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躲在空间里看着钟骨忙完,才离开钟家,这次的货物比之以往增加了两倍,希望能坚持到她出差回来。
钢铁厂一天的开端和往常并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开小轿车的人换了。
“怎么是你开车?”告别亲朋好友,林冉拎着行李箱坐上厂里派来送她去车站的车,就见到驾驶位上有些眼熟的人,“赵振华呢?”
平时都是赵振华或者老李开车的,林冉有些摸不着头脑,魏亦鸣不是从北京借调来六车间的工程师么,跑来开车是怎么回事?
“他闹肚子开不了车,让我来帮忙,”抿了抿唇,魏亦鸣‘解释’,“你不是说今天要还我书么,我就过来了。”
“没看出来,你还会开车,”林冉笑了笑,每次见魏亦鸣不是在坐车就是在坐自行车,开车还是第一次见,“书我带着呢,还以为没在车下见到你,是还不了你了。”
“放那吧,”魏亦鸣一手在方向盘上,一手松开车档把书放到了一边。
两个人是掐着点赶去的火车站,等林冉下车进站,没过几分钟就登上了火车。
火车站外,听着火车‘呜呜——’鸣笛的声音响起,坐在车里的魏亦鸣抬手拿过来旁边放着书。
崭新的书籍只有前几页有翻过的痕迹,还是林冉从北京回来的那趟列车翻过的痕迹,随手翻到最新看过的一页,从书缝里掉出来的图纸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从脚底下的车垫子上捡起图纸,看出这是自己之前的演算纸,魏亦鸣刚要夹回书里,就被上面修改过的痕迹吸引了注意力。
娟秀的字迹在图纸上标注和纠正,魏亦鸣越看眼睛越亮,直接忘记自己还在车站,从胸前的兜里拿出笔就开始重新验算起来。
这套数值的更改,完美的解决了之前一直困扰他的一个难题,边写,魏亦鸣边嘀咕着,“原来是这样…对!我怎么没想到。”
等结束推算,从图纸中抬起头,天色都已经是中午了。
这本书从买来到现在,只有林冉一个人动过,是谁改过图纸,答案显而易见。
魏亦鸣揉了揉眉头放下笔,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人才能培养出林冉这样的人才,从手拉犁到如今修改公式数值,魏亦鸣越来越佩服林冉的同时,也忍不住对林冉更加好奇起来。
从石景县到上海,大概十来个小时的车程,因为有些心虚怕被魏亦鸣发现图纸当面质问,所以林冉下轿车下的飞快,忘记让魏亦鸣帮她换卧铺了,好在路程不算很长,硬卧也坚持到了目的地。
1974年的上海站,完全没有后世的繁华景象,就连标志性建筑之一的东方明珠,也还没开始建立。
没有北京式的招待所分配处,林冉出站打听着穿着制服的人员,坐着公交,来到据说离得最近的招待所。
大抵是因为女性天生有亲和力,这家招待所的前台也是个年轻女孩,看到林冉过来,女孩眼前一亮。
“同志,介绍信看一下,”杨冬嘴上公事公办的询问,眼睛却一错不错的看着林冉一身行头,杏黄色布拉吉,蹬着一双白色小皮鞋,素白的腕上戴着不知名的腕表,拎着的小皮箱看起来都是那么好看,配上林冉的颜值,就算是在繁华一线的上海,也是相当出众的打扮。
“石景钢铁厂,林冉。”一边自我介绍,林冉递过去自己的介绍信。
“南江省来的,”念着介绍信上的信息,杨冬坐着登记,等看到落款的时候,她有些惊讶,“您这介绍信怎么不去和平饭店住呀,来我们这小地方多遭罪。”
这可是省级介绍信,在她们上海是能住的上和平饭店的级别。
“这太晚了,不想跑那么远,”在车上特意把自己打扮的符合上海这边的风气,林冉当然不能说自己第一次来上海出差,这不方便她出门办事。
这前台连敬语的您都用上了,可见省城开的介绍信果然如高厂长所说,出门好办事了不少。
“那我给您开个好点的房间,”看了看林冉的车票,知道对方是住两个晚上,杨冬收了住宿费,递过去钥匙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同志,您这手表是在哪买的呀?”
“亲戚出差给捎带的,我也不清楚,”林冉不动声色的把表转了转,表盘面向杨冬。
精致的表盘一下吸引住了杨冬的目光,本来央求母亲给她买的表,在林冉的表面前一下子黯然失色,杨冬有些羡慕的说,“真好看,肯定很贵吧。”
“据说是进口货,废了好几张外汇券呢,”林冉‘毫无防备’的随口报了价格,“花了我两千块钱呢,要不是来上海出差,我都舍不得戴。”
两千块钱!杨冬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被这个数字惊到了,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想到大楼的外国表也都一两千起步,还不如这个好看,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价格。
再能接受也不是自己的,杨冬只好眼睁睁看着林冉戴着表拎着皮箱上了楼。
在火车上躺了一天,进了房间,林冉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觉,最终决定去空间里待会儿。
上一次吃饭是在三点多的时候,现在肚子感觉有些饿了。
好久没动过的厨房整洁如新,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累了一天的林冉并不想自己动手,于是打开饿了么点了份麻辣烫。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鲜麻辣烫,塞进被七十年代的饭菜养的清淡的嘴里,细致的咀嚼了一遍,林冉满足的叹了口气,吸收了汤汁的青菜鲜嫩麻辣,淋上一点陈醋味道更是提鲜,吃上一口泡的不软不硬的冷面,林冉被烫的‘嘶嘶哈哈’,但还是满足的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好久没吃过垃圾食品了,时隔数月,林冉感觉自己竟然重新找回了第一次吃麻辣烫时的感觉,难道是因为换了具身体?
这个问题,直到林冉睡着都没想明白。
*
不管是火热的石景县,首都的北京,还是走在前沿的上海,到哪里,林冉都能准确的找到黑市的所在。
两天的折腾下来,林冉收获满满。
想着今天晚上的车就要离开上海,林冉把腕表戴回了手腕上,调整了面目表情,走进招待所。
招待所不大,人也不太多,杨冬看着林冉面色沮丧的走进来,忍不住关心的问了句,“林冉同志这是怎么了?在外面玩的不开心么?”
“我……我把路费弄丢了,这可怎么办呀。”林冉哭丧着嗓音,有些颓废,“去的车票买好了,可回来的车票还没买呢”。
说着,林冉把刚刚换上的挎包扯给杨冬看,上面一道刀痕特别显眼,正是林冉上次在北京时,被人划过的背包,因为没有找到扔的地方,所以一直放在空间里,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
“你别急,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要不咱们报警吧,对报警。”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杨冬已经跟林冉比较熟悉了,要不是自己户口上白纸黑字的写着,杨冬都觉得林冉比自己活的还像个大城市的人了。
“我今天晚上的车,这会儿报警也抓不到人,我都不知道在哪丢的,”听到报警,林冉的表情更沮丧了。
看了看墙上的挂表已经中午,林冉的车票她是看过的,是今晚十点的车,杨冬忍不住替林冉着急起来,“那这可咋整啊?要不我借你点吧。”
正在努力投入角色扮演的林冉呆了呆,她和杨冬只是相处过几天的陌生人而已,对方竟然就主动借钱给她,这个时候的人们也太淳朴了吧,差点演不下去的林冉努力稳住表情,“我这路费可贵了,哪能管你借那么多钱。”
东北到石景县一个往返的卧铺有几百块,杨冬说完也有些后悔,她虽然小有积蓄家庭也不错,但借给林冉,她真的不知道下次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能遇到了,都怪林冉哭的太可怜了,叫她一个不注意,就心软了。
“那你怎么办呀,”听着林冉拒绝,杨冬松了一口气,可还是忍不住替她担心。
“我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了,就剩这腕表和随身听了,杨冬同志,我有个不情之请,”林冉摸了摸‘眼泪’,努力打起精神想主意。
腕表和随身听,杨冬动了动耳朵,眼睛不自觉的飘向林冉的手腕,无论看几次,这表都是那么好看,杨冬有些走神,“你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我想把这腕表和随身听换些路费,你看看能不能帮我问问谁要呀?”
林冉的话一下子打断杨冬的思绪,她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你要卖了它?”
“不是卖,不是卖,我就想换点路费,”林冉摆了摆手,对方可是招待所的前台,买卖的词可不能提起。
“奥,对对对,”一时激动,杨冬也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词,“你真舍得啊?”这可是进口表,托人捎带都不一定买的到。
“不舍得也没办法啊,你帮我问问吧,我这表才从盒子里拿出来,就戴了这两天,盒子我都带着呢,就是这价格都能商量。”
“不用问,”杨冬有些激动,“你要是真舍得,我就能跟你换,你这表两千买的,还费了不少外汇券,不过你这戴过了,你看我给你两千这价行不行?”
外汇券她短时间内是弄不到的,但两千块钱她还是能立刻拿出来的,幸亏妈妈要给她买表的时候,她拦了一下,杨冬冬有些庆幸。
两千的价格有些出乎林冉的意料,虽然这‘进口’表戴过也值钱,但自己表现的一副着急的样子,杨冬却没有往死里压价,而是给了两千的公道价,林冉当然没有推辞的答应了。
“你那随身听是啥牌子的?”杨冬开始思考起来,她表姐倒是说过要买随身听,就是不知道买没买到呢。
“索尼的,全新的,本来想在车上听,结果车上太吵了我就没听。”早就想好了说辞,林冉对答如流。
索尼可是大牌子啊,又是一个进口货,杨冬有些咋舌,但还是说自己会帮着想想办法。
在林冉的感激视线里,杨冬趁着饭点下班回家拿钱去了。
第66章
月亮当空,开往东北某镇的火车缓慢行驶,林冉坐在自己的下铺上,伸了个懒腰,抬头见到架子上一字排开四个长的一样的行李箱,忍不住锤了锤胳膊。
这次出差,临行前,厂里给林冉带了两皮箱的物资,用来换粮。因为这次出差路过物资比较丰富的上海,所以多数给的都是钱和工业券,让林冉自己采购物资。
淘宝在手的林冉当然没有真的去上海的各店采购,而是直接在淘宝下单了一些东西,并让店家开具了手写发.票。
头顶架子上摆放的四个行李箱,就是她采购物资的一部分,为了演的逼真,林冉特地在箱子里放了些重量带上车的,列车员帮忙拎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林冉,大概是在想这个小姑娘的体力问题吧。
晚上十点的火车里并没有多少亮光,林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渐渐睡着。
第二天一早,林冉是被窗外的光亮刺醒的,用手挡了挡窗外的光,林冉起身洗漱,然后回到卧铺躺下闭目,意识潜入空间,开始查看自己现在的存款。
最开始的一万整数已经单独放好,抽屉里摆放着几捆大团结,有最后一次去钟骨家时拿到的三千元钱,有她在上海黑市里倒腾出来的一千元,再就是招待所的前台杨冬买下腕表和随身听的五千块钱了。
看到最后这沓子钱,林冉不得不感慨,果然科技就是力量,两个小小的物件,赶得上钟骨弟兄们在黑市里打拼两三天的钱了。
眼看存款已经近两万,林冉却开始犯愁起来,存款越来越多,可最开始想要给刘秀买房子的愿望还没有办法实现。
车厢门被打开,喧哗声由远及近,打断林冉的思考。
感觉着车里的光线睁开眼,就见刚刚帮自己提行李的列车员正看着自己,一副想要叫醒人又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林冉主动从铺上坐了起来,“怎么了?”
“同志,是这样,硬座那边现在有个孕妇身体不适,想要换到硬卧,但是咱们这车厢硬卧满了,想着能不能请你帮个忙,给换个位置?软卧那头还有空位,您看我给您换到那边怎么样?”
刚刚上车的时候,因为林冉的东西太多,所以他特意看了介绍信和出差文件才予以放行的,这会儿知道林冉是省里派来的干部。软卧那边的乘客都是带着级别的,随意让一个孕妇过去并不安全,他想来想去,也只有特事特办,这才来麻烦林冉。
想坐软卧但并没有途径买票的林冉,“……”,她今天出门是走了什么运,这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吧!
因为是特殊情况,所以林冉连手续费和差价都不需要补,跟着列车员前往软卧车厢。
列车员小张一手一个提着两个行李箱在前面带路,林冉同样提着两个行李箱跟在后面,从硬卧到软卧需要经过两个车厢。
小张感受着手里皮箱的重量,问林冉,“同志你这箱子里采购的都是什么啊。”本来想说看小姑娘一个人提着很轻巧,怎么自己分担一半而已,就觉得沉重了呢,不想被异性看不起,小张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饭盒茶缸肥皂,雪花膏围巾钢笔,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厂里要买什么我就买了什么。”这会儿到了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左右无人,林冉也不介意透漏一些。
“围巾?”走在前头的小张闻言突然停下脚步。
一前一后四个硕大的行李箱碰撞到一起,车身摇晃,林冉手里的皮箱直接掉在了地上。
‘啪嗒’两个行李箱一左一右倒在地上。
赶紧把手里的行李箱放在地上,小张手忙脚乱的把林冉掉在地上的行李箱扶好,“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同志,那个……”小张挠了挠脑袋,有些犹豫,“你们采购的有没有多的,你看能不能匀我几份?我这天天泡在火车上,一直想给我媳妇买点东西也买不上。”
“你想给你媳妇买几份?”林冉弯腰跟着扶箱子。
“媳妇一份,我妈我岳母都来一份。”小张有些不好意思,媳妇生完孩子后一直在家带孩子,他常年在火车上很少有机会回家,家里都是岳母和妈妈在帮着媳妇看孩子,他想略尽孝道。
疼媳妇的男人总是会让人卸下些防备,要不是小张,自己也许还坐不到软卧去,反正卖给谁都是卖,林冉自然不会拒绝小张,“给厂里采购的肯定不能匀给你,这都是有数的。不过我自己是多买了几份给我家里人的,就当给你捎带的匀给你了。”
“那你怎么办?”
“等我出差回来路过上海再买,”林冉大手一挥,就地打开皮箱给小张找东西。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林冉在小张的带领下走到自己要住的软卧时,就见车厢内,对面坐着一个高盘发、气质出众的中年妇人,听到开门的声音,妇人皱了皱眉抬头。
小张小声跟她解释着情况,林冉把东西放到下铺的地上,抬头跟妇人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