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慌不忙地按了下去。
下一秒。
巨大的蓝色全息控制面板上弹出了一个黑色的窗口。
窗口上写着鲜红的字体。
“警告:该功能缺失!”
邱言至愣了一下,移动手指,点击了紧急报警按钮。
依旧是——该功能缺失。
邱言至开始慌乱起来,他开始胡乱地试探,痛感调整、声音调整、味觉调整、嗅觉调整……
可不管邱言至点击什么,屏幕上都会出现一个巨大的警示窗口——该功能缺失。
邱言至只觉得一股冷气袭来,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但他却极力地安抚自己:没关系,可能只是系统暂时的bug,很快就会恢复的。
邱言至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呆了3个小时,6个小时,12个小时,24个小时。
可当他点击退出按钮时,窗口依旧显示,该功能缺失。
邱言至终于不得不承认。
——他被困到游戏里了。
.
……如果。
永远都出不去了呢。
邱言至脑海中忽然蹦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摇了摇头,安慰自己说。
不会的,游戏公司一定会发现这个bug的,他们一定能把自己救援出来的。
他分明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却又不得不承认。
……已经过去24个小时了。
他无法对外界传达任何讯息,游戏公司很有可能根本就察觉不到他这里的bug。
那到底该怎么办?
邱言至捂住头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突然一道讯息,他的眼前闪现。
那是他为贺洲挡吊灯的那一天,大黄曾经告诉过他的。
“其实你这样做很危险的,不过幸好你是下调了60%的痛感度,你要是100%的痛感度,遇到这种危险,系统有可能会自发判定为意外事故,让你强制退出游戏的。”
意外事故?强制退出?
邱言至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
目前的痛感度无法调整,刚好是100%。
从楼上跳下去,应该算是意外事故了吧。
可当他的手指触碰上窗帘,却又犹豫了。
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测,如果错了呢?
如果……他跳下楼之后死掉了呢。
他无法退出游戏,有可能还能在游戏里苟活。
如果跳下去摔伤摔残甚至摔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况且。
邱言至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几个人的脸。
父亲,邱希成,费思浩……
他现实中糟糕透顶的生活……真的值得他拿生命去赌一场吗?
邱言至曾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
如果这款游戏就是现实就好了。
慈爱的母亲,严肃的父亲,善良的朋友,和他本身所截然不同的明艳人生。
邱言至总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枷锁一样把他牢牢锁住,那惨淡悲苦的出身,那痛苦不堪的回忆,那明里暗里的指责与辱骂,他从始至终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
邱希成叫他吱吱。
他刚进那个家的时候,还以为惨淡的日子终于到了尽头,至少在这个富有的家里,还有个哥哥是喜欢他的,喜欢到还给他取了一个昵称。
直到后来无意中听到哥哥与朋友聊天,才知道。
原来,吱吱是老鼠的意思。
那天,邱希成对自己的朋友笑了一下,温文尔雅地说:“你不觉得,邱言至就像是个跑到我家里的老鼠吗。”
.
邱言至又忽然想起10年前,谣言说,有个小行星偏离了轨道,将会在10年后撞击地球,世界将会毁灭。
在那个炎热嘈杂的夏天,他和小垃圾一起躺在贫民窟的房顶。
小垃圾问他说:“如果世界真的要在10年后毁灭,在这剩下的十年间,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
他看着璀璨的夜空和明月,说。
“我的愿望是,希望世界毁灭,尽早来临。”
.
另一边。
孔秀洁今天邱言至觉得很奇怪,整整一天邱言至好像都没有出过卧室门。
因为邱先生说自己吃饭的时间不稳定,所以孔秀洁一般都是做完饭之后把饭摆在餐桌上,然后直接离开的。
她昨天中午做了饭离开,傍晚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中午的饭一点儿都没有被动过。
她以为邱言至不喜欢吃,便把那些饭菜给处理了,又重新做了一些。
结果今天早上,却发现昨天下午的饭也没有被动过。
难道邱先生不在家?
孔秀洁喊了一声邱先生,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孔秀洁推开了邱言至卧室的门,发现邱先生还躺在那个铁盒子里睡觉。
孔秀洁发现邱先生的脸色看起来惨白的厉害,她心中觉得不对,敲打了下铁盒子上的玻璃盖。
可邱言至依旧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那玻璃盖把整个铁盒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孔秀洁发现自己怎么掰都掰不开,却忽然看见那盒子旁边有个蓝色按钮,她试探性地按了一下,便看见铁盒子上的灯光闪了一闪,玻璃盖缓缓打开。
孔秀洁晃了晃邱言至,但邱言至依旧无动于衷。
幸好孔秀洁力气大,慌忙把他从游戏舱里拖了出来,放到床上,使劲地摇他晃他喊他,可邱言至怎么也不醒。
孔秀洁终于意识到他是昏了过去。
慌忙打了120。
就在孔秀洁焦急等待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的人是对面的男人,孔秀洁记得,邱先生和他说过,那人是他的男朋友。
但邱先生也说过,这个男朋友不好,邱先生不喜欢他。
费思浩问:“邱言至在家吗?我今天和他有约会,但是在餐厅等了他两个小时都没见他来,手机也不接。”
孔秀洁犹豫了一下说:“邱先生昏倒了。”
费思浩愣了一下,抬脚进了屋子:“他怎么昏倒了?”
孔秀洁想起邱言至曾说过,不要和别人说他总在铁盒子里睡觉这件事。
孔秀洁又觉得在铁盒子里睡觉和床上睡觉差别也不大,便开口说:“……我也不清楚,就是在床上睡觉,一直睡不醒,我觉得有问题,便进屋看了看,一看,才发现他是晕过去了。”
费思浩把床上的邱言至抱起来,准备往外走。
孔秀洁想起邱先生曾说过费思浩的坏话,有点不信任他,急忙拦下说:“我已经叫好救护车了,马上就来。”
费思浩皱了皱眉:“救护车还没来,我开车送他去医院更快。”
就在这时,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来了:“是你们打的120吗?患者情况怎么样?昏迷原因呢?来来来先把患者抬上来……”
费思浩这才把邱言至放到担架上了。
孔秀洁去医院之前想了想,拿上了邱言只放在床边的手机,在救护车上用邱言至的指纹给手机解了锁,然后给邱言至的父亲打了个电话。
她记得有天自己在打扫卫生的时候,邱先生一边吃饭一边说,他父亲是家里唯一对他好的人了。
不对,邱先生原话是:在我家里,只有我爹还行,他至少能把我当成他的儿子。
.
邱希成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竟然已经到了。
邱言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带着吸氧机,挂着营养针。
医生和父亲在说话,邱希成听了两句。
邱言至明明外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由于不明原因,神经系统受到了损伤。
神经系统损伤的外在表现便是邱言至的大脑皮层功能受损,使他丧失了主观意识。
简而言之。
邱言至变成了植物人。
而他现在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越长,越难以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