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脏了。
……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深深剜在他心间,剜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已经脏了,而她不会再要他了。
没过多久高考成绩就出来了,程雪这次考得不错,是全市文科第一,比上一世不知要好多少,果然并不是什么都不能改变的,纵使没有挽回妈妈的命,可她却给她的人生开了一个好头,将来再努力,她定会比前一世过得更好的。
白谦这次考试也考得不错,上了重本线,拿到成绩之后程雪询问了一下他的意向,白谦想也不想便道:“我要去军校,学校已经找好了,过几天就过去体检。”
程雪一听他提到军校,心头就是一紧,急忙劝道:“你干嘛去报军校啊?男生去学医学建筑什么的不好吗?军校又苦又累不说,说不准以后还有生命危险。”
白谦哼了哼,自上而下望着她,颇有一种大人教训小孩的架势,“你懂个毛线?男子汉大丈夫定当抛头颅洒热血,若是每个人都图生活安逸,那谁来保家卫国?”
“……”程雪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白谦也没再搭理她,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程雪愣愣的站在那里,望着他行走在夕阳下的背影,少年身姿挺拔,每一步都走得扎实有力。
他总是嬉皮笑脸惹人嫌,做事又非常不正经,让同学和老师都大为头疼,然而这样的人,这样看上去不务正业的少年却有着明确的家国梦,抛头颅洒热血,为国牺牲也在所不惜。
这个少年,做得到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通通闭嘴,也怀着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所没有的大爱。
她只以为前一世他去参军只是他别无他法的选择,却没想到他一开始目标就这么明确。
程雪抿唇笑了笑,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白谦,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又不务正业的少年。
德明一中可是难得出一个全市第一的,程雪这次考得这么好简直大大为学校争光,一时间上到校长,下到各科老师都将她当做一块宝一样,不仅给了她一笔钱作为奖励,知道她母亲过世了,还多加照佛,而且还专门包了个酒楼给她弄升学宴。
升学宴那天请了不少外校的老师来,程雪被校长和班主任拉着,每来一个外校的老师,校长便红光满面的将她推到跟前,大大的炫耀一番。
程雪这次升学宴宴请了很多人,老师朋友,还有她母亲这边的亲戚,唯独他父亲那边她一个人都没请。
因为这件事情程海鹰非常郁闷,程海鹰如今手下有几个厂,还包了几个矿山来做,在德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最近他每次去工厂巡视的时候总有工人奉承他“程老板,听说您女儿高考考得不错,是这一届的全市第一,您还真是有福气啊。”
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情听在耳中程海鹰不无得意,不过后来人家知道女儿的升学宴没请他,他时不时的就听到那种变了调的议论“额,原来那文科状元不是判给程老板的啊,哎还真是可惜诶,那么优秀的孩子。”
程海鹰气结,不判给他,那还不是他程雪鹰的女儿,是他的种。
因为这件事情程海鹰恼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总觉得程雪这事做得特别不懂事。一边恼着他一边又开始忧愁,人家说养儿防老,可是他程海鹰一生无子,也只有程雪和程佳这两个女儿,程佳那孩子一看也知道是不太争气的。
他现在虽然手头有些钱,可是这些身外物最是靠不住的,程雪如今考了全市第一,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若是她能在身边,就算以后他亏了本也有个依靠。
程海鹰打定主意之后第二天就来这边找程雪了。
程雪这几天被学校领导拉着到处应酬,吃了太多油腻的东西,肚子不太舒服,今天早上她只煮了一些清粥来喝,才喝到一半呢就听到敲门声,程雪起身开了门,看到门外的人她倒是吃了一惊。
“你怎么在这里?”程雪看他的神情中明显带着疏离。
一看到她这表情程海鹰心头便不太痛快,不过面上倒还是笑道:“我过来看看你,还给你带了一些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自来熟的提着东西进来放在茶几上,又道:“这些都是从国外进口的零食,程佳说挺好吃的我就给你拿了一些来。”一转头看到餐桌上放着的半碗清粥他又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吃的这么寒酸?我带你出去吃吧?”
对于程海鹰突然而来的殷勤程雪很是诧异,记得她妈妈那会儿病发住院的时候,他不过就是敷衍的看了一眼,留了几个钱就走了,这会儿却上赶着来示好,什么意思?
程雪走过来继续喝粥,淡淡道:“你把东西拿回去吧,我不爱吃。”
“……”程海鹰有点尴尬,“这好歹是我的一片心意。”
程雪叹口气,抬头望着她,“你来这边究竟有什么事?”她可不觉得程海鹰来这里就是探望她一下这么简单。
“我……”程海鹰搓了搓手,“是这样的,你妈妈走了,你一个人也怪孤单的,所以我就想将你接回去,以后你的学费我都会负责的。”
程海鹰这会儿怎么突然这么体谅她了?还要给她出学费?程雪突然想到前一世里,她妈妈病发的那段时间,程海鹰过都没有过问她一声,也没心疼一下她一个学生照顾不了那么多,那会儿她无助之下还差点辍学了,还好有小丑先生的帮忙,后来她高考考得也不是很好,程海鹰更是没有过问过她妈妈离开了她有没有学费的问题,怎么这会儿却突然像是转了性一样?
程海鹰见她不答又道:“其实知道你妈妈病了之后我就想要回你的抚养权来着,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就没跟你提。”
程雪冷笑,上一世里程海鹰和简慧还真是亲自来过这里要过她的抚养权,只是究竟是真心想要回她的抚养权,还是被什么人撺掇着想给她妈妈添堵恨不得她妈妈早死,谁知道呢?
他这会儿突然对她这么殷勤了,想来也是看到她考得好,以后说不准会前途无量吧?她突然想到前一世里,当她大学毕业之后找了个不错的工作,许久没有联系过的程海鹰倒是也找过她,想跟她修复关系的。
自从六岁父母离婚之后程海鹰就没有再管过她,她是妈妈一手带大的,她的妈妈倒是没有机会被她好好孝顺过,他倒是已经打着以后要她孝顺他的主意了。
程雪对于这个爸爸真的是没什么感情的,是以这会儿便凉凉的道:“我如今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你来给我尽什么义务,更何况我的学费生活费已经有好心人捐赠了,也不需要你来出力,我吃完饭我还要出去一趟,没办法招呼你了,你请回吧。”
这已经是非常不客气的逐客令了。
程海鹰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打了耳光一样,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他这个当爹的还在呢,她却要靠好心人的捐赠凑学费?她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他这个当爹的不负责任么?
程海鹰心头怒气郁结,待要骂她两句呢,又怕这会儿跟她撕破了脸,往后就真的什么后路都没有了,是以他好歹按捺住怒火冲她道:“你也别对我这么冲,我来这边是好意,我好歹是你的爸爸,血浓于水的,这份亲情是割舍不掉的。”
程雪听罢却冷冷的哼了哼,这会儿来跟她扯血浓于水了,她母亲病重她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他这个爸爸又去哪里了?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您在血缘上跟我的关系,不过也仅此而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你放心吧,我的那份义务我会尽的,只是别人的义务也别想我出力,您慢走!”
“你……”程海鹰被他堵了一下,心头那阴暗的打算被她给刺中了,他当即便涨红了脸,怒气腾腾的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狠狠的咬了咬牙,稍稍平息了一会儿才道:“既然你不喜欢我在这里,那我就先回去了,我是你爸爸,你有空也该回来看我一下,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程雪嘲讽的挑了挑眉头,“您可别忘了,您早就跟我妈妈离婚了,我们早不是一家人了,我以后终归是要嫁人的,往后我的丈夫和我还有我的孩子才是一家人。”
程海鹰被她这话狠狠刺了一下,他心里生气,语气也沉沉的,“有你这样对你爸爸说话的吗?”
程雪也没再理他,自喝自己的粥,程海鹰见状也甚觉无趣,便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程雪却追上来,将他带的东西塞到他手中语气淡漠道:“这东西我不吃,既然程佳爱吃那都留给她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程雪就直接反手将门关上了,程海鹰愣愣的站在门口好半晌都回不过神,待回过神来之时他一时间又气又怒又无奈,抬起手正要敲门,可是举到头顶又顿住,最终也只哼了哼便转身离去了。
程雪喝完粥之后洗了把脸,站在盥洗台前擦着脸上水渍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上一次去程海鹰家的情形,当时看到那些人过得那么好,她内心非常不平衡,甚至还质问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可是奇怪的是,如今的她却早已没有了那种心理不平衡的感觉。
她突然想到,她之前之所以在意了不过是因为她过得不够好,如果有一天她过得足够好,她变得足够强大,她是根本没有心思去在意那些人是否过得好的。
所以往后啊,她定要让自己越来越强大,而她的日子也要越过越好才是。
☆、第26章
程雪大学毕业之后并不想立刻去找工作,大学四年她过得很充实也很累,她准备先休整一段时间再找工作,还可以顺便为考研做一下准备,如果能考上的话那固然好。
高三那一年言景洲给她的五十万她还剩了很多,大二的时候他又给她寄了一张一百万的卡,她手上的钱可以说是多得用不完了,所以她便根据上一世的经验,做了些投资,投资了几个网站和一个app,这些都是未来几年发展得很好的,如今陆陆续续也回收了不少,所以程雪倒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程雪回来后的第二天就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学生家长打来的,这学生家长想来是从学校那儿得知了她的联系方式,在她回来之前就跟她联系过,希望她回去之后能帮她的孩子补习功课。
程雪先前并没有答应,不过这家长很热情,三番五次央求她,再加上这家长给的钱也不错,而且时间也宽裕,程雪想了想就答应下来。
不过她没想到这家长这么性急,她才回来她就给她打电话来了,说是让她去她家一趟,先和孩子见见面。
程雪想着等下也没事,便答应了。吃过早饭之后她便根据那家长给她的地址找到地方。
在门上敲了几下之后很快便有人过来开了门,开门的是一个满头金色卷发的大妈,程雪见到她便笑道:“请问您是王女士吗?”
金头发大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顿时喜笑颜开,“我是我是,你就是程雪吧?”
程雪点点头,金发大妈似乎对她非常满意,忙让开门道:“快进来,这么热的天,来一趟不容易。”
又给她拿来拖鞋让她换上,程雪随着她进了屋,绕过玄关旁边的一个百宝阁,却见那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两个人。
坐在她正对面沙发上的是一个俊美的男子,他身上穿着一件v领的纯色t恤,下面是一条墨绿色的休闲裤,此时他正慵懒的靠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撑着下颌,微眯着眼睛望着窗外的阳光。
窗外阳光炫目,沐浴在阳光中的他却丝毫没有被光芒比下去。他身上的衣着简单随意,然而他身上却自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引人注意的气质,似乎不管他处在哪里,哪里便是舞台,而他便是站在舞台中央,万众瞩目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