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1 / 1)

外头突然响起了擂鼓之声,鼓声缓慢均匀就像是在蓄力一般。

路树冬下意识往窗外看去,但见十几艇狭长的热气艇铺开在了半空上,每一艇飞船上坐了两排,大约二十几人,服饰各异,长得形状各异,但仍是兽人巨多,随着十二声礼炮入场,姿态十分恭敬。

她以为的婚礼会在白皑举行,结果舒巴洱家的后花园因为同礼颂叛军作战,几乎毁于一旦,而浦兰也不乐意留在白皑,便带着两人去了黑伊斯。

一个微小而美丽,充满溪流河湖的星球。

蕾亚将头纱重新拉好,隔着雾蒙蒙闪着细碎的流光直视那双眼,“害怕吗,跟在我身边就好。”

路树冬闻言笑道:“不害怕,但是紧张。”

响亮的琴音带着回音轰然一响,似是有了实质一般的一圈圈荡漾了开去,整个白皑都能清楚地听到,接着,浑身雪白的法师带着厚厚的白皑宣言走上正殿,琴声由少年们灵动高洁的吟唱代替。

与人类的西式婚礼还是有点差别,新娘由新郎亲自带领,涉过铺满蔷薇的清溪,预示由一而终,川流不息。

路树冬安静地环着蕾亚的脖子,由她抱起上岸,溪水打湿两人的衣摆,还沾染上许多花瓣,那便是山川自然赠予新人的祝福,越多越好。

听着嘉宾们的祝愿,路树冬实在是太害羞了,以至于听见蕾亚的宣誓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用的是古老的部族语言,富有韵律而极其晦涩难懂,不过路树冬却从她清亮的双眼里看懂了。

蕾亚的真挚,忠诚,爱与坚贞。

轮到路树冬自己的宣誓,她只是跟着法师一字一句地重复宣言上的话,却无比认真,说到最后险些哽咽中止,好在是顺利结束了。

宣誓没有亲吻的环节,蕾亚仍是隔着面纱轻吻着路树冬的眼睛,溪水的粼粼波光似是都投影在了那双眼睛里。

从此以后,与你共赏虹岚风雷,永无止息的爱你。

礼堂上空映照着象征永恒幸福的粉色云海,不时有小精灵拿着乐器歌唱,宴会现场一派谦让和睦,其乐融融。

新娘要在第一支舞上去掉面纱,由此宣告有主,对此路树冬表示很疑惑,但看到现场果真有许多来宾,不分男女,戴着面纱或面具,才意识到这是他们宣告单身的意思。

白皑的婚礼说来也挺简单,没有繁琐的规定和要求,宴会上音乐结束便是正式落幕的意思,没有更多的习俗说法,随性自由而散漫。

回房间的路上,路树冬还沉浸在美酒的余韵中,软绵绵的被蕾亚背着往前走,水面上带着湿气的微暖的风明显了起来,让人觉得十分的舒畅。

可是风一吹,路树冬就觉得自己好像更绵软了,她开始像水一样粘不住蕾亚,要从她背上滑下去,害得蕾亚手忙脚乱,磨蹭间流光纱的面料便勾在走廊的雕像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山雨朦朦,笼了一层灰色薄纱在山头,黎明方去,鸦青色的山峦露出并不明媚的晨曦,倾洒大地万物垂挂的雨珠上,霞光灿灿。

路树冬掀开蕾亚的手掌,无声地走向落地窗,立在一片朦胧中欣赏远方淡蓝色的星球。

“很美对吗?”蕾亚在她动身前便醒了过来,柔软的细绒毯同时罩住赤裸的两人,“想以后都住在这里吗?”

路树冬轻轻吁气,“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

“嗯,都处理好了。我还是无法担负起母亲的期望,不过他们也不在意我的去留,我们以后都好好的生活在这里吧,我会努力研究晶石以维持收入,好好管教孩子……”

路树冬转身扑进蕾亚怀里,踩着她的膝盖往上爬,蕾亚稍一用力捧着她的屁股就将人抬到齐高的位置。

“什么都是你做了,赚钱,带孩子,做饭,哦,家务可以用机器人,那我还需要做什么?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啊,会的东西在这里也用不上。”

“那就……”蕾亚蹭蹭她的脖子,“顺其自然吧。”

“好。”

舒巴洱家小二诞生那天,两人正在花园里休憩,路树冬在琐碎的生活之余找到了新的乐趣,那便是将人类的手工缝纫发扬光大。

布料,特别是各种棉布网纱,在黑伊斯不算罕有,比之白皑它更接近于礼颂的生存方式,却比礼颂更接近地球。

“这是树皮皱纹棉布,做套复古宫廷洋裙特别温柔,你喜欢我穿什么颜色呀?”

路树冬拿着色卡在脖子上比划,这些日子她把皮肤养的白白粉粉的。

蕾亚戴着眼镜,从凌乱的书卷里抬起头,那副无框眼镜就滑到了鼻尖上,路树冬扶起鼻架又问了声。

少女的脖子胖胖嫩嫩的,中间还有道浅浅的细纹,她还是个孩子呢。

那么多颜色,她一眼就瞧见了浅青色。

衬得树冬泛着雪光,她喜欢那样的她,浑身散发着壁画美人般的光洁,犹带着露水的清灵。

路树冬眨眨眼,她便乐于奉承,“你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这个就不错。”

于是路树冬灿烂地开始画样了。

正裁着袖片,蕾亚便忽然上前来握住树冬的手。

“怎么了吗?”树冬放下剪刀,看见她满脸的不自然,蕾亚松开手,大掌轻拍她的后背。

“小二出生了,情况不太好,在孵育室里治疗,怕是要和路易一起出来了……”

“不好吗,他们年纪一样大,才容易玩在一起呀!”

蕾亚揽着她向外走,顺势牵起树冬的左手印上一吻,之后牢牢握住,“就是觉得怪怪的。”

池塘里“咚”的一声水响,一只原本停在荷叶上的青蛙,跃进水里游走了,风里传来荷花的淡香。

路树冬依靠在她怀里,两手将她的手放在心上,一下一下地顺着绒毛摩挲。

“我从小在实验室长大,没有见过父母恩爱的样子,哪怕是两个人相处的日常也不多见,但是我觉得爱情应该是用心就能维持的。可是对于,抚养一个孩子,我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

路树冬望着她,“那是因为我们都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没有自信。可是路易有我们呀,就像你说的,顺其自然不好吗,我们是要成为一辈子的朋友,而不是创造一个附属品,一件作品。”

蕾亚呼出口气,低头亲吻她被太阳照的发热的额头,自然略过这个话题。

睡在观察箱里的孩子白白软软的蜷缩着,粉雕玉琢的小米团,从树冬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一鼓一鼓的脸蛋子,也被萌得不要不要的。

她拉低蕾亚的脑袋,凑在耳朵上,“这么胖,哪里不好呀?”

蕾亚悄悄睨了眼陪同在侧的舒巴洱,轻声告诉她,“我原本也担心着,不过父亲告诉我,是因为母亲还没适应真的是个男孩。呃,我们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路树冬失笑,拍拍她的手臂,继续盯着粉嫩的肉团子。

你好哇小宝贝!

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一艘游轮正在航行。

浦兰的卡梅莉亚飞船,因广种白色山茶而闻名。日照间里,枝繁叶绿,花期未至,只有叁两朵稚花点缀其间,远望白若霜雪。

一窗之隔的睡眠舱,树冬穿着丝质的暗花月白睡裙,坐在被宇宙星尘包围的浮台前,蕾亚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一手把她头上的饰物一件件摘下来,放在妆台上。

最后一颗偌大的珍珠滑落在玻璃地上,发出清脆响声,树冬抖了抖,忽然清醒过来。

“我睡着了吗,感觉只是眯了一下,唔,脑袋里有好多画面。”

蕾亚轻柔地擦拭她殷红的嘴唇,忍不住附身舔了舔,随即瘪嘴,“不好吃。”

树冬哼了声,主动环住她的脖子,蕾亚便将人抱起来,两人合衣躺在床上,树冬找到舒服的位置,拉过蕾亚滚烫的手放在小腿上,示意她给肿胀的小腿按摩。

“蕾亚……”

“嗯。”

“蕾亚。”

“嗯。”

“蕾亚……”

“不舒服吗?我捏疼你了吗?”

树冬摇摇头,抱紧蕾亚,她身上有种独特的温暖和香味,像母亲的怀抱。

“我好喜欢你呀蕾亚……蕾亚……蕾亚……”

贴近蕾亚胸口的脸颊发烫,树冬拍了拍,等着她的回应,可是对方仿佛已习以为常。

她不满地戳了戳蕾亚胸前的凸起。

蕾亚缩着身子,在颈侧的语言转换器上点了几下,分别用白皑和联盟语说了几个单词,引得树冬困惑地望向她。

“wo……wo xin gui cu ji si wo xiang……wo ai li……su dong……”

蕾亚一口气表白完,憋得耳朵通红,树冬好像没听懂,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瞧得蕾亚头皮发紧。

若无其事地擦擦汗湿的手,胸襟立刻被人攥紧了,树冬兴奋地凑近,“我听懂了最后的,你再说一次,用中文再说一次!”

蕾亚抖了抖耳朵,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我爱你,树冬!”

这五个字,如同一个烙铁印在树冬的心上,阵阵发烫。

还嫌不够深刻一样,蕾亚翻身虚撑在树冬身上,伸手去拿柜子里的纸片。

树冬眨眨眼,露出狡黠的虎牙,四肢宛如藤蔓,凉悠悠地开始缠住她,同时往那绯红的耳洞吹气。

“这是什么,歪歪扭扭的像蜗牛爬过一样。”

“呃,这是……”蕾亚把树冬抱在胸前,低头吻住那有些坏的嘴,“没什么。”

纸片在空中扑簌簌的,转个圈儿落在床底,一片璀璨星河中,叁个字犹如万丈光芒,深深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