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1)

蘅芜拿出首饰盒,眼睛亮晶晶,热切地说:“姑娘请坐,奴婢为您梳妆。”

她是仙女相,丫鬟命,哪里被人这么伺候过。当即受宠若惊地摆摆手,道:“不用太复杂,把头发挽起就好。”

小宫女满口答应,手却没停下,巧手翩飞,不多时,将她青丝收拾得服服帖帖,梳成百花分肖髻。

“您喜欢哪种簪子?这个可好?”蘅芜拿出一根鸟首滴翠金簪,一会儿,又摇摇头说,“还是这根好看。”又挑了支碧玉青簪。

她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神情纠结,苦恼地说:“虽是好看,却流于庸俗,都配不上姑娘的美貌。”

甄微:“…不如就用我之前那根罢。”

有道理。

蘅芜快步走到浴桶旁,从架子上取了一物,又折返回来。

她把拳头松开,掌心里静悄悄躺了根木簪。颜色暗淡,平平无奇,也并非什么佳木,这种品质,大概几文钱就能买到。

论成色,论价值,远不如首饰盒里的东西。

但蘅芜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敬畏。

“大繁似简,姑娘品味绝佳,奴婢受教了。”她惭愧万分,想不通自己为何如此肤浅,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参不透。

水姑娘这般天仙容颜,还需要凡物衬托吗?珠玉宝石,俗不可耐。

瞧瞧这根木簪,多么朴实,却有着夺人心魄的美丽。

甄微完全不知道她脑补了这么多东西,她接过簪子,自行插入发间,准备起身。

“等等!”

蘅芜一惊一乍,迅速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吓得不轻。

“怎的了?”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甄微弱弱问道。

“您还未着妆呢。”尽职尽责的小宫女已经成为她的死忠粉,不允许女神有丝毫纰漏。

啊?

来到这个世界后,甄微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喊她化妆。

她摸摸鼻尖,心想大家都是颜狗,既然小妹妹喜欢就让她打扮吧。谁小时候没玩儿过换装小游戏呢?

女孩子都爱这些,她懂的。

蘅芜伸手托住她下巴,把脸凑近,仔仔细细打量。

她眼睛清亮,一闪不闪地盯着甄微,看了许久,垂头丧气道:“您太完美了,根本不需要上妆。”

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怎一个美字了得?

她肌肤通透,甚至比妆粉还白,又生得康健,脸颊嫣然,天生就是绝世姿容,全无妆品用武之地。

小宫女只有作罢,另一方面又暗暗高兴,觉着自己伺候的人果然非比寻常。

在甄微的强烈要求下,蘅芜勉强舍弃了事先准备的华服,挑了件最简单的款式出来。

她看着身上的碧色衣裙,好奇问道:“焰国很喜欢这类颜色吗?”

烟青、浅碧、月白,这三种颜色出现频率很高。晋简的龙袍全是烟青色,最开始她很不习惯,因为在甄微的印象中,皇帝应该是穿明黄色的。

宫女一边为她系上腰带,一边解释:“吾国少雨,宫殿、服饰皆考雨制。皇上着烟青龙袍,绣白龙布雨图。奴婢穿碧水青衫。这都含着祈雨的意思。”

蘅芜精挑细选,把一对玉珠耳铛穿过她耳垂小孔,甜甜笑着:“不止是焰国有此举动,沼之国缺乏阳光日照,所以举国都喜绯色。您好像是那边的人吧?应该很清楚这点。”

甄微忽然明白过来:“难怪祁不唐总穿红衣…”

她还以为是他骚包。

这些细节原书中都没提到过…她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子,暗忖:看来以后不能过于依赖剧情。

这是一个真实存在,有血有肉的世界。每分每秒,瞬息万变。全书总共几十万字,大多围绕男女主进行,怎么可能面面俱到,把一切写清楚?

如果她再不脱离角色固有印象,那么这场生死赌局,绝不可能获胜。

带着这点儿沉重的心思,甄微简单喝了几口粥便前往雨神殿寻找晋简。

还没走到门口,遥遥一望,白衫入眼。

如那日初见,雪衣,墨发,长剑,丝毫未变。

她恍惚片刻,晋简已从身侧掠过。看不见影子,只觉得,耳边微风吹拂,带过他的一缕味道。

“去哪儿?”甄微急急问他。

一个包袱从天空划过,准确无误地落到她手里。

“出宫。”

他如是说道。

*

素衣女子一手撑着树干,佝偻柳腰,吐了个昏天黑地。

赶了整天的路,其实胃里早就空空如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但她恶心至极,忍不住阵阵干呕。

晋简站在不远处给马喂水,气定神闲,与她虚脱之相形成鲜明对比。

甄微用手帕使劲擦了擦嘴,感到十分郁闷。但她不敢明目张胆抱怨,憋着口气走过去,换上副娇柔可爱的表情,道:“大侠,需要我来喂马吗?”

马儿好像能听懂她的话,打个响鼻,硕大的眼睛往这边一转,鼻孔朝天,然后不屑地转回去。

“…好有性格。。”

男人摸摸它的头,帮马梳理毛发:“团团不喜欢你。”

他疑惑撇头,道:“它很少表现出对人的敌意,为何独独讨厌你?”

你问我,我还想知道呢!

臭屁马刚刚发了疯似的狂奔,颠上颠下,差点没把她人给弄晕。

甄微不解,她到底哪里得罪这位马大爷了?

等等,团团?!

该不会…

她眯了眯眼,故作不经意地说:“团团一身雪白,好英俊呐,肯定很惹人喜欢。”

晋简听了默默摇头,道:“它是母的,不能用英俊。”

应该是漂亮才对。

“哦,原来是团团妹妹,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甄微笑眯眯地说。

背后,枯木逢春,青蔓抽藤。

一丛嫩黄野花悄然绽开,生命的颜色爬满山野。

她俯身摘下一朵小花,送到白马耳边,凑近,用气声说:“大侠很可爱哦。”

“嘶!”

团团气急,马蹄前扬,上来就想给她一蹄子。

甄微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躲到晋简身后。

她手指收拢,因害怕而稍稍用力,骨节分明。男人的衣裳被无意识地抓紧,听她柔声道:“不怪团团,它许是不喜欢这花儿,全因小女子自作主张。”

兀自品品,很好,又娇又媚,婊度满分。

气死你,臭屁马!

晋简却不吃这套,反手将甄微拎起送上马,扬眉看她:“它是马,你是人,与它置气…”

想了想,觉得这个词再合适不过:“幼稚。”

甄微不服气,小声说:“忘了你能听到。”

习武之人就是烦,在他们面前隐私都没了,亏她还特意使用气声。

“还有一会儿,再忍忍。”

对于姑娘家闹脾气,晋简没有应付的方法,也懒得应付。他跟着上马,勒起缰绳,策马前进。

这次倒是挺稳的,甄微咋舌。

团团虽然善妒、任性,但能力的确超群。它平稳奔跑都能达到极其恐怖的速度,只用一日半,就抵达了目的地。

小镇门口支两根破木头,上面搭着块牌匾,歪歪扭扭写上‘井盐镇’三个字。

说实在的,比较简陋,甚至可以说穷酸。而且这个地方,比她路过的大部分城镇都要干旱。

自打修习《引生诀》以来,甄微就觉得自己对很多自然要素产生了亲密感。空气中的水分,阳光的温度,亦或是土壤的肥力,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小东西,全部都依赖着她。

她一踏入这片土地就清楚的意识到,它现在极度缺水。

土地在叫嚣,植物在哀嚎。

也许再过不久,它就将生机尽失,沦为一座死镇。

晋简把马拴在镇门口的大树底下,率先往里走去。她紧随其后,保持着和他三步的距离。

镇上商铺不多,行人也少,看上去十分萧条。

“这里是焰国最大的产盐地。”

他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甄微以为自己听错,不敢置信道:“你说的是井盐镇?”

盐是生活必需品,利润极高。倘若这个镇子能产出大量的盐,不说成为全国最富庶的地方,最起码也是衣食不愁,繁华富贵。

可她真的无法将繁荣与眼前之景挂钩。

“井盐镇镇民皆以制盐为生,他们为了取盐、晒盐,举族搬迁至此处。这里向来少雨,日照充足。高产量制盐的代价,就是鲜有雨露恩泽。无法耕种,近日,连井水都快干涸。”

若不是严重至此,他也不用立即启程,带甄微过来。

“方才从山路下来,我观此处四周高中间低,是盆地地形。水汽被高山阻挡,所以难有降水。”她沉吟一会儿,心知事态严重,刻不容缓,主动提出为他们召雨。

绕着小镇走了一圈,路上许多人家大门紧闭。后山平坦,中间有一口井,探头去看,极深,望不见底。

她由衷赞叹:“以古人之技艺居然能凿出这么深的井,实在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