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姚家。

大院儿里开饭了。

姚翠和姚力一盘盘地往外端着菜，姚父姚母则热情地招呼着董学斌落座，表情上还是有些拘谨。

“饭好了。”

“董县长，您快吃吧。”

“对，尝尝我家翠儿的手艺。”

“茶凉了，小力，再给董县长蓄点水！”

“别蓄了小力，再弄一杯新茶，茶叶在茶几上呢！”

姚父姚母一人一句，董学斌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见状，董学斌不由得苦笑了一声，看向姚翠，见她没什么反应地继续上菜，董学斌只好对着姚父姚母道：“阿姨，叔叔，您二老可别跟我这么客气，我真是不太习惯，我跟姚翠这么多年的同学了，上大学时我俩关系就一直都挺不错的，您俩也别拿我当外人，昨天那样不是挺好的么？”

姚母讪笑道：“昨天，昨天不是不知道你是副县长吗。”

端完菜，姚力也有点忐忑似的，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很别扭。

在他们眼里，副县长就是天大的官儿了，整个县才有几个副县长？

那可是副处级的领导啊，更别说董学斌是副县长里面权利最大的常务副县长了，又是县委常委，有些时候其他副县长都得听他的，所以他们当然松快不了，总觉得董学斌往那里一坐，老有一股股压力传过来似的。

董学斌忙道：“真没关系，什么副县长啊就是人家那么一叫，我跟姚翠又不是外人，您俩要是看得起我，就还叫我一声小董。”

姚母立刻道：“别别，那怎么行啊！”

姚父也道：“是啊，这不合适，不合适。”

姚翠听不下去了，笑着插话道：“爸，妈，你俩就别那啥了，也别跟学斌客气，你们那么客气人家还不自在呢，小董不叫的话，那你们也叫他学斌呗，小力叫学斌董哥，这就行了。”

董学斌笑道：“对，这样最好。”

姚父一听，也不矫情了，“那行。”

见董学斌还是没什么架子，姚母也是很高兴，知道他们家这回遇见贵人了。

这时，姚父先一个举起酒杯站起来，“董县……学斌，我先敬你一杯，谢谢你给我家翠儿升了官。”

董学斌也赶紧起身举杯，和姚父碰了一下，“其实是我有求于姚翠，等着她帮我的忙呢，这个谢我可不敢当，我敬您吧。”

“不行不行，我敬你。”

“您是长辈，还是我敬您。”

“那不成，必须我敬你。”

“反正……咱们干了吧。”

“好，干了！”

刚喝完这杯，姚翠又轻轻站起来，微笑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道：“学斌，我也敬你一杯。”

董学斌飞快道：“不用不用，你感冒刚好，别喝酒了。”

姚父知道事儿该怎么办，就道：“必须让翠儿敬你一杯。”

姚翠也点头道：“这杯我必须喝，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总之……谢谢了。”

“瞧你客气的，那……那行，我干了，你随意。”董学斌举杯和她碰了碰。

董学斌喝完却发现姚翠一点儿也没含糊，竟是也一口将白酒干掉了，很痛快。

其实董学斌从中午的时候就在说他初来乍到需要姚翠这个本地人帮忙梳理关系之类的，刚刚进了姚家大院时也说过，但不管姚翠还是姚父姚母其实都明白，要熟悉关系开展工作，找个其他秘书也不一定会比姚翠差，这是问都不用问的，而且理清关系更不一定非得靠秘书，何况姚翠是最底层的科员，了解的事情也不会太多，所以他们都知道，这个原因只是一小方面，董学斌更多的则是想帮一帮老同学，于是才提了姚翠做秘书和副主任，这才是最关键的。

这个情得领。

于是这个酒必须得喝。

吃着饭，姚翠忽然道：“学斌，我还不知道你大学毕业以后到底怎么过来的呢，怎么突然当了这么大的官？”

董学斌笑笑，“大都是运气，我不是说了吗？”

姚翠笑盈盈道：“得了吧，呵呵，我才不信呢。”

董学斌道：“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以后有机会再慢儿慢儿告诉你。”

“那成，吃菜吧先，我做得怎么样？”

“好吃，比我手艺强多了，没得挑儿。”

“那就多吃点儿，来，再尝尝这个菜，这可是我拿手菜。”

……

一个小时后。

吃过饭，董学斌就告辞回去了。

姚翠本来是想送他的，都送着董学斌出了院子了，不过董学斌还是以她感冒刚好为由让姚翠回去了，自己则坐公交车走的。

院儿里。

姚翠一回来，姚父姚母就把她叫进了屋里。

“翠儿，你们同学这回是出息了啊。”姚父感慨万千。

“何止是出息了？简直是一步登天了，你们可能不知道体制里的制度，一般的提拔制度都是三年一提的，可学斌才工作了三年啊，就到了这个级别，绝对每一级都是破格提拔，这在我们省估计都找不出第二个了，才二十五岁的常务副县长，也就是咱们县比较穷，要是换了其他县，估计得吓住一批人。”姚翠笑道：“其实今天跟常务副县长办公室看见他，我也有点不敢相信，要知道学斌在大学的时候可是不吭不响的，成绩一般，性格一般，什么都一般，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等哪天大学同学聚会的时候，那帮人都不知道得惊成什么样子呢！呵呵，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一个同学吗？也是跟我和学斌一个班的，后来跟朋友网上看他资料和介绍是当官了，级别也到了副科，语气里也有些显摆的意思，可跟学斌一比，他那算是什么官儿啊，根本就没办法比，差太多了，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就是你说跟你在网上拿架子的那个？”姚母问。

姚翠嗯了一声，“就是他，前两天跟学斌聊天的时候，有些话我都没好意思跟学斌说，反正那人跟我说话时的语气让我不是很舒服。”

姚力憨厚一笑，“姐，您现在的官儿跟那人也差不多啊，甚至权利还比他高不少。”

姚母努努嘴，“你看看人家董县长，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是不能比啊。”

姚翠笑吟吟道：“学斌以前为人就特别低调和善，要不然我们俩经常一起吃饭呢，大学时候我就挺喜欢他性格的，跟老同学老朋友，学斌肯定不会拿架子的，他不是那种性格的人，这我还是了解的。”

姚母瞥瞥他，“那你俩当初怎么没谈对象？”

姚翠无语道：“妈，您可越说越没边儿了啊。”

“人家都结婚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唉。”姚母有些遗憾。

姚父唏嘘道：“这就是人不可貌相，有时候跟学校里越不起眼儿的人，以后混得越好，有些事谁说的清楚啊。”

姚母提醒道：“翠儿，你可得赶紧跟董县长搞好关系啊。”

姚父打断道：“他俩关系以前就挺好，这还用搞？要是关系平常的话，董县长也不会提咱们家翠儿了，他能让翠儿给他当秘书，肯定是对翠儿特别信任特别放心的，现在关系够了，主要是看翠儿工作上能不能做出些成绩了，这个机会必须得抓住啊，如果干得好，以后下放个镇长都没问题。”

“也是，翠儿，你可得好好干。”姚母道。

姚翠苦笑了下，“我心里还没底呢，秘书到底是个什么工作，我到时候还得跟人打听打听。”

“你不是跟秘书一科干了三年吗？”

“秘书科是秘书科，跟领导的秘书不是一个概念，当然，我也不是一点儿也不清楚，但有些注意的东西还是得打听一下。”

“那你可得赶快问问，别到时候出错。”

“我尽量吧，就算不为了我自己，我也不想给学斌添麻烦，万一因为我工作没做圆让他得罪了人，那我就尴尬了。”

围绕这个话题，姚家人说了好半天。

女儿升了官，姚父姚母都很激动，话也就多了。

……

七点多了。

突然，姚母问了一声，“翠儿，咱巷子里原来那个常务副县长的秘书可是风光的很呢，你是不是……”

姚翠看看老妈，“是什么？”

姚母开口道：“是不是给你弟弟找个工作啊。”

姚翠一琢磨，“我才刚提上去，这事儿……而且我怎么说啊？给人家工厂打电话？说你把我弟弟要了吧？”

姚父笑道：“我看行，那有什么的。”

“人家谁认识我啊！”姚翠觉得不妥。

姚父批评道：“你现在还是没有当官的自觉呢，你管他们怎么想呢，电话直接打过去就行了，先把你弟弟的工作给解决了，不然小力天天总在家这么呆着也不是个事情啊，对了，工厂可不行啊。”

姚母也道：“对，工厂太累了，机关和事业单位现在要考试，你弟弟没什么学问肯定不行，但国企还是可以的。”

姚翠汗道：“国企？”

姚母不讲理道：“反正你弟弟的事儿你得办了！你这个当姐姐的不管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