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宇旷也来了?
郗昭在最初的惊奇之后又淡定下来,素月楼并非完全的风月之地,也有不少人会在这里谈公事私事,她并没有听说过苏宇旷沉迷女色的消息,他来这里,也许就是议事。
但也未必,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消息有可能会作假,说不定苏宇旷就是个俗人,来这儿就是为了快活。
如果是后者,那么她日后若是想要色诱,似乎会更容易一些。
不过这都是后话,如今最要紧的,是从马侃身上拿走一份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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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五刻。
一辆八宝华盖车停在素月楼门前,从车中下来的人头戴纶巾,手拿羽扇,美髯随风微动,进到素月楼以后径直往二楼的方向走,鸨母离着老远就看到来人,一阵风似的迎过来,“段相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来的是文渊阁大学士段屏,他是受邀前来,见到鸨母过后,也客套地回了一声,“借贵地谈些事情,老板娘太客气了了。”
“段相公能来赏光,我自然高兴,啊……苏首辅已经到了,楼上写着‘笃行’那一间就是,段相公可需要奴家头前引路?”
“有劳了。”段屏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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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屏也来了?”一身小丫鬟打扮的凤栖站在廊上,在看到段屏进了那间名为“笃行”的屋子之后,犯起了嘀咕,方才苏宇旷进的也是这一间,难不成……是她刚刚想多了?
宣清台有特殊的消息渠道,朝中人有时候若是想要什么消息,也会通过宣清台进行交易,但这并不能够说明朝中人自己没有消息网。
苑马卿马侃身上藏着一份名单,这个消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没什么用,毕竟苑马寺负责的只有牧马,一个从三品的苑马卿,能拿着什么名单?
但如果将马侃与怀王联系起来,这件事不免就会引人遐思,马侃是由怀王提拔上来的,当然,不是怀王亲自提拔,但提拔他的人是怀王一党,这样想来,马侃手上的那份名单就绝不是一份普通的名单,结合前些时候的星变还有靖安厂爆炸一事,各方同时盯上马侃就也不是不无可能。
只是还少了一拨人。凤栖在心中想道,苏首辅忠心护主,必然是皇帝这一派,段屏能与苏首辅同处一室,自然也是处在同一阵营,但……安王的人呢?
安王与怀王隐隐呈对峙之势,既然马侃是怀王的人,那么安王怎么可能坐视不理?还是说……安王没有查到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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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
段屏在进了“笃行”从项疏口中得知苏宇旷此刻已经独自行动之后,猛地摇了摇手上的羽扇,声音压低一点,看着项疏,“你们是不是有点太听他的话了?”
项疏咧了咧嘴,但因为他此刻扮成的是苏宇旷的模样,所以在段屏看来,就是“苏宇旷”在对着他做鬼脸,他有些适应不了,只好看向旁边。
“主子说话……我们也只能听着呀……”项疏心里苦,虽说他家主子身手也不错,但毕竟身居高位,不能有一点闪失,可主子说话向来不容置疑,他们这些人除了听从吩咐,别的也做不了什么。
段屏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就算对着项疏说得再多也没什么用,就只能坐在这里等,之前在太极殿里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当时他也在场,苏宇旷以一己之力阻止万岁在初六那天祈雨,这其中当然是有隐情,否则谁吃饱了没事儿干闲自己活得太长吗?
所以事后苏宇旷来找他,请他初六这天到素月楼来,说是有事相商,他一点都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段相公,喝茶。”项疏倒了一碗茶给他,末了说道,“段相公随意些就好,我家主子应该……嗯……应该快来了。”
段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扫了项疏一眼,说,“你是头一回扮做他的模样吧?”
项疏一愣,“段相公慧眼。”
“既然是要掩人耳目,就自在一些,你跟在他身边那么久,总该学到一些的,不然迟早露馅。”
“是,段相公说的是。”项疏清了清嗓子,坐正,回想了片刻他家主子平日里的风范,勉强学了个六七成。
段屏有些遗憾地看着楼下大厅,忽然说道,“只可惜不能叫个美人儿来弹上一曲。”
项疏张了张口,“少不得委屈段相公了。”
“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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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的楼梯处,王八哥和小弟贴着边儿走上来,小弟的腿有些抖,他身边的王八哥看上去也没镇定多少,小弟战战兢兢地问,“八、八哥,这楼里这么多屋子,你还记得梅仙是在哪间屋子里吗?”
“到了就知道了。”王八哥挨个门扫过去,“成败在此一举,你可别掉链子。”
小弟连连点头,“但是八、八哥……我有点害怕了……”
“怕啥!”王八哥白了他一眼,“要……要不是他们俩被马侃打了一顿出不了门,这差事还轮不到咱俩呢,你当替王爷做事那么容易吗?你当王爷的赏钱那么好拿吗?要珍惜这次机会,不然的话这次回去,又是他们俩拿大头,给咱俩分口汤。”
小弟用力点了点头,跟在王八哥后面,小心翼翼的往前挪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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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宇旷在梅仙居附近等了一段时间,着重观察了那些进入屋子里的客人们的举止,然后他从一旁绕出来,学着那些人的样子,从从容容地走过去,推开了梅仙居的门。
来了。不远处的凤栖看着进入梅仙居的那道身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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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门声一响,郗昭在里间听到动静,心中先是一紧,然后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站起身,但仍站在暗影里,在看到一道身影之后,带着三分幽怨三分期待三分抱怨一分欣喜地说,“怎么来得这样晚?”
外间有人咳了一声,像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是马侃吧?郗昭虽然有些怀疑,但既然能这样顺顺利利的进来,应该就是他了。
“是又被哪个美人儿勾了魂儿?”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里就带了一点哀怨,“奴家在这里一心一意的等爷,爷却这样对奴家……”说到这儿她自己先抖了一下,掉了一地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