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小四(二)(1 / 1)

我的小名儿叫小四。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小名儿,听上去和纪琏儿养的那只鹦鹉似的。

忘了说,那只鹦鹉叫小五。

为了这件事,我同母亲哭闹过,但还没等我使出五成功力,就被父亲拎着丢出了门。

父亲平时对我都挺好的,但只有一样,就是不许我在母亲跟前哭闹。

其实我挺费解的,纪琏儿说他只要在他的母亲面前使出一哭二闹的本事,无论是什么要求,他的母亲都会满足他;我依样画葫芦,虽然换来了母亲的心软,却也被父亲教训,我有时候都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

自我有印象起,父亲就最喜欢围着母亲打转,明明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却总还是时不时出现在母亲面前,不知道母亲烦不烦,我是烦得够呛。

因为每次父亲都敷衍地摸摸我的头,再同母亲腻上好半天,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需要关爱的孩子。

母亲很怕冷,一到冬天,我就不喜欢往主屋里面去,忒热。

有一次我偷偷地开了一点窗户,结果被父亲发现了,立刻就被叩了月钱。

那个月我靠着坑蒙拐骗意外地还胖了两斤,连纪琏儿都看不下去了,原本要递给我的肉脯也进了他自己的肚子,末了还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小四啊,你可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

我很苦恼,就同纪琏儿倒苦水,我说我怀疑父亲是在同我争宠。

纪琏儿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对我说,“习惯了就好了,听说前些年苏伯父还是京中宠妻的典范,好些个人家都拿你的父母亲大人当榜样呢。”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却还是觉得委屈,我说我在这个家里实在太多余了,我想离家出走。

纪琏儿倒是很支持我,还说他家空屋子不少,可以给我收拾出来几间。

当然最后还是没成,因为我准备工作做得太充分,露出了马脚,被父亲发现了。

我实在是费解,父亲到底是怎么看出我打算离家出走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又把那几个包袱往身后藏了藏,然后就听到父亲沉声说,“用不用我帮你套辆车直接送你去武宁侯府去?”

我赶紧摇头,我说哪能呢,我还得承欢膝下呢。

也许父亲是对我没辙了,他深吸了几口气,最后说,“我看你是吃得太饱了,今天晚上罚你不准吃饭,去扫祠堂。”

我于是就饿着肚子扫祠堂,刚扫了两下就不动了,因为我饿了。

我问宋姑姑,可不可以装作没看到我的样子让我去吃饭?

宋姑姑指了指门外,“你看那是谁?”

我顺着宋姑姑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是母亲提着食盒大摇大摆走过来,那架势,生怕没人看见似的。

“下次还离家出走吗?”母亲一边把吃食端出来,一边问我。

我盯着盘子里盛着的丰盛的菜肴,连连摇头,“不走了,就算纪琏儿把他家里夸得再好,我也不去了。”

“其实去一去也行的。”母亲忽然说。

我有些诧异,我开口问为什么。

母亲说,“你已经到了读书的年纪了,武宁侯府的学塾不错,你去了那边,还能同纪琏儿继续在一块玩儿,开不开心?”

我说开心。

然后没过几天,我就被送到武宁侯府去了。

更开心的是纪琏儿,他特地带着他的鹦鹉“小五”来接我。

他说,“小四小四!”

小五也跟着说,“小四!小四!”

===

学塾里有一位姓孟的先生,听说是个大官儿,他每个月来一回,不讲四书,也不讲五经,他讲诗文。

他说太白是奇才,凡人参不透;又说杜工部太沉重,我们理解不了。

但是他喜欢给我们讲太白,我听不太懂,就只记得……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是“诗仙”。

学堂里的人大部分都怕他,其实他长得一点也不凶,相反,他长得很好看,据说他比同期的探花郎都要好看

我同纪琏儿私下里分析了一下,最后得出了结论:大家之所以怕他,是因为他不爱笑。

他是真的不爱笑,而不是不苟言笑,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但是有一点让我很好奇,他似乎格外喜欢同我套近乎,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知不觉就让我想起“父亲”这个称呼——

如果被我父亲知道的话,也不知会作何想。

===

我把这件事儿同母亲说了,我说这位孟先生好奇怪,他总是一副有话要问我的样子,却又什么都不说,让人干着急。

母亲难得沉默了一下,然后对我说,“明儿下了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差一点被母亲吓死,因为母亲把我带去乱葬岗了。

其实那地方也不该被称为乱葬岗,好歹竖起的石碑也是有规律的,只是没什么人祭拜,就更加阴森森的。

我问母亲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母亲答得玄乎其玄,“让你看看,也让他看看。”

我多聪明啊,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我问,“这里是不是有个同我们关系亲近的人啊?”

母亲点了点头。

我又有些困惑,“要真是关系亲近,为什么会埋在这里?”

“因为这里……没那么乱。”母亲当时就是这么回答我的。

这件事儿一度成了我的心病,我想知道为什么,但是母亲不说,我去问父亲,父亲也不说。

我想同纪琏儿说吧……又觉得他那个年龄段的没法达到我这个境界,于是思来想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同孟先生说了。

孟先生听完以后好半天都没说话,等我去看的时候,发现他眼睛红了。

“替我谢谢他。”孟先生后来这么说。

我是个求知欲很强的小孩儿,于是我问,“谢谁?”

“谢谢你的母亲。”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可谢的?

我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