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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护士进病房来为他测血压,一人俯下身,掀开他的眼皮,细细看了看,随即看向检测仪,报起数据,末了叹一声:“多好的人啊,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记数据的护士应道,“长得这么帅,性格又好,听张医生说,无论学历还是工作履历都金光闪闪,要不是得了这病,我都想追他,唉……”

言罢,往他的静脉里似注射了什么,离开重镇监护室。

也许是静脉里的药物终于起了作用,程昶再往四周看去,视野渐渐模糊起来。

慢慢地,直到变成一团白茫茫,他陷入更深的昏迷当中。

……

程昶喘了好一阵的气,慢慢抬起头,轩窗,古榻,琉璃屏风,仍在琮亲王府,他仍是王府里的小王爷。

可是方才那个光怪陆离梦实在太真实了,几乎是续着上回的做下去,仿佛是他当下正经历着的一般。

他默坐了一会儿,缓缓地敞开里衣,垂眼看去。

胸膛光洁紧实,没有缝过针,没有狰狞遍布的伤口。

程昶坐在榻上,神思微缓,可心中却慢慢浮起了一种荒诞之感。

因为他想起了一桩事。

他一共做了三次心脏手术,一次搭桥,两次装起搏器,分别时单腔起搏器和双腔起搏器。

也就是说,三腔起搏器他没有装过。

自然他天生心脏病,知道有朝一日,他如果心力不足再犯病,也许就需要把双腔起搏器换成三腔的,可是……

他并不知道三腔的起搏器的具体价格。

不知道什么用国产的,手术费十五万左右,用进口的,加上手术费要一共三十万。

这是他的梦,所想所见,都该是他所已知的,他如今在大绥,无处求证起搏器的价格,可是,如果梦里报的价格是真的呢……

程昶一时间只觉连呼吸都快滞住了。

雨细了,外间天色敞亮,盛烈的夏光透窗入户。

他缓缓抬起手,在烟尘里看着自己的指间,失神地想,如果,只是如果,梦里的那些,都是——真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暗恋不苦呀,我觉得没有什么比暗恋成真更美好的事情啦~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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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章

屋外传来叩门声。

程昶犹自愣神, 没有应门。

片刻,房门被人轻轻一推, 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问:“小王爷, 您已醒了么?奴婢、奴婢伺候您更衣。”

程昶愣了一下,移目看过去, 屋门前立着的竟是一个侍婢打扮的小姑娘。

王府里伺候的丫鬟多的是,但他这院子里是没有的。

从前的小王爷太混账,成日想着拈花惹草, 琮亲王怕他像他头一位沾上花柳病的兄长一样福薄早逝,从根源上绝了他的女|色——一个侍婢也不给他。

程昶一头雾水地看着乍然出现的小侍婢,半晌,问:“你……谁?”

“回小王爷的话,奴婢是被王妃派来伺候您更衣梳洗的。”

说着, 抬头觑他一眼, 脸倏地一红, 连忙移开眼。

程昶又愣了下,垂目一看,才发现自己的里衣是敞着的。他默不作声地将衣衫一掩, 一面下榻一面问:“孙海平呢,叫他进来。”

孙海平就候在屋外, 一听程昶叫他, 连忙进屋:“小王爷,您找我?”

“嗯,我出了汗, 想洗个澡,帮我打热水。”程昶道,然后对小婢女说,“你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可那婢女听了这话,竟是未动,片刻,垂着眸重复了一句:“回小王爷的话,奴婢、奴婢是受王妃之命,从今以后,要贴身伺候小王爷更衣梳洗的。”

程昶原还没怎么在意她这话,这会儿听她又说了一遍,忽然有点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他有点尴尬,仔细看了这小婢女一眼。

只见她身姿娇小,五官虽好看,但尚未全然长开,脸上还有点婴儿肥。

她十分拘谨地在他身前立着,耳根子红得要滴出血来,或许是因为困窘,双手揪着衣衫,反复缠绕。

程昶问:“你……多大了?”

“回小王爷的话,奴婢今年十五,上个月刚及笄。”

程昶:“……”

与未成年人发生关系,是要坐牢的。

程昶道:“真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他语气淡然却不容反驳,小婢女听了,不好再做坚持,细弱蚊蝇地应了声“是”,退出屋外。

待小婢女走远了,程昶眉心一蹙,问:“怎么回事?”

孙海平道:“嘿小王爷,您是不知道,昨儿半夜王妃娘娘发慈悲,挑了好几个可人的小丫鬟来咱们院里,叫她们轮着伺候您。这是由着您挑通房呢。”

程昶怔住,这么说,还不止一个?

“都这么小年纪的?”

“啊,对啊,不然小王爷您喜欢多大的?”孙海平想了想道,“哦,小的想起来了,倒是有个十七的,要不小的叫她过来伺候?”

程昶:“……不用了。”

又问,“她们眼下住哪里?”

“就在隔壁的偏院里。”

程昶略一思索:“那就让她们安心在那里住着,都是群小姑娘,衣食和工钱不要亏待了她们,就一条,别来我屋里就是了。”

孙海平一面应了,一面在心中犯嘀咕,这是咋了?他家小王爷戒女色,戒出佛性来了?

但他不敢多问,依着程昶的吩咐抬了浴桶进屋,等他沐浴完,伺候好他更衣,刚着人备了膳,一早出门去打探消息的张大虎就回来了。

“小王爷不是让小的盯着大理寺那边么?今早上的消息,昨儿半夜,大理寺的刑牢里,秋节当晚闹事的匪寇,一下死了十几个。”

程昶问:“怎么死的?”

“具体不知道,听说有的是自己服毒,有的是经不住用刑,不过,当夜围杀刀疤人的那八个杀手,都死了。”

看来又是灭口。

程昶沉默下来。

这两天事发频频,秋节当晚,刀疤人本来要来找他寻求庇护,无奈途中却被真凶派来的八个杀手截杀,云浠无奈之下,只得放走刀疤人,留住杀手。

这八个杀手被当做闹事的贼人关入了大理寺刑牢,不曾想,仅一日间,竟全部被灭口。

金陵城中,有本事把手伸到大理寺的人不多,除去少数朝廷要员,大概就只剩几个亲王郡王了。

可是,程昶想,他不能这么盲猜。

这又不是做学术调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这是保命的事,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刀疤人,从他口中问出线索。

一念及此,程昶当即起身:“走,去忠勇侯府。”

刚出了院门,他想起早上的事,不由退了两步,问跟在身后的张大虎和孙海平:“我这么去找云浠,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琮亲王妃因为他和云浠走得近,已斥了他两回,今早莫名往他房里塞通房丫鬟,八成也是因为昨夜撞见他与云浠一处,误会他对云浠有意,想借着小丫鬟,断了他的心思。

张大虎没答话。

孙海平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小王爷您是什么身份,屈尊去那破落户,是给他们长脸,怎么着,他们还敢嫌弃了?怕不是吃了雄心豹——”

话未说完,只见程昶面色不虞,改口道:“是,是有点不合适。”

张大虎倒是耿直,实话说道:“小王爷平日里去找那个侯府小姐倒没什么,可是眼下她刚退了亲,您私下与她见见就罢了,要就这么登门去找她,您是没什么,对她的名声不太好。”

“可以这样。”孙海平想了想,“小王爷您可以先把她约到附近的一个寺庙香院什么的,然后假装自己也要去祈福上香,是临时撞见的。”

程昶:“……”

怎么弄得跟搞地下情似的。

程昶:“行吧,约哪家香院?”

“金陵城香火最好的就是京郊的白云寺了,可是有点远,来去要大半日,金陵城中的寺院道观不少,离咱们王府最近的是……”

程昶道:“不要离王府近的,找一家清净的,离侯府近的,她今日在府中等圣旨,来去方便些。”

“离侯府最近的,那就是文殊菩萨庙了。”

程昶点头:“好,那你去侯府,与她说一声。”

孙海平应了,刚要走,忽听程昶又道:“回来。”

他想了想:“算了,你不要去侯府,你去京兆府,找衙差田泗,托他帮忙去侯府找云浠,说我在文殊菩萨庙等她。”

“为什么啊?”孙海平问。

“你去侯府与我亲自去侯府,有什么差别吗?”程昶道,“省得让人说她闲话。”

张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