好为绑匪工作。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你听听就算了。”
晏阳初:“……那你说第二种。”
古兆:“我那个时代有人照着我心灵控制的效果用五年时间研究出一种可以供人学习的技巧,因为是以强行改变异能运转方式为代价使用的,所以效果削弱了不少,而且用到三次以上就会反噬自身,他们管这个叫精神暗示。”
一群人,在她第一次使出心灵控制之后一边忌惮一边觊觎,妄图复制这种能力夺权,跳梁小丑一样惹人厌烦。
她捏了捏眉心:“我怀疑我当年可能没把人杀干净,还是让这种技巧流传了下来,真的太像了,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说控制你的人就是用了这种技巧。”
晏阳初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没法接话。
是问她那种技巧是什么还是问她怎么没杀干净?听她的语气看她的反应,不管怎么问都不合适吧。
一向随心所欲的晏阳初这时候难得的没有说话。
反而是古兆,她没等到晏阳初问话,继续说:“这种技巧很难练,当初那个人找了五十多个异能表现和我相近的人来学,最后也只学会了四个。不过绑架你的人既然都找到一个会的了,以你的重要程度,他们应该还会第二次动手,你小心吧。”
晏阳初一时嘴快,顺嘴接道:“所以你把那四个都杀了?”
古兆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淡淡的说:“不。我把那五十个人连带着费了五年功夫也要恶心我一把的人一起杀了,可如今看来还是有学过但是没被我找到的,不过也不急,五百年后杀了他的传人也是一样。”
晏阳初静了一会儿没说话。
心灵控制这种异能有多可怕他在冰川之下那个基地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了解,那时候看着那两个傀儡,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他应该庆幸他们这个时代没有精神系异能者。然后想起来这个历史上唯一一个精神系异能者醒了,而且就在他跟前,那一瞬间连他都悚然一惊。
可想而知,当她显露出这种能力的时候,真正和她处在一个时代的人会怎样敬畏又恐惧她,又会如何觊觎这种能力。
——这也是为什么他所看的资料里古兆终其一生只用了一次心灵控制吧。
而这种属于天赋的能力一旦变成可以学习的东西,学习这种能力的人又变成了有心人手里的一把刀的话,会有多可怕。
如果是他的话,也会选择把学习了这种技巧的人赶尽杀绝不让这种技巧流传出去。
因为掌控着这种能力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能力的可怕之处。而最可怕的是,学会了这种技巧的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恶念。
似乎也不准备把这种能力用在正途之上。 .
第20章 警署来电
说到这里, 气氛已经有些凝重了。
静默了片刻,晏阳初啧了一声, 说:“那个弄出来什么精神暗示的人还真蠢。”
古兆提醒他:“能研究出来可以供人学习的精神系技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天才了。”她还挺客观, 对这种几乎可以说是仇人的人也能说好话。
晏阳初摇了摇头:“所以他才更蠢。”不仅蠢,而且短视。
为了眼前的利益,看不到他的所作所为会给人类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古兆这次没有再反驳他。
他挥了挥手把定格在最后一幕的视频收了起来, 说:“看来历史记录的也不一定全都是对的。”
古兆:“怎么说。”
晏阳初:“所有相关历史都没有记录还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古兆随口接道:“历史也不可能什么都记嘛,况且还是五百年前的历史。”而且还是与她有关的事情,而且还是这种事情。
晏阳初:“我看有的资料还说你终其一生只有一次把刀刃对向人类,就是那次丧尸围城的时候, 你控制了基地领导人下命令。”
古兆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 她说:“事实上, 我杀了不少人。”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味了,一脸莫名的看向他,狐疑道:“你看那么多和我有关的资料干什么?”
而且他说“所有相关历史”, 意思是他不仅看了, 还把和她有关的资料看完了?
晏阳初面色一僵。
他能说他没失忆前的偶像疑似是她吗?他不能说。
他只能冷着脸问:“我碰见一个历史人物, 回来好奇查查她的资料,不是很正常嘛。”
古兆就带入他思考了一下。
她知道的历史人物不太多,下意识的就选了李白。
末世来临之前她母亲的历史偶像是诗仙李白, 末日后她对偶像的崇拜也没有丝毫消减, 古兆从很小的时候就是听着她背李白的诗当睡前故事长大的, 所以长大之后没读过几本书的古兆也理所当然的继承了妈妈的审美和偶像。
祖传偶像。
她想象了一下如果有一天如果她发现李白大大不仅活着, 还站在她面前……
不能想象不能想象,激动都要激动死了!
古兆瞬间就理解了晏阳初的感受。
她也不纠结了,笑眯眯的对他说:“我觉得绑架你的人应该还会再来,这段时间我就住在你这里保护你,等这件事情解决为止。”
而且……精神暗示的事件本来在五百多年前就该结束了,她亲手把相关的人员和资料处理的干干净净。虽然不知道精神暗示的技巧是怎么流传的五百年后的,但既然这么巧就让她碰见了,她有责任再次结束它。
操纵人的心灵、控制人的精神、掌控人的身体,这种技巧根本不适合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更不适合被别有用心的人学去。
这就像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悬挂在所有人的头顶,威胁着人类,也威胁着她自己。
古兆自从发现自己掌控了这种能力之后从来没声张过,也从来没用过。前二十五年只用了那么一次,结果是被忌惮了五年,到最后有人想让她死,还差点儿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