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天李强都陪着柳艳四处插屄,没再去王宫饭店,倒不是因为不想,而是怕引起别人注意。
此时整个上海,但凡曾经听说过认购证,曾经就动过哪怕一秒心思的人,都已经疯了,有人扼腕痛惜,有人捶胸顿足。
柳艳走后李强特意请谢兴吃了一顿饭,两个人喝着酒,聊起那天工商银行见过的工人一家,聊起带刀威胁退证的那个小伙子,聊起谢兴的同学……
“那家伙硬是拿刀斩财路啊,还说你傻狍子……我听下面银行的人说,他前两天又去闹了一次,结果把公安招来了。”
“那个工人兄弟,被他媳妇和爹娘害死了。”
“可是当时,我心里其实是赞同他们的啊。这个时代,越来越看不懂了,一套认购证,两个万元户,十几年工资,就是我这个行内人,都看不懂了。”
谢兴心情好,喝醉了,唠唠叨叨感慨了半个晚上。
他一共买了一套外加41张,过年前,被老婆偷偷以每张380的价格卖掉了21张。
“还好我制止得及时啊,不然她能卖光了去。”
“刚卖那会儿,她把七千多块钱全摊在床上,蹲一边看着,笑了大半夜,又‘奖励’了我大半夜。”
“现在那个哭得啊,说是白白丢了两年工资,除了冲自己脾气就是骂我,怪我没看牢她。”谢兴说。
“我倒是不在意,很满足。”
两人吃完饭已经将近晚上十点,李强一路慢慢的走,一边欣赏这座城市的夜景,也就这一两年了吧,很快,上海就会被霓虹覆盖。
他往回走的时候大概已经快十点,路过王宫饭店门口,一身黑色连衣裙的白娉婷正好把一袋垃圾搁进垃圾桶,然后转过身。
“小强?这么晚还在街上逛,你这几天都没来了。”白娉婷看见李强一个人走在街上,有些惊讶的问道。
“嗯,不敢来啊这里消费消费不起”李强开着玩笑道,看了看灯光还亮的沙龙大厅,“怎么,今天还有人来么?”
“还不少,不过都是晚饭后来的,九点之前,又都回家了,这不,工人也都回去了,我刚打扫完。”
“白姐辛苦了。”
两个人错身而过。
李强大概走出十几步。
“小强。”背后传来白娉婷的声音。
李强转过身。
“我弄了个锅子,要不要一起吃宵夜?”白娉婷开口说。
“反正就我一个人……都怪可怜的。”她又说,带着笑。
“好啊。”李强正愁没机会接近这个女人呢。
小火锅在桌上沸腾着,李强往里头加菜,加丸子。
白娉婷拿了一瓶茅台出来,这年头红酒还没流行开,她问:“一瓶够吗?”
李强苦笑说:“白的我一杯都够呛。”
白娉婷说:“那你就喝一杯,剩下我的。”
“生意兴隆!”
“恭喜发财。”
两个人碰了第一次杯。
“第一次见你时,我觉着熟悉,后来我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你了。”白娉婷略带欣赏的道。
“哪里?”
“报纸上,十八岁少年卖方案净赚二十万,跟姐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也没什么……”李强又把卖方案的经过讲了一遍。
白娉婷一直注视着李强的眼睛,李强说完她笑一下,拿过他的碗,往里面夹菜,这感觉似乎在说,辛苦了,又或者,你配得上这待遇。
“小强今年真的只有十八岁?”
“如假包换!”
“……我都三十三了”白娉婷苦笑一下道:“最近那么多人在玩认购证,你是里面最不同的一个。”
“因为年纪小,还是因为什么?”李强笑着问。
“都有吧。”白娉婷把碗搁回李强面前,一样笑着说道:“最重要的是,你不像炒家,却偏偏比老练的炒家还稳,姐看过那么多人,很少看不懂的,你是一个。”
“其实没什么看不懂的就是想多赚点。”李强微微一笑。
“可是你算已经赚到了吧?”
“还不够。”李强举了一下杯。
他只抿了一口,白娉婷却干了一杯。
然后她搁下杯子,看着面前这个眉目清秀,眼神清澈的十八岁男孩,苦笑一下说:“真让人服气。”
炒家之间有很多事不到某个程度是不方便问的,比如身家、打算、买卖行为依据……
还有眼下最敏感的,身上认购证的数量。
但是李强身上有部分东西对于白娉婷这些人来说,其实很容易判断:
比如他不是炒家,他的家境不算好,他在赌身家,他既紧张,又很沉得住气……这证明他的预期值很高,而且很有信心。
贪风光、贪小利,都是人的本性,何况这次的利已经绝对不算小了。
贪婪和恐惧之间的反复挣扎徘徊也很常见。
白娉婷这些天已经看到太多人一时求稳,卖掉认购证,拿钱离开,从四五千卖到一万五的都有,其中有的人后悔了回来跟卖家闹,有人贴钱从卖家又变回买家,然后又再次卖出,反复不定。
现在,白娉婷已经可以判断了,李强身上的认购证很可能不止其他人判断的一套。
酒喝得越来越多,话题也就变得越来越没有顾忌。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吃宵夜?”白娉婷已经有点醉了,眸光特别闪亮,看人特别直勾勾的。
李强笑了一下没说话。
或因为喝醉了,年纪和阅历变得没有了痕迹,说话变得随意,白娉婷自己又倒了一杯喝掉,说:“今天是我生日,他回家了,我自己没家……你别笑我。”
“不会的,白姐辛苦了。”
“嗯?辛苦么,别人都觉得我过得好呢,你又猜到了什么?要不这样,你再猜猜看,猜中得多,我告诉你一个还是秘密的大消息。”
权当是一个游戏吧,真要说秘密消息,谁有我多呢?
李强想了想说:“我说白姐辛苦,是因为当一个人给人感觉面面俱到,如沐春风,往往自己很辛苦。”
白娉婷眼神亮了一下。
“一定有些客人,白姐其实很懒得理他,还有一些人,白姐会在心里想,要是能揍他一顿,真开心啊……”
白娉婷笑出声了,边笑边说:“都对,都对,好厉害呀小强。我每天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不可以,对吧?”
“因为这里的人,寒酸与风光之间的距离其实一点都不远,哪怕无知,也挡不住运气。时代开始变了,它变得可以不讲道理,在一瞬息间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从此会有很多人,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些东西有些是他教我的,有些是我自己这么多年才看透的……可你才十九岁。姐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夸你了。赌徒、天才,一个天才的赌徒?一个天才的平静而且踏实的赌徒?”白娉婷端着酒杯,看着笑着。
但是事实应该反过来,是李强应该佩服她的观察力和对时代的判断。
白娉婷又开了一瓶茅台,李强也添了小半杯。
她没说那个秘密,问李强:“你会跳舞吗?”
“很生疏。”
“没关系。”
她用的竟然是一台老式的唱片机,伴随着唱针落下,周璇韵味独特的歌声响起,老上海的氛围瞬时间弥漫开来……
白娉婷穿着连衣裙,身材高挑,曲线迷人,这是一只成熟的尤物。
李强在右手搭上她的腰的一刻,感觉到腰臀之间的那道起伏的弧线,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喉头滚动的声音在歌曲柔和的间奏中显得特别清晰。
白娉婷笑了一下,说:“放松点……”
最后不知跳了几只曲子,也不知多久,总之一直到李强的舞步也变得很熟练,两个人才停下来。
其中某一段时间,白娉婷靠得很近,下巴几乎搭在李强的肩膀……
有几次李强踩了她的脚,她的手掌按在李强胸口,说疼,打人,宛若少女……
气氛暧昧。
让人冲动。
尤其当曲线起伏,当胸口感觉着她掌心的压力和指尖的滑动……
两人跳着跳着,慢慢的搂抱到了一起,一边随着音乐移动,白娉婷紧紧的搂抱着李强的脖子,胸前的软肉紧贴在李强胸前,随着步伐移动,一下下的摩擦着,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腹部被男人的硕大抵着,她并不在意,反而心如鹿撞。
李强的左手在白娉婷那丰满充满弹性的臀上揉捏着,右手在她纤腰上来回抚摸。
也许可以这么猜想,在这个有些凄凉,又有些惊喜的夜晚,孤男寡女,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这个孤独但是很有魅力的女人,很可能并不介意和眼前这个漂亮男孩生些什么。
李强说:“我该回去了,白姐早些休息。”
他落荒而逃的样子让白娉婷看着笑出来,她说:“刚才难道一点都没觉得有机可趁吗?试一下,没准可以留下来。”
“其实有偷偷想过一下。”李强老实说。
“那为什么跑,因为女朋友?还是白姐的魅力不够大?”
“不是的……”
“那么,是不敢么?”
“嗯,算是吧,我还不够资格睡你。”李强半醉,说得很直接。
白娉婷笑到直不起腰,风情无限。
“狠、稳、理智、清醒、自制力,你都有”笑完白娉婷说:“再加上我琢磨不透的那部分,我很相信,这次风云过后,你就会化龙。”
剩下的很多话都是不需要说的,当两个人都是聪明人。
比如这件事如果冲动,招惹了,就不会是一次,就不会那么容易断……但是其实两个人都承担不了它可能带来的后果。
再比如,下次再见面请自然平常,白娉婷一样知道,这不需要她来提醒、叮嘱。
“不能卖。伟大同志往南边走,看样子要走上一圈,他说的一些话分析下来……形势会很好,另外有传言,今年行的股票数量会远不止十几只。”
李强出门的时候,白娉婷在身后说。
对于另外任何个人来说,这真的都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消息,而对于李强来说,它至少可以让他多一份信心和判断依据。
原来是这样,李强通透了。
“谢谢白姐。”他说。
当然,对于李强而言,这更大程度上仍只是一个有趣的夜晚,没上床,比上床有趣,也更值得回味。
第二天一早,李强一大早就来了王宫饭店……
“早上好,白姐。”
“早,小强,找个地方坐吧。”
一切回归如常。
李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服务员少,白娉婷亲自泡了一杯茶过来放在他面前。
端起来喝一口,甜的,看一看,茶叶底下还有几块没融化完的冰糖。
这个年代拜年很多时候就是一包报纸包的冰糖,待客的,也是冰糖泡茶。
好些年没喝过了。
“是不是小白脸的特殊待遇?”李强心里不自觉的想了一下。
“欸,就找你。”还是上次那位炒家,他过来搭住李强肩膀走到角落,比出两个手指说:“这个数,你那套是白板吧?是白板这个数我拿走。”
李强依然摇头。
“还不卖?两万,你还不卖,哪里来的乡下人,你想钱想疯了吧?”他的声音大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善。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转过来,白娉婷也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以沙龙主人的身份关注着事态……
这一不小心,可就要闹起来啊。所有人都想着。
李强微笑说:“不好意思,我想再等等看。”
不卑不亢,不激动。
“……是我不好意思,是我急了。”对方摇摇头走开了。
价格终于攀上了两万,然后渐趋稳定,同时李强还注意到,真正成套的成交,已经越来越少生。
进入缓冲期了,李强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逐渐放松下来。
想着干脆先回家,第一次摇号要等到一个月呢,此时一套认购证圈内的最高价大概在两万三到两万五左右,外面公开的收购价,差不多一万七八。
在下午李强柳登上了前往杭州的班车,等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