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1 / 1)

林奇麻利地替特纳上药。特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嘴角不断上翘,不时赞叹一句,警官先生,你这娴熟的手法快赶得上医疗机械臂了。

“刚刚那是什么?”林奇正在用医疗胶封伤口,“你立刻就能反应过来我会有危险,所以……你还隐瞒了些什么?”

特纳知道这时他再怎么解释也无用了,索性开诚布公道:“杨真不仅仅是盗取公司机密那么简单。”

他顿了一下,观察林奇的反应。

林奇冷静地看他,“说说看,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很危险,”特纳说,“比你能够想象中的所有罪犯都危险。”

“为什么?”林奇不解,“她看起来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一个单纯漂亮的女孩吗?”特纳笑道,“林奇警官,你喜欢那样的美丽小姐吗?”

林奇不答反问:“她有什么特别的?还是她有什么特别危险的?”

“对不起,我不能说,”特纳倾了倾身子,贴在他耳边道,“你只需要帮我捉住她就够了。”

林奇推开他,凝眉微怒道,“克林特先生,我希望你能注意下我们之间的距离。”

特纳挑眉笑了笑,“我刚刚才为你受了伤,连点谢礼都没有吗?”

林奇讥讽:“需要颁你个见义勇为奖吗?”

特纳故作思索了会儿,“那倒不必,我想要些更实在的。”

林奇肃色道:“克林特先生,我已经有未婚夫了。我……”

特纳打断他,“林奇警官,你的思想不会那么保守吧,这样多么无趣啊。除了郑区长的公子以外,你就没尝试过和其他人交往吗?”

“不需要。”林奇斩钉截铁道。

特纳再次大胆靠近,在他耳边呼气道,“你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需要呢?”

林奇脸颊泛起一丝红晕,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恼的,他看起来想要否认,但又有些犹豫。

“你打算怎么试?”

特纳苍白的脸凝滞了几秒钟,他盯着眼前年轻男人灰蓝色的瞳仁,像大海里刚捞出来的石头,散发着湿漉漉的、毫无自觉的诱惑。

特纳内心涌出奇异的痒感,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有股不明就理的冲动。

“像……这样。”

特纳扳住林奇的下颚,还没等对方来得及反应,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林奇面无表情,只是狠狠擦了一下嘴唇,平淡道:“无耻。”

“这样也算?”

特纳话音刚落,就感觉受伤的地方一紧,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

太他妈没出息了。

林奇收回捏人的手,按开车门,镇定自若地下了车。特纳揉着伤处,颇为怨愤地盯着车门。隔了一会儿,有人在敲车窗。他纠结着眉峰,摁开车窗,林奇单手扶在车顶,弯腰探进脑袋说:“克林特先生,刚刚那个如果算吻的话,太烂了。”

特纳嘴角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

***

接近午夜时分,姜特德才返回自己府邸,刚下车,如同神经抽搐的强烈疼痛从脊背传来,他停住脚步,想缓一缓难受。

“伯爵。”73号向他跑来,并试图伸出手扶住他。

“不用。”姜特德抬手拦住她,“特纳和茉莉都回来了吗?”

“是的,”73号回,“他们还在镜宫等您。”

姜特德抿了抿唇,“帮我准备注射针剂。”

“是。”73号谦恭地点头。

气垫运输机在空中划出一道泛着金属光泽的绿色闪电,它正在加速前进。姜特德刚刚注射完一支蓝色针剂,正闭目躺在软椅上休息。

“伯爵,”73号说,“您的身体目前不能仅靠舒缓液剂了,我们必须再去木卫九进行……”

姜特德闭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73号讷讷地闭上了嘴。

过了两分钟后,姜特德睁开眼,平静地问:“这次我还能撑多久?”

73号发出了一个测试命令,座位上升起一个半透明的纳米玻璃罩,将姜特德半个身躯罩了进去。显示体征的虚拟数值和虚拟数据峰图在透明罩上不停滚动,红绿蓝三色汇成了一个人体模拟图。

“伯爵,”73号低声说,“7个月,这次的极限。”

姜特德不再说话,运输机在向下方倾斜,他们准备降落了。

双胞胎兄妹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玩一款最新的解谜游戏。

特纳的人物刚刚将照片拼图找齐全,一只乌鸦就飞过来叼走了其中一块碎片。茉莉嘲讽了他几句,特纳报复性地用了瓶禁言药水。

“哥,你有毛病吧!”茉莉取下游戏头盔,愤愤不平道。

“小妹,别生气嘛。”特纳退出游戏界面,走到茉莉面前,揉了揉她脑袋顶,“大不了第四关我让你一次性解锁所有成就。”

“感情真好,”姜特德坐在沙发上,轻轻拍了拍掌心,“看见你们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

“——伯爵!”双胞胎兄妹同时回头,眼睛一亮。

姜特德勉强直起身,唇色发白,但看不出什么痛苦的表情。

茉莉敏感地察觉到了,“伯爵,你还好吧?今年……”

“茉莉。”特纳喊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茉莉吐了吐舌头,把后半截话吞进了肚子里。

“没事,我还可以撑7个月呢。”

兄妹俩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露忧色。

特纳忍不住:“伯爵,要不然我们把计划推迟点,先去趟木卫九吧。”

姜特德盯他一眼,随即移开目光,“只不过才除掉一个古维尔,就可以掉以轻心了吗?”

特纳的绿眸子黯了黯,“我……我的意思是,让茉莉陪您去。我留在塞德娜星就行了……”

姜特德转身看向茉莉,“茉莉,你赞同你哥的建议吗?”

茉莉目光游移了一会儿,最后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饶了我吧,我不作任何选择。”

姜特德一笑,“那我就当你站在我这边了。”

特纳叹了口气,有点忧心忡忡的意思。

“克林特先生,”姜特德少见地开起玩笑,“杞人忧天的样子可不适合你哦。”

“放心,”姜特德走到特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一定能在12月之前结束这一切。”

***

姜特德从蒸汽缭绕的淋浴间走出来,腰间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浴巾。无论从远处还是近处看,他都拥有一具极富古典美感的身材,仿若米开朗基罗雕塑出的大卫,肌肉秀美如山峦,起伏的曲线形成山峦间的沟壑,根本挑不出任何瑕疵。即使当今医美技术发达,也无法复制出一模一样的身材。

当离他极近时,才会发现他的皮肤也与常人不同。光滑无任何毛孔,跟真人蜡像一样,细腻充满着真实感,同时也因为太过完美而充斥着不和谐感。

从十八岁开始,姜特德的身体就开始接受改造。他动了上千次大大小小的手术,捱过了无数次的排斥反应,终于将全身的皮肤都换成了一种合成材料——内行星仿生胶,即使不穿防护服,也能应付极端严酷的环境。

他的这层皮肤,不是普通的仿生胶,它能够抵御巨大的外部压力,并能将全方位的感知准确地传递给大脑。可这个世间并没有真正的两全其美,因为神经元的重新接驳,他的整个心血管循环系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血管壁平滑肌细胞总是不能正常代谢,必须靠注射通血栓的液剂来维持正常,随着血管壁的损耗加剧,他的身体状况江河日下,前几年还能靠注射针剂勉强维持。但随着肢体麻木次数渐增,全身再造血管壁的手术就得提上议程了。

姜特德并不是不理解身边人的担心,他知道即使自己植入了微型纳米修补机器人也于事无补,底子已经被完全捣烂了,要么彻底地焕然一新,要么彻底地功亏一篑。

但是,时间不会等他。

人人都以为他过得是人上人的生活,但实际呢,他过的是一种极其痛苦的生活。如果要把他的痛苦描绘出来给人看,那就是他极度恐惧着——担心时间不够。

他在人称“地狱星”的塔耳塔洛行星浪费了四年服刑,忍受着暗无天日的皮肉折磨,并且在这颗肮脏的星球上舍弃了所有的尊严。在一次残酷的水刑后,他差点丢掉了最后一口气,可复仇的驱动力让他再次熬了过来。

他会永远记得这颗星球出口的唯一食品——塔耳塔洛斯酱。

这个酱的制作过程是弄来蛋黄酱然后把它们暴露在塔耳塔洛斯腐蚀性的环境中几秒种,再封上盖子。这使得蛋黄酱变得味道异常浓烈,毕竟它吸入了大量低度的毒素。【1】

而狱卒们会特地跳出刺头分子,只给一个氧气头盔,除掉环境防护服,驱赶犯人至室外,端着装满蛋黄酱的玻璃宽口瓶,幸灾乐祸地在一旁“观赏”制作过程。

裸露的皮肤被暴露在致命的大气中,像被铁水滚过一遍,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整块整块的皮肤组织就开始脱落,红色的肌肉组织被迅速燎黑,失去活力成为一团死肉,血水沾粘着肉色的表皮如融化的蜡一般下坠下坠……下坠。

姜特德第一次感受到骨肉撕裂的钻心疼痛,仿若有亿万只纳米虫钻入了他的血肉,疯狂啃碎了他的皮肉经脉直至骨髓,再破坏掉他身为人的尊严,只能像一只畜生一样,大口喘着粗气,因为疼痛而失禁,甚至动了想要求饶的心思。

除了疼痛以外,更为撕心裂肺的是看见自己被如何毁灭,从肉身到心,被这颗地狱星慢慢蚕食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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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地狱星设定借用了《天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