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黄昏，夕阳映照着A市繁华的CBD区成片的高楼。

其中临河的一幢全玻璃幕墙外立面的大楼顶上矗立着“音符跳动”四个大字。“音符跳动”是近几年崛起的一家音乐产业互联网巨头，虽然还未上市，却已经有了千亿级的估值，是互联网高级人才争相跳槽的头部公司，也是名牌大学应届毕业生梦寐以求的大厂。

从26到28整整三层都是“音符跳动”的商业化部门。

和公司其他部门一样，商业化也分为业务线和HRBP两条线。业务线负责具体业务的运营，而HRBP，也就是人力资源业务伙伴（Human Resource Business Partner），承担人才招聘、绩效考核、员工关系和组织发展等职能。各个部门的各级HRBP须配合业务Leader的工作，但是不向业务Leader汇报。HRBP有自己的汇报线，向上一直到BP Head。这是为了让HRBP在处理企业价值观，上下级关系和绩效考核时有自己的独立性。当然，这种架构也会造成业务线和HRBP线不可避免的意见不统一，甚至矛盾，但是这种矛盾本身也是公司希望二者两相制衡的产物。

在“音符跳动”，商业化部门的业务线和HRBP线的关系是最紧张的。

刘婧萱一路寻找“Blues”会议室。她平时在28层办公，很少来26层。她只知道26层的会议室都是以音乐风格来命名。她路过了“Jazz”、“Pop”、“Country”，一直到走廊的尽头才看到“Blues”。

刘婧萱穿着黑色裤装，她身高1米68，腿不仅长，而且很直。只有她这样身材超正的女生才敢穿这样slim cut的裤子。她上身穿着白色的小T，简约的四叶草图案，宽松却还是掩盖不住她傲人的胸围，外面是一件咖色的剪裁别致的薄西装。

她走进“Blues”。

“我看28层好几个空的会议室呢。”她说，“干嘛要来这里，害我找半天。”

但是刘婧萱马上就知道了答案。

会议室里坐着两个女生。一个是商业化汽车广告线的HRBP沈赛男，还有一个是房地产广告线新招的实习生蒋语琴。沈赛男表情紧张，而蒋语琴则低着头，脸上似乎有泪痕。刘婧萱知道她们是故意选了26层的会议室，不想让同事知道。

“婧萱姐！”沈赛男看到刘婧萱马上站了起来。沈赛男的职级是3-B，而刘婧萱是4-A，比她要高三级。刘婧萱统管汽车、教育、医药、房地产四个行业线，直接汇报给商业化的BPL（BP Leader）。这四个行业都是广告大户，所以说刘婧萱是整个商业化部门最重要的HRBP也不为过。

其实刘婧萱今年刚三十岁，无奈如今00后都已经出道开始“整顿职场”，她也渐渐习惯了被人叫姐。

“怎么了？”刘婧萱示意沈赛男坐下。

“是老孔……”

刘婧萱看沈赛男的神情，又看看一旁的蒋语琴。这个姑娘申请的是全国的管培项目，所以刘婧萱也参与了面试。她身材清瘦，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眉眼明亮，是那种即将长开的小美女。刘婧萱大概明白了。

孔崇泉是商业化全国五大区域的总业务Leader，是业务线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是从另一个着名的互联网大厂重金挖来的。来了之后的三年，五个区域的业绩都发生了质的飞跃，取得了骄人的业绩。但是公司里也到处流传着有关他喜欢玩弄漂亮女下属的传言，说他从清纯的女实习生到二十七八的轻熟女到三十多的少妇人妻，只要漂亮，身材好，几乎一个都不放过。据说有多次直接针对他的投诉到BP Head那里，但是都没有实锤的证据，当事的女生们很快离职，事情也不了了之。

刘婧萱对于孔崇泉的人品心知肚明，她不可避免跟孔崇泉有一些工作上的接触。从第一次开会，孔崇泉就毫不掩饰对刘婧萱的欲望，会露骨地盯着她的胸和腿看。刘婧萱起初漠视他，实在过分了就用她高傲的目光回瞪他，这对公司一些有贼心没贼胆的男同事颇为有效，可是她的这种姿态却反而让孔崇泉更加兴致盎然。最后是刘婧萱怂了，她知道有些男人就是喜欢高傲的女人，她不想去过度激起孔崇泉对自己的征服欲，所以之后她选择了避开孔崇泉直勾勾的目光。这当然让孔崇泉感到得意，觉得自己是赢得了一次交锋。

刘婧萱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好色又充满征服欲的男人，她虽然已经有多年的职场历练，可是每次转身离开，被孔崇泉用热辣辣的眼神注视着她扭动的屁股时，竟会忍不住感到羞耻。孔崇泉曾经几次跟刘婧萱提议让她去做他的助理，还很认真地开出了很高的薪水。刘婧萱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自信，产生她有可能会答应的幻觉。她当然每次都是冷冷地拒绝，看到孔崇泉失望又不甘心的样子，刘婧萱多少也会有一些得意。

“你说说事情的经过。”刘婧萱问蒋语琴。

蒋语琴低着头，身体不安地扭动几下才轻声说道，“他之前一直在微信上说一些暧昧的话，我一直不怎么理他，昨天他突然让我去他的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说过一遍下周的述职……”

刘婧萱听到这里在心中叹了口气。几个大区的业务Leader办公室旁边都有专用的会议室，和办公室联通。公司原本所有的会议室都是有监控的，但是大区业务Leader以公司商业机密为由，把专用会议室的监控都拆掉了。所以不管孔崇泉这次对蒋语琴做了什么，恐怕都很难有实锤的证据。

“然后呢？”

“我说了不到五分钟，他就夸我长得好看……然后就过来抱住我，把我按在墙上……”

蒋语琴脸涨得通红，眼眶里泪水打转，说不下去了。

刘婧萱只能看向沈赛男。

“摸她了，还解开衣服，还用手指……伸到下面……”沈赛男说，“幸亏有人敲门找他签署一个渠道协议，语琴才趁机脱身。”

蒋语琴蜷缩在椅子上，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刘婧萱怒火中烧。她一直是一个非常独立、自强的女性，从事人力工作以后切实地感受到女性在职场中的弱势地位。她谈不上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但遇到职场性骚扰，利用职权玩弄女下属的事情会瞬间正义感爆棚。

“你告诉董骏了吗？”刘婧萱问。董骏是房地产品类的HRBP，是蒋语琴直接的汇报上级。

蒋语琴点了点头，“他说……这事没有实锤的证据……让我下次别去他办公室了。”

“就知道他是个没种的男人！”刘婧萱轻声骂了一句。

刘婧萱想了想，又问，“你说他在微信上说暧昧的话，聊天记录都在吧？”

蒋语琴又点点头，拿出她的手机。刘婧萱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失望了。微信里的对方，明显不是孔崇泉常用的那个微信号，应该是他的一个小号。

“我都看过了。”沈赛男在旁边说，“完全没有可以证明身份信息的话，他太有经验了。”

刘婧萱把手机还给蒋语琴，“那你敢去跟孔崇泉对质吗？”

蒋语琴低下头，但是很快又抬起头来，“我敢！”

“我从高中就是音符跳动的用户，一直喜欢这家公司。”她说，“就算我以后再也不能在这里工作，我也不想公司里有这样的败类！”

刘婧萱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个清瘦的女孩子身上有一种倔强和顽强，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我去找杜子舟！”刘婧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