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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缘还在回忆他当时的表情,像是真的感到惊讶。

他为什么那么吃惊呢?

陈缘带着疑惑洗漱好,打算往衣柜那边走时,脚步忽然顿住,她看着干净整洁的大床,抿唇想了想,慢慢爬了上去,掀开又轻又暖的羽绒被,钻进去,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上。

深夜,陈寻揉着有些酸疼的手,将笔记本合上,胃也有些难受,他皱着眉走出房间,打算去楼下喝点热水。经过某间客卧时,他忽然顿住。

厚重的大门没有完全合上,仿佛只是被小心合拢,甚至还留有一丝缝隙。

刚才那慌乱的脚步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他抬手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床铺还有些凌乱,被子却不翼而飞。

旁边的衣柜里,有亮光透出,柜门夹着被子一角。他一步步走过去,拉开柜门,里面藏着一只陈寻,衣柜顶的自动感应灯持续亮着,在她侧脸上投出阴影,这一小方空间竟然显得静谧温馨。

陈寻微微下蹲,才注意到女孩脸上数道泪痕,以及胸前的被子一片洇湿痕迹。

她背对着柜门侧躺,蜷缩在那儿,眼睫毛总在不安地颤抖。

陈寻伸手轻轻晃了晃她肩膀,手下的身体立时僵住,脊背绷紧。他收回手,转头看了一圈房间,是很典型的客房,装修冷淡,除了衣柜和床,几乎没有任何其他杂物,床头柜上干干净净。

陈寻想起进来时没有彻底合上的房门,大致猜出她的用意。

衣柜底下的被子被展开铺在身下,垫了几层,一看就不是第一次钻进衣柜睡觉了。

陈缘背对着他拒绝合作的姿态很坚决,所以他放弃做无用功,干脆伸手,两手一只放在膝弯,一只放在后肩,把她连被子一起抱了出来。陈缘的脸撞到他胸口,眼角滑出新的泪滴,她醒了,却不肯睁眼。

陈寻抱着一大团东西出门,在另一间客卧门口停顿一瞬,转而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的房间还保持着他离开前的样子,床铺整齐,桌面上一台笔记本和几份纸质文件。

陈寻刚将人放到床中央,她已经自发地又背过身去,瘦弱的肩胛还一抖一抖的,是抑制住哭腔后的生理反应。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从床尾绕过去,盯着她糊了满脸眼泪的小脸看了半晌,开口道:“嗯,眼泪都浸到被子上了,没有往耳朵里流。”

陈缘:“……”

她想要睁开眼,猝不及防眼泪倒灌进来,又刺激出一串泪水往被子上滴。下意识伸手用袖子去擦,中途被人拦住,那人扣住她手腕的动作轻柔而不容拒绝。紧接着,便感觉有人拿着卫生纸,一点一点印在她眼角,抹净泪渍。

等擦干净之后,陈寻嘱了一声:“先不要睁眼。”

然后关上了房间顶灯,改旋开床头柜的台灯,调最低档,灯光温柔笼罩在床头。

陈缘眼皮很薄,一哭就肿,缓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睁开眼了,也只是耷拉着眼皮恹恹地看着男人睡衣上的扣子。

陈寻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衣柜里面睡,如果真问了她也是不会回答的,但是他什么都不问,她便想主动提起。

“我……唔,咳咳。”

一开口才感觉到自己声音极哑,且鼻音浓重。

陈寻被这一遭搞的忘记了自己是去倒水喝的,现在胃也隐隐约约痛了起来,他转身下楼,自己和着温水吞了药片,然后在冰箱里找到蜂蜜,快速冲了杯蜂蜜水带上楼。

陈缘靠着床头坐了起来,极黑的眸子定定注视着他。脸上干干净净的,只有眼皮肿的不像话,看着可怜兮兮。

陈寻将水杯递过去,“水喝了睡觉。”他今天忙碌一整天,晚上饭也没吃,又困又累,将主卧留给他,转身便准备去找个客房将就一晚。

陈缘抿了口水,见他要走,慌慌张张从床上跪坐起来,“哎,你……”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她躲闪着,嗫嚅道:“你睡这儿吧,我不会吵你的。”

陈寻看她两眼,没折腾,去衣帽间拉出一条被子,合眼躺在床上,跟另一边的陈缘中间隔了段距离。

陈缘安安静静把水喝光,杯子放在床头柜,犹豫了一下,手刚要碰到台灯,陈寻说话了。

“不用关灯。”

她便收回手,慢慢缩进被子里面,背朝着他躺了一会儿,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翻了个身,面对面看着旁边似乎在安睡的男人。

他看起来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微弱灯光映着他的眉骨鼻梁,头发搭在额角,淡色的唇抿着,看起来颇有几分少年气。

陈缘漫无边际地想着,不知道他多大年纪了?应该……没有超过30吧,看着挺年轻的。

她实在不喜欢睡觉,对于她来说,从前睡觉就是她生活的一半,被锁起来,一天到晚都待在昏暗潮湿的房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中过去,有时候透过高高的天窗看一眼外面的天空,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然后被弄醒。或是睡着睡着,忽然被人按住,不等她惊慌地挣扎,身子就被牢牢禁锢住。

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

陈缘撑起身子,朝他那边挪了挪,近到触手可及的位置,微微垂下头,仔细打量他的眉眼,鼻梁挺直,嘴唇淡薄,面相看着是个冷淡的模样,但是挺爱管闲事的,她想。

如果在场有第叁个人,会发觉这应该是一副非常旖旎的画面。少女披着凌乱的长发,低头似是要对着沉睡的男人献吻。

陈寻有些无奈,也有些烦躁。他没有与这个年龄的孩子相处的经验,对于做一个“父亲”的职责也不能完全履行。

他不是那种很快能接纳外来者的性格,即便对方看起来是无害的。对她,勉强做到周全已经是幸事,倘若要求更多,则完全不可能。

显然,他难得管一次闲事,正好摊上这样麻烦的一个人,仗着自己什么都没有,所以便无所畏惧么?

“回你的位置去。”本应在沉睡的男人忽然开口,眼睛也睁开,与注视着他的女孩对视,眼神并不亲和,紧接着补充道:“要再闹就滚回衣柜里去睡!”

因着睡眠被打扰,他讲话带了些戾气,不耐地抬眼看她。

陈缘没有被他的话吓到,相反的,黑夜里她心底阴暗的情绪疯狂滋长,索性抬手抚在男人胸口,笑了笑:“把我带回来都不用一用,岂不是很可惜?”说着便低头,贴上他温凉的唇。

舌尖细细描摹着他紧抿的唇缝,模仿交合的动作作势要顶开他的嘴巴。

陈寻冷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和紧闭的眼睛,并不动作。

陈缘见他没有反应,便更恼恨地咬他下唇,干脆将手探进被子下,去捉他身子。

陈寻被她弄得有点热,蹙眉推开了她,问了句完全不相干的话,“你今年到底几岁?”

陈缘一怔,眼底浮现迷惑的情绪,其实她说自己18岁,是因为那天,她被解开链子的日子,那人告诉她,是她生日,所以他善心大发,赐她一天的自由。

所以她才知道,自己已经18岁了。

没等她回答,陈寻已经轻轻松松把她推到她自己的位置去,重新合上双眼,“如果真的18了,或许应该读一读大学。”

陈缘没觉得他这仿若无意的一句话会成真。

她躺下去,侧着身看着他。

陈寻便转身,背对她。

她说:“因为以前睡觉睡多了,现在就不想睡了,会头疼。”

“闲的,回头让你们老师给你布置个几十套卷子试试。”他背对着她,声线平稳。

“房间太大了,晚上又很黑。”

“柜子里面有灯,很舒服。”

“……”

她说到最后,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涌,眼皮快要合上。

在堕入睡梦之前,仿佛听到他说。

“想要一盏灯就直说,拐弯抹角做什么,明天放学带你去商场,你自己挑着布置。”

“呵,年纪不大,套路倒不少。”

陈缘头埋进枕头,小声应了声“好”。

然后更小声说,“对不起,陈寻哥。”

【番外改天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