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诺心里后悔莫及。

因为是在自己的空间里，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对方不可能瞒过他动任何手脚，况且也没有动手的理由，所以他没有慎重的防备时语，反倒是对和对方同来的那个人还吸引了他更多的注意力。

可偏偏他就是被瞒过去了，察觉到的时候，时语的冰雪已经将他的空间切割成了一块块烦人的牢笼。

转过一个街角，道路戛然而止。

前方仿佛世界的尽头，道路被切断的地方，连接着举目望去无边无际的荒凉冰原。

踏上冰原也不会有任何出路，只会迷失在茫茫无尽的冰雪之中。

半空间的法则强度虽然比不上完整的空间，但天生就拥有异能的时语对力量的理解和运用，远非才觉醒几个月的时诺能相提并论的。

最大的区别就是，对方已经成功从他的空间内展开了对沈一的追杀，而他却只能看着，连阻止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时诺现在甚至无法确认时语和他带来的那个人现在具体的位置。

与之相反，自己的一举一动恐怕都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明白自己在对方的干预下很难及时赶到沈一身边，时诺没有放弃，水泥砖石的街道景象散去，郁郁葱葱的原野开始与寸草不生的冰原进行角逐。

“为什么要这么做？！”时诺愤怒的质问，“为什么要杀沈一，他不是你的同伴吗？！”

冰原之上，冰晶聚结成镜面，映出时语不算清晰的身影。

“果然你之前出现在医院不是偶然，沈一和我见面的事，你一早就察觉了吧。”

时语说：“同伴谈不上，勉强算半个盟友。”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手？！”时诺问。

“因为太迟了，”时语回答，“你们最初气息消失的地点是……”

飞舞的雪片在半空聚集，描绘出千岩市部分街道的俯瞰图。

时语的虚影隔空伸手，地图上的雪花移动着做出标记。

他将沈一逃跑的路线准确的勾画了出来。

“这里、这里……这里。”

地图上圈出三个区域，不需要时语说明，时诺看在眼里，想了一想，脸色微微的变了。

他明白了时语的意思。

他的空间能够完美的复制出千岩市的街道，却没有办法伪造出城市里的居民。

时语圈出的区域都是人群较为密集的地点，沈一经过这些区域，虽然他人为的试图规避旁人，但一个人都遇不到这就很奇怪了。

对方现在在逃窜中，暂时意识不到这一点，但事后回想难免会发现不对劲。

即便运气好确实没遇上人，但身为异能者，沿途一个普通人或者能力者的气息都没感觉到，这就完全无法解释了。

和时语不同，时诺没有将空间力量拆分伪装成其它异能使用的能力，每一次使用异能他都是直接将对手拉入伪装过的空间，然后利用法则将其击溃。

对待沈一也是如此，可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对沈一没有杀心，反而由于希望对方能冷静一下而放任沈一逃跑，没想到因此露出了空间的破绽。

时诺完全理解了时语的意图。

他的异能的真相一旦被发现，必将引起轩然大波。不说其他人，他和时语的那位身份尊贵的母亲大人，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但即便明白过来，时诺也无法接受沈一的死亡：“……那也没必要杀了他，你会和阿一合作，难道对他没有半点信任吗？”

“他……大部分时候，我还是很相信他的，”时语回答，“我相信沈一肯定会发现不对，也不会就此罢手，他只需要稍微深究，很快就能察觉你异能的真面目……然后他必然会想尽办法拉拢你，利用你的力量达成他的目的之后，你猜猜……他会怎么做？”

时诺无法反驳。

能反驳什么呢，说沈一不是那样的人？

不，沈一毫无疑问，就是时语口中描述的那个样子。

“说起来，我跟你这还是初次见面吧，”时诺抬起头，直视冰镜中的时语，“我们的兄弟情谊有这么深厚，让你肯为了保护我直接对盟友下手？据我观察，你好像不是这么善良体贴的性格吧？”

时诺这个推断并非全无依据，虽然对时语并不了解，但有一件事是他能够肯定的。

和自己同样掌握空间异能的时语，不可能察觉不到每晚降临的血月空间对现世的影响。

但很显然，对方并不打算做什么。末世之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时语又和他不一样，没有被基地和责任束缚，如果真心想要为终结乱世做些什么，眼下绝不会出现在千岩市。

一个对血月之夜都能视若无睹的人，时诺实在很难想象对方会因为血缘关系，就对素未谋面的亲人另眼相看。

冰镜中的人影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对你的死活完全没有兴趣。只是比起向你下手，解决沈一的把握更大一些而已。”

这话里的意思有些晦涩，时诺思考了一会儿，才理解了时语的想法。

对方在乎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又或者时空异能的现世会对世界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想要的，只是不让时空异能引起外界的瞩目，惹来太多麻烦。

说白了，就是自私自利。

如果不是自己和时语有血缘关系，自己暴露的话可能会牵连到他，换成身份不相干的时空异能者，时语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时诺慢慢的盘腿坐下，一手捂着嘴，低声笑起来。

“原来如此……有点难过，原来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是这种性格啊……”

他看向冰镜，有些难过的笑道：“你跟爸相处的时间比较多，我以为你会更温柔一点呢。”

“……”时语偏偏头认真的组织着语言，回答，“打破了你的幻想，真是不好意思。”

“哥，”时诺这么喊了时语一声，不大客气的问，“你一直都是这样，为了保护自己不择手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