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点!别乱动!!”图巴尔将虎钳一样的双手紧紧按在小书童身上, 横眉竖目大声叱喝道:“落在爷爷手里还想逃脱不成!”
“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小书童侍月焦急呼唤,目光一直落在图巴尔的腰间。因为那里藏着他要传达给彭新的信息,而这信息正是这大汉硬生生从他手中抢夺过去的。可惜因为嘴巴被一团碎布塞得严实, 侍月愤怒的呼喊在别人听来不过是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侍月心中惶恐,此番怕是要坏大事。公子彭新曾吩咐过, 在他闭关修行时如果有信鸽归来, 必须立时拿到窗前与他颂上三遍。傍晚十分,候在王府的信鸽飞来了。侍月即刻取下信鸽脚上的纸条,打开一看,但见上面写着:申末,宫中二宦至府宣旨, 帝邀王与妃……
可还不等他把下面的内容看完,便被人从背后猛然按住了口鼻。侍月大惊之余本能的奋力反抗挣扎,但背后之人却使出一股蛮力将他打横抬起,直接扛出了别院之外。
待到他被丢进监学院中的一处房间, 又被人严严实实封了嘴巴, 他才看清抓住他的人正是前两日来别院“参观游玩”的书生中那个最壮硕粗犷的。而今天,像他一样粗犷的壮汉这屋里还有十几个。
侍月常伴在面貌俊美的彭新身边,平日所见也都是监学院中那些儒雅书生, 猛然落入这般凶神恶煞之人手里, 难得他瑟瑟发抖之余还不忘坚贞不屈的妄图争取自由。不过一切努力最终都是徒劳。很快, 那壮汉只是轻轻一捏, 便将侍月紧紧攥着的拳头尽数掰开。那张被他揉成纸团握在手里的信笺应声滚落在地。
图巴尔拾起来,展开看看纸上内容,又折好放回腰间衣带内。心道:怪不得彭新能在王妃的梦中赖了将近月余都安然无恙。原来王爷府上有什么风吹草动早就被他知晓了。好在这次张监副在商谈坎城之事时顺便向天御宗求了救,不然错过时间王妃可真是要凶多吉少。
随即,图巴尔眉头拧成个疙瘩,思虑着光是抓了这书童还不算完,待凌非焉与初一诛灭魇魔,回到王爷府上还要将那放出信鸽的细作也揪出来才是。
于是他又推开房间小窗,一边观察着彭新所在的别院,一边留心漆黑夜空中王府的方向是否有信号升起。巧就巧在这儿,远来的信鸽便是这么被他发现的。
同样守望着一片漆黑视野的人,还有在梦境结界中拉着王妃急急奔跑的初一。当禁心阵的光影仿如一道无形幕墙隔绝了魇魔的梦境结界,她和凌非焉便都没了退路。
禁心阵里,凌非焉将会有怎样一场凶险难料的恶斗,初一不猜也知。好在禁心阵外还是王妃摇摇欲坠的梦境,开京城坍塌的断壁残垣中还留有些许蛛丝马迹,能让她须循着直觉向梦境东缘的道场狂奔疾走。
初一与王妃在黑暗中的每一个转弯,每一步方向都必须精准无错,否则稍有偏差便会迷失出口的所在之处。可即使这样,初一也不敢有片刻停留。哪怕越靠近法阵东缘的结界,她就会离凌非焉越来越远,她也只能这样争分夺秒的去寻找梦境结界的出口,去争取生机,争取不只她和王妃的生机,更是凌非焉的生机。
这一次,她决不允许自己有任何闪失。
王妃被初一拖着跑了许久,若不是在梦境之中,她恐怕早就气喘吁吁再难挪动半步。但此刻不知是对生的渴望,还是全心全意想送还等待之人一场重聚,她毅然决然的跟随者初一的步伐。
她相信这个青衣的女子一定会带她找到梦境的出口,将她带回景鉴年的身边。因为她从青衣女子与白衣女子相视的眼眸中读到了与她一样的坚毅和深情。无论这青衣女子对那白衣女子怀着的是一份怎样的情意,她都相信真挚的情感终会予人带来非凡的力量。
果然,空旷的视野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泛着微光的阴阳之阵。阵边除了十六展布幡一切都淹没在尘埃之中。初一见了,鼻子一酸,眼眶不由得微微润热。
这是道场,是梦境结界东缘的道场。
顺利到达目的地不是初一瞬间想落下泪来的原因。
那十六展屹立不倒的道幡,此刻正忽明忽暗的闪耀着银色的光辉。初一的眼前甚至可以浮现出刚入梦时,凌非焉为每一展布幡加持道法的身影。
原来在那时,凌非焉便为她备好了安全的退路。
初一狠狠抽了下鼻子,又扬起下巴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留给她冷静下来的时间不过深深吸口气的瞬间。
“王妃,你且……站在此处。”声音微微哽咽了,调理却依然清晰。
初一知道,这真的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好。”王妃站在了凌非焉先前布好的东方木属法阵上。
初一亦站到阵里,在手中闪起蓝色的道法之光,与王妃郑重言道:“现在我便将王妃带出梦境,请王妃闭上双眼,尽量放空思绪,幻想着自己将要昏昏入睡,再翩然醒来。”
听着初一强忍悲恸的涩涩声音,王妃亦是苦笑着,抬手握住初一泛着光芒的双手,轻道:“她会醒来的。”然后慢慢闭上了双眼。
“嗯。”感受到王妃真心实意的关怀于她,初一紧皱的心脏才略略松缓。
是呢,她会醒来的。
回目再望向那早已看不到任何痕迹的无边漆黑,初一别无他选,只能低吟起出梦的道咒。
仿佛做了一场疲劳的长梦,王妃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完全无力抬手去撑起身子。
“来……人……来人。”就连呼唤下人的声息也气若游丝。
四个小丫鬟盯着烛火焉焉欲熄的灯笼紧张万分,正准备奔去门外呼唤景鉴年,猛然听到身后一阵熟悉的呼唤,大惊之下转过头去,却见竟是王妃在床帐之中缓缓而动。
“王妃?!!王妃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四人急扑到榻前,眼泪顿时打湿眼眶。
“我这是怎么了……”王妃懵懂的看着四周,床是她的床,房也是她的房,只是身边的人……
“她们是谁……?怎么在……我的床上?”王妃看着身边的两个穿着內侍朝服,披散发丝的女人,脸色震惊之余还带着微微的愠怒。
“王妃你长梦方醒不宜多言!稍后王爷自会与你解释!!”初一随之醒来,听见王妃正在质问,便知王妃已将梦境中的一切尽数忘却。但她此刻实在没时间与王妃详细解释。王妃已经醒了,那梦境即刻便会消失,凌非焉能不能逃离梦境,全赖她最后的拼试了!
“你竟敢这样……与我说话……”王妃瞪着杏目,在小丫鬟的搀扶下坐起身。不解的看看初一又看看床榻深处安静躺卧着的仿若沉睡的女子。
初一早已一骨碌翻身下床,三步化作两步奔在春宵楼的红灯前。向灯中一望,只见那魂石投射的慕霜心魂早已消失殆尽,凌非焉果然已将魇魔退路截断。但没了心魂支撑,凌非焉两道肩魂之光在魂石上便是附着不住,虚虚脱脱的便要向别处游离。
初一慌忙伸手去握紧那已经褪了光芒要变回通透的魂石,疾步将它拿到床上,跪坐在凌非焉的身边。
“你这两个无礼之人怎敢,怎敢……哎哟!”被焦急的初一鲁莽挤到床边,王妃只能虚弱的扶着床榻,目瞪口呆看着初一和那个沉睡的女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初一在右手指尖聚起幽蓝色的道法之光,低目凝神,于凌非焉眉心双肩之间,勾勒出一个三角型的法阵。然后将握着魂石的手掌张开,以道法之力浮起魂石置在法阵之中。
“拜托了……拜托……非焉凌尊……”初一颤抖着声音,甚至没有意识到因为潜意识里对自己没有信心,才会下意识将希望寄托在凌非焉身上。
如果她能成功将凌非焉的心魂从梦境中呼唤归来,再与那两点肩魂一起聚在魂石之上,那么就算梦境不复存在,也可以让凌非焉的三魂尽数归位。
可惜这方式虽与点魂灯相似,却又不完全等同于点魂灯折射三魂。因为点魂灯时,人的顶魄还在自己的头顶,而现在,凌非焉的心魂却是囚在梦境中。这就是完完全全的唤魂之术,难于点魂灯,也险于点魂灯。
此时的魂石,不过只是个承载心魂的器具。
这样的咒术平日只有道法高深的凌尊首徒们才能行得顺利。可现在却要毫无经验的自己来施术,且是对爱慕之人……初一不禁万分难为。
若不是凌非焉那句耳语让她失了心神,若不是那时凌非焉轻揽在腰间的双手给了她莫名的勇气,初一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应下凌非焉的要求。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时间也只有一瞬间。如果不成,她将会成为陷凌非焉于永眠的罪人。
那恍如千年的缓慢时光中,初一迷迷蒙蒙,只想将凌非焉拥得紧些,再紧些。她不愿别离,好像吃过这种苦头,一松手让凌非焉走了便再也没将她等回来。
或许凌非焉也感觉到了初一的无奈与哀伤,埋下头来,在她耳边轻语。
“我要你……”轻轻的吐息,却重重击打着初一的心绪,“为我点一次魂灯。”
被凌非焉轻推开距离,她的手却依然在腰际停留片刻才缓缓收回。
“我……?”一瞬间,初一的留恋与不舍都化作不可置信的惊愕。她已经领会了凌非焉的意图,但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凌非焉竟会与她下了这样大的重托。
她将她的心魂,神识托付给了她。
她……
初一痴痴望着凌非焉嘴角漾起的笑意,有信任,有鼓励。就像她千百次幻想中的那样,对她柔情似水,却又坚定无比。
于是初一也笑了,她知道,凌非焉这样的托付是怎样也拒绝不了了。
更何况这时,除了她,孤寂的留在梦境之中的凌非焉还能依靠谁呢……
这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这真的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凌非焉的睡颜并不痛苦,淡然得完全不像正在梦中经历凶险和生死。初一凝望着,注视着,用饱含着道法之光的右手指尖在凌非焉眉间轻点,深深回忆起入宗试典时凌非焉唤取她顶魂时的感觉,努力去给凌非焉营造同样的感受。
唤魂的三角法阵成了,魂石也悬浮起来了。
心魂,拜托了,非焉……
非焉!!!
初一睁开双眼,怔怔望着悬浮在空中暗淡的法阵。泪水止不住从眼中滑落,她不敢出声抽泣也顾不上擦拭,她能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真的只能靠祈祷了。可凌非焉就这么静静的安躺着,仿佛没有听到她心底里声嘶力竭的呼唤。
三角法阵环绕着魂石,静的怕人,并没有心魂从凌非焉头顶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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