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小渊！雪儿！你们小姨怎么样了？”

妈妈着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脚步声十分急促。

回过神来的我抬起头，看见衣着凌乱、头发随意盘着的妈妈往我们这边跑来。

妈妈应该是一接到我们的电话就匆忙赶过来的……也没怎么收拾……看着妈妈的身影，我紧张地起身，看向不远处的急救室：“小姨她已经进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了……”

妈妈在我们面前停了，听见我的话后，气喘吁吁地问道：“所以你们知道你们小姨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会割腕的？”

在电话里面我就说了小姨割腕，让妈妈快点来医院，具体的事情我没有详细说。

这会儿听见妈妈的询问，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自责道：“都是我……”可就在我即将将责任全部揽到身上的时候，一直默默坐在椅子上的姐姐仰起头，先看了我一眼，随后她朝妈妈低下头，打断了我的话：“妈，都是我的错……跟小渊没关系。”

“什么……？”

还在喘气的妈妈听见姐姐的话，有些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她正想继续问下去，便见到不远处的急救室门口上的红光暗下来。

见状，妈妈不再多问，连忙往急救室门口走去。

而我见到后，看了一眼缓缓起身神情平淡的姐姐，跟上了妈妈。

姐姐凝视着我的背影，眼神复杂。

我们三人走到急救室门前时，恰巧门也在这时打开。

紧接着一位穿着绿色手术衣的女医生从急救室中走出，她见到我们三人凑过来，开口询问道：“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妈妈有些紧张地开口，神情慌张：“我们都是……我是她姐，医生，我妹妹的情况怎么样了？”

女医生用手压了压，温声道：“这位家属不要着急，病人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她的情况有些奇怪……”

“奇怪？”妈妈原本听着小姨没事而稍稍安稳下来的心脏再次一紧，她赶忙上前抓住医生的手臂，语气慌张：“医生，我妹怎么了？”

女医生按住妈妈的手，看了眼她一旁的我和姐姐，重新看向妈妈：“就是我们到现场的时候，见到病人是流了很多血的……可我们刚才检测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血红蛋白和红细胞浓度正常……有点不像是一个失血过多的症状，更像是普通的晕厥而已。

我们有点担心病人还是有一些隐性病症，所以需要后续家属们注意病人身体，并且在病人苏醒后，尽量不要刺激病人，虽说她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毕竟根据我们的初步观察，病人最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需要注意。”

这一番话下来，我和妈妈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而女医生看着脸上还是非常担心的妈妈，等到妈妈放开手后，她补充道：“你们稍等一下吧，待会我们就将病人转进留看病房……到时候你们就能去看病人了。”

妈妈连连点头，再次握住女医生的手：“感谢医生，真的非常感谢。”

“不用感谢我……应该感谢病人身上这像是奇迹一般的情况吧……我们到现在为止，不，应该说目前世界上，都没有这样的案例。手腕处的流出了这么多血，体内各个要素竟然还是正常……并且我们刚才看的时候，发现病人的自愈能力还有点强……伤口有点愈合的趋势了。”

女医生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转身再次回到了手术室，没过多久就陪同其他几名医生护士拉着在病床上的小姨从急救室中出来。

见到小姨手上被包扎着，妈妈咬了咬唇，瓜子脸皱起，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拳握紧，然后紧跟着医生们的步伐。

而我再次见到面色苍白的小姨，虽然知道她不会有什么事情了，但想起不久前的画面，我也不禁握住了双拳。

冷眼瞥了一下身边的姐姐，见到她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我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

可见她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我时，我的怒火又骤然消散。我一时不敢再直视姐姐了。

这件事里面，我犯下的错又何尝不比她少……光是对她愤怒有何作用？

我就像个废物那样，一直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不停被她洗脑……甚至到最后陪着她一起凌辱小姨……

楚清荷当初说的没错……我太优柔寡断了……太容易被影响……所以才在跟姐姐的这几天里面……不停地来回拉扯……

并且到了现在，酿成了这一场悲剧，令得小姨差点就要离我们远去。

回想了一下这近一个星期对小姨做的事情，我发觉我真不是个人，我就是一个妥妥的废物和畜生。

“小渊，雪儿，你们不要跟你们外公外婆说你们小姨住院的情况，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这种惊吓了。”

妈妈疲惫温和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内响起，我再次从自责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小姨已然被安置回来了看护病房。

我迎着妈妈看过来的目光，心虚地点点头，然后迅速看了一眼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姐姐，我再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还未醒过来的小姨，还没做好面对小姨的准备的我生怕她会突然醒过来，一时不敢在这里继续呆下去，跟妈妈说了句我要上厕所后，便径直走出了病房。

除此之外……我也不敢面对妈妈的质问……

明明我们这么多天没见了……明明今天就能再见了……

现在却出了这档子事。

好好的元宵节，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

凌晨的医院几乎没人，稍冷的两三晚风越过窗户，吹在清冷的医院过道上，呼呼作响。

那明亮的月华破过薄雾，打在椅上，映照着腾飞的灰尘，像是我此刻的心绪，杂乱无章。

停在厕所内的洗手台，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猛地一扭身朝墙壁上一拳打过去。疼痛从拳头迅速蔓延至全身，我死死咬着唇，用头砸在墙上。

咚的一声回荡在我的脑海中，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有些自暴自弃地再砸一下。

各种负面情绪不断涌上我的心头，最后俨然化为了一个问题。

我以后该怎么办？

我好该死……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侧着头，再次看着镜中的自己，内心里面缓缓升起一个念头。

活的这么痛苦……为何不了结自己？

可下一瞬间，我意识到我这是要逃避，迅速杀死了这个想法。

不行不行……我要真这么做了……那就是彻彻底底地对不起小姨了……更别说还有妈妈……

我要做的，应该是要去补救和挽回这一切……

尽管最后小姨不一定会原谅我，但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还没给开始，就想了结自己。还有妈妈那边……

洗了把脸，缓缓定下想法的我将手甩了甩，然后走出厕所。

可刚一出去，便见到姐姐守在厕所门口，像是在等我。

姐姐看见我出来后，眸光有了点变化，她轻唤了下我，往我这边走来，伸出手想要拉住我。

我侧过身，躲开了她的手，随后轻声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但语气坚决：“姐，不要碰我……算我求你了。”

“小渊……”姐姐的手滞在半空中，她看着我的双眼，有些不甘地收回手，但往我走近了一步：“小渊……是姐姐没想到……是姐姐的错……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再说了……你的头发白了好几根，是给小姨疗伤的后果……你不缺她的。”

见姐姐一直逼近，我不断后退，“这是我应该做的，不是我还她的……我欠小姨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完。姐……不要靠近了！江沐雪！”

姐姐被我喊她的名字给镇住，她看着我，抿了抿嘴唇，眼中透露着些许慌张，可她还是朝我张开怀抱：

“小渊……听话，过来姐姐这里好吗？姐姐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你知道的，姐姐最爱小渊了……姐姐能给小渊付出一切，小渊你不要这样好吗？姐姐知道错了……你不用自责的。”

听着这熟悉无比的语气，我看着姐姐再次慢慢向我走来，有些厌恶地侧过身：“别说了……江沐雪，我们都有错……我错的，不比你少……甚至比你更多。

若我能不那么懦弱，在房间里面拿东西划死自己……若我这几天发现小姨的不对劲时，能多关心一下小姨……若我在你虐待她时，能阻止你……

这一切都将会改变。”

姐姐脚步顿止，有些手足无措地呆愣在原地，她眼眶逐渐变红，趁着我不备，死死抓住我的手：“对不起……小渊……对不起……”

我用力甩开姐姐的手，看着她脸上的泪水不断滑落，想到小姨的情况，我心中升不起任何怜惜，反而第一次语气无比冰冷地对她说道：

“江沐雪……这个对不起，你应该跟小姨说。还有……到现在，我不敢信你了，你知道吗？造成这状况的缘由……都是你对我那畸形的爱……

我不想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对双方都是折磨，就这样吧……

所以，江沐雪，听我说，我不值得被你爱，你不要再喜欢我了……”现在彻底清醒过来，心知不能继续下去的我最终选择对姐姐用出了最后一次言灵术。我跟姐姐真的不能这样下去了……虽然这样很对不起她并且很不负责任，但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断绝这种关系以及日后慢慢弥补她了。

我看着姐姐像是傻了一样愣在原地，看着我的眼神多了些茫然，随后她低下头，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白皙的手背上隐隐透露着有些狰狞的青筋。

“不喜欢小渊？”

姐姐呢喃了一声，接着突然瞪大了双眼，捂着脑袋靠着墙璧开始不断摇头，像是极为痛苦，就连泪都止住，只流下一道道泪痕挂在她的脸上。

看着姐姐这幅样貌，我心知言灵术是生效了。

就这样吧……

叹了口气，我像是打了败仗那样准备回病房的时候，忽然心中一阵悸动。

正心惊之时，我的衣摆被姐姐拽住，我晃神之际，就感受到她死死地抱上来，一滴滴泪打湿了我的衣服。

“不行……不行……小渊……你要姐姐不喜欢你……还不如让姐姐去死……这比杀了还要痛苦……小渊……你不要抛弃姐姐……不要……姐姐知道错了……姐姐以后都不这样了……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小渊，我求你了……”

姐姐不断摇着头，但抱住我的力气愈发变大。

我喘着粗气，看着身体颤抖的姐姐，因为脑袋剧烈疼痛而咬紧了牙关。这是……言灵术没奏效？

不……是被姐姐直接破了……头痛和心悸就是反噬……

我忍住头痛，正要挣开她的时候，就见她踮着脚，径直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