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阖上的瞬间,视频接通。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男人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你看上去精神还不错。”艾伦评价一句,提起的心落了一半。
“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只不过稍稍出现了点状况外的东西。”盛淮靠坐在床头,对着他的主治医生弯了弯唇角。最初刚反应过来时,确实被吓了一跳,但稍微冷静之后,便缓过神来。不但从客厅换到了卧室,甚至还洗了个澡醒了醒神后,才拨出这一个电话。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我因为这件事拷问内心,无意中进行了一场自问自答。你说过的,有任何情况都得告诉你。”盛淮将大概阐述。
听他说完,艾伦提起的心完全落了下去。
“你是我遇见的最听医嘱的病人。”他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悠闲朝屏幕点了点,“问题确实不大,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能说自问自答就是两种意识。但是,对于你来说,最好还是避免这种情况,尤其是在不能保证意识足够清醒和坚定的情况下。”
盛淮应下。
“还有一件事。”
他的目光幽深,越过屏幕,落在对方身后明媚的阳光里。不由想起离开《李代桃僵》剧组时,纪从骁送他到机场,在大格子窗下拥抱,阳光把他们的身影拉长,交叠在一处,仿若一人。曾经的那一声想念和再见穿越时空而来,原以为合该模糊的场景,却发现其实早已印在记忆深处。他还记得他的发丝柔软,音调轻缓,安静又乖巧,和新闻中,和世人眼里的纪从骁全然不同,那是只有他见过的模样。
或许,也是独属于盛淮的模样。
将过往细细掰开来品,轻而易举便能从那举手投足之间发现对方深藏不住的眷恋的痕迹。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从心肺血脉之间席卷而过的那一派暖融熏风,唇角不自觉弯起,眼里带上了笑意。
然而,思及眼下要说的话,那份欢愉与雀跃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谨慎与严肃。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意识不到自己对一个人的情感?这种障碍将持续多久?在我已经明白心意的情况下,它是否会对我未来的生活产生影响?”
正如那一场自问自答中的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丝毫不曾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甚至在对方对自己告白时,产生的也只是困扰,直到今晚被点破,才堪堪从内心深处挖掘出那份深埋的情感。
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将所有留存的问题全部解决。他不能带着不确定的因素走向纪从骁。
“对好感的自我觉知……抱歉,淮。你知道的,我在这一块不是很擅长,并不能给你提供很好的建议。”
艾伦表情为难地朝他摊开手,随即一顿,似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建议道:“我的学弟正巧在这,我记得他曾经做过这种类型的专题研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介绍他。”
盛淮自然无有不可。
等候了不到五分钟,便有人推门而进。
骨节分明的手指拉开座椅,穿着黑色毛衣的男人在镜头前坐下,露出一张辨识度极高的脸:
“你好,我是戚时。”
第49章第四十九支玫瑰
东方面孔,字正腔圆的汉语发音,是一个同胞。
简单的几个特征,轻而易举将“戚时”这个名字从盛淮的记忆力勾出——当初回国时,艾伦给他推荐的那位在帝都,非常优秀的心理医生。
不想在此刻遇见,而对方还是如此年轻的年纪。
盛淮在音乐领域,见多了天资出众的年轻人,眼下自然也不会因年岁大小而对这位戚医生心生不信任,更何况,他信得过艾伦,作为全美顶尖的几位心理医生之一,能入他的眼,断然不是泛泛之辈。
“戚医生。”他打了个招呼,看着对方调整了坐姿。
靠着椅背,手肘支在扶手上,十指交叉,那是一种游刃有余的姿态。
“大致情况,艾伦已经告诉我了。有个问题想先问问盛先生,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吗?”
省去了客套和铺垫,戚时开门见山。
盛淮虽讶异于他的直白,但也知每一个心理医生都有其自己的一套工作风格,也不作他想,当即配合起来。
“没有。”他笃定答道。
或许他在意识别人对自己的感情时,只不过是普通人水准。但在对自己情感的觉察上,他堪称敏锐。在以往,别说是眼下这种程度的喜欢,哪怕是极其容易让人忽略的轻微好感,他都能轻而易举分辨。
“你的意思是,只对这一个人产生了觉察障碍。”戚时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钢笔,将桌上空白的文件夹支在臂间。
盛淮应了一句,看着对方写写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