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

董学斌那一声“大婶”把所有人都给叫懵了！

周艳茹呆住了一下，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凌处长瞪着眼珠子倒抽了一口冷气，一肚子的话被噎到了嗓子眼，嘎然而止。

周围民政部的办公人员也一个个目瞪口呆，愣巴巴地望着他们，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儿。

大婶？这可不是“阿姨”“叔叔”“大妈”“大爷”那种很通用的称呼！不是随便叫的！

其实董学斌也纳闷呢，眼前这中年妇女不是别人，正是谢家老二的妻子，谢然谢静的母亲夏艳珍，此刻的董学斌还在对凌处长的火气当中，脑子有些不够用，猛地一看也没想明白，“您怎么在这儿？”

夏艳珍笑道：“我单位在这里啊，不是跟你说过吗？”

董学斌啊一声，“您调任民政部了？”

“没说过？噢，还真是。”夏艳珍也想了起来，昨天晚上俩人聊了很久，但却没谈工作上的事情，所以倒是忘了说。

董学斌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夏部长？那就是民政部的副部长了？我去！这还真巧了！

“学斌，你怎么在这边？你说来北京办事，就是这个？”夏艳珍问。

“是。”董学斌苦笑道：“补交一个模范单位的申报材料。”

周围人一听夏部长跟董学斌说话这么和善，一口一个学斌叫得很亲切，就全都清楚了，俩人是亲戚！

我了个靠！

凌处长顿时坐蜡了！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竟然是夏部长的家属？有这层关系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啊你！麻痹的！你这不是吭我吗？

众人看向董学斌的眼神也一下就变了，怪不得人家敢大闹民政部呢！原来是有这个底气！原来人家不是一般人！

这时，夏艳珍看看四周，“怎么了这是？”

刚刚她已经问过一遍了，凌处长也回答过了，但再次这么问，显然是有其他味道在里面的。

“嗨，大婶，早知道您在，我就找您来了啊，我上午就过来这边了，听说是凌处长负责，结果等了俩小时才见到他，然后他说不归他管，一竿子给我弄到了敬老办，结果敬老办说就是他管，我又回来了，最后凌处长推来推去，又说我材料格式不对，让我重新写，现在模范单位考察已经开始了，我要是再回去区里改材料盖公章，那哪儿还来得及啊，况且我们的格式根本就是按照上面的材料格式打出来的。”董学斌开始告状了，指指地上道：“您看，凌处长的工作态度非常有问题，我们辛辛苦苦弄出来的材料，他一把就给扔了，看都不看！”

凌处长脸都绿了，恨不得揪住董学斌咬死他，慌忙道：“夏部长，不是，不是那样，这材料是……”

夏艳珍看他一眼，打断道：“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夏部长，我不是，您听我说……”凌处长急忙辩解，真的慌了。

夏艳珍没再看他，拍拍董学斌的肩膀，微笑道：“我先去办点事，等会儿来我办公室，入档材料的事儿到时候我找人带你办。”

“行，您忙您的。”董学斌道。

“那好，等我电话，呵呵。”夏艳珍说了一句后，转身就出了办公楼。

董学斌这下也不着急了，拉了周艳茹一把，“周大姐，先坐吧，坐下等等。”

“嗳！”周艳茹脸色变化很快，惊讶地深深看了眼董学斌，然后就眉开眼笑地瞥了瞥坐蜡的凌处长，和董学斌一起坐到了休息区。

董主任认识国家部委的省部级领导？

还可能是亲戚？

这个发现让周艳茹心中一震。

大厅里气氛极其尴尬，没人再说话了。

这时，几个保卫才姗姗来迟。

“人呢？在哪儿？”

“谁闹事了？”

凌处长在那声大婶喊出来后就心中一凉，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得罪了夏部长，他有几条命也不够的啊，见保卫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凌处长脸色一变，马上道：“回去回去！没人闹事！”

“可是……”保卫狐疑道。

“让你们回去！听不见啊？”凌处长大怒。

保卫相视一看，得，又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废话，现在都知道董学斌是夏部长的亲戚了！

还抓人？轰人？凌处长觉得自己还没活够呢。

气氛再次一僵。

周围那些工作人员立刻低头干自己的事儿，都装作没看见，他们知道凌处长今天碰上硬茬儿了，要倒霉。

之前那个给董学斌他们上去通报，对他们爱答不理的科员一看，也是慌了神，先前他说话可是很不客气的，心里登时七上八下极了，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记仇跟夏部长打报告，于是他跟位子上咬咬牙，急匆匆地就站了起来，亲自倒了两杯水客客气气地给董学斌和周艳茹递过去，“您俩请喝水，还有什么需要？那……那有事儿您叫我。”

态度上是一百八十度转弯了。

凌处长一看手下人这样，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想生气，却又发作不了，末了叨念一声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咬咬后槽牙，居然一个人蹲在了地上，慢慢捡起了刚刚扔下的那些文件，一张一张按照顺序整理好，然后一脸尴尬地走到休息区，他现在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先得把这事儿圆过去，夏部长虽然说了一会儿找人带董学斌俩人去办入档，可在凌处长听来那就是在狠狠地敲打他啊，他当然不可能等夏部长找人，“两位同志，入档工作我们马上去办，咱们……嗯，去我办公室？”

董学斌没动窝，摸出了一支烟，“你不是说资料格式不对吗？”

周艳茹一侧手，摸出打火机给董主任点上烟，然后也拿起了架子，看都不看凌处长一眼。

凌处长讪笑道：“刚刚是我工作态度不好，你别放在心上，实在不好意思了，资料没问题，没问题。”

董学斌眼睛一瞪，“方才是你说格式不对的，现在又对了？你玩我呢是不是？”

凌处长差点骂娘，但还真不敢骂，“没有没有，是……是我没看清楚。”

“一句没看清楚就完了？”董学斌指了指手表，“从上午九点钟到下午五点钟，你算算是多少小时，就因为你一个没看仔细，耽误了我们多久的时间？你就是这个办事效率？这个办事态度？还扔我们的文件？谁给你的权利？啊？我问问谁给你的权利！”董学斌手上夹着烟头，指着他鼻子又数落上了！

凌处长也没还嘴，就在那儿听着。

周围的工作人员看到凌处长被一个小年轻劈头盖脸地数落，都觉得有些滑稽，但谁也不敢笑。

批评了他一会儿，董学斌也累了，喝了口水。

凌处长可算逮住了说话的机会，苦笑不跌道：“其实说句实话，这次敬老模范单位的申报材料按照正常程序是该敬老办那边转接过来的，直接走民政部，这个程序上有点……还有补交的申报材料跟第一次申请的材料格式上是不一样的，补交情况说明也要加上，还有公章的……”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董学斌对他们的办公方式很了解，如果他们想给你办，你就是材料上漏洞百出人家也能入档，可他们要是懒得给你办，你就算所有材料都写对了，所有程序都走了，他们也能找出一千一万个理由来不给你办，“……材料不是有纰漏吗？那就算了，我不办了行不行？”

周艳茹一听就乐了，他可了解董主任的为人，那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犯到他手上，那真是倒霉催的了。

不办了？

别介啊！

凌处长心说你这不是他妈要我命嘛，夏部长都发话了，你现在倒不办了？

那你让夏部长怎么看我？

知道了你是她亲戚还不给你办事？

真要等着夏部长亲自找人领着你们去走手续？

那我这个处长也别他妈干了！

卷铺盖回家得了！

“同志。”凌处长面色一紧，快速道：“这件事是我工作没到位，耽误了你们的时间，实在抱歉了，这样，我马上给你们入档，至于材料上的问题，我到时候找人替你们补上，不是大事儿，不是大事儿。”说罢，也不等董学斌说什么，凌处长就急忙拿着材料走上楼，“小刘，跟我上来，材料复印一份，要快。”

底下一人飞快答应一声，踱步跟上去。

董学斌看看他，也没拦着。

周艳茹以往遇见的这种打太极的事情也不少，但今天才算见到了什么叫办事效率，凌处长只是上楼了两分钟，就从楼上走了下来，告诉他们入档工作已经完了，给了他们一份复印件让他们留档，其余的手续也没用董学斌和周艳茹跑，凌处长已经亲自找人去替他们办了。

之前是七八个小时也没办成的事儿，现在两分钟就完了，差距不可谓不大，你说他之前真不能办吗？

董学斌看得一阵冷笑，心说早要这个态度多好，你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