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母叹气。“被他小叔家领走了！以后要跟着他小叔家生活了。但做出了这种事情，害得全家都因他而死，在他那小叔家，日子也怕不会好过。但总归，有一口饭吃。”

楚云抿唇，没有说话。

早上的时候公安机关已把尸体拉回去，就这么下葬在乱葬岗里，连个墓碑都没有。

而一整天，楚家的人精神状态和心情都不太好。

楚父坐在门口抽着老烟杆，那经过岁月洗礼，显得苍老的年透着沉淀和浑浊。

楚云牵着小阳站在门边看着父亲。

治江县有烟厂，地方也适合种烟草，所以哪怕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不少上了年纪的男人都会抽一口。

而楚父，很少抽，也就特别心烦的时候，他会把他的老烟杆找出来，抽几口。

他从地里拿来晒干的一口袋烟草，抽了好几年都还剩很多。

看到女儿站在门边，楚父拍了身边的凳子。“三丫，过来坐。”

说着，他用力的吸一口，把燃尽的烟灰抖出，把烟杆装起来。

楚云走过去坐到父亲身边。

楚父的目光浑厚含着泪光。“三丫啊！看到皮蛋家被烧毁的房子那一刻，阿爹好似看到了咱们家的未来。”

“阿爹！”楚云翕动着唇，轻声喊道。

楚父唇边溢出笑，眼里却落下滚烫的泪水。“现在咱家是过得好了，从二丫变傻后，三丫你跟变了个人一样，让咱们家过上了好日子，咱们可以吃饱，可以穿暖，再不用忍受饥饿和寒冷。但以前，咱家也比皮蛋家好不了多少！”

可三丫没变化之前，他们家穷的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他努力的干活，生产队里的生产，他干的最勤，希望能多加点工分养活一家子。

可他努力的干活，却连一家人都养不活。

小墩一直没衣服穿，光脚光屁股过了好些年，直到六七岁了，大丫嫁人了，才找赵大的衣服做了一件。

二丫和三丫到还好，有大丫这女娃在前头，可以穿她剩下的衣服。

大丫的衣服，也不是他挣来的。

是她自己养长了头发，到镇上让收头发的从头根处一剪刀剪下，卖了扯了布，自己做的衣服。

他还记得，大丫剪成了男娃娃的头发，回村里来缝了件漂亮的花衣穿出去，被同村的男娃女娃笑。

大丫哭着跑回来，把头捂进被窝里。

媳妇在门口骂，他扛着锄头问怎么了，媳妇白了他一眼。

“大丫，你就是个没出息的，王花那些人骂你，你不会骂回去啊！躲在背后哭起什么用。卖头发咋地了，你老娘我卖了四五回了，饭都没得吃，衣服也没得穿，还要头发做啥子……”

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扛着锄头下地去干活。

是呀！连饭都吃不上，连穿的都没有，卖头发又怎么样。

如果不是自持男人自尊心，他也想把自己头发养长拿去卖，至少，可以换钱。

“阿爹，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楚云伸出手，握住父亲的手。

最困难的年代，他们都走过来了。如今，已能看得到未来的曙光，未来，会越来越好。

不管是国家，人民，还是他们，都会越来越好。

楚父抬起头，那双浑浊的双目里燃起曙光。“三丫，阿爹谢谢你。”

是你让这个家变好，让全家人不用忍受寒冷，饥饿，还住上这么大的房子。

楚云手轻轻一抖，敛下眼皮，心中沉重，眼泪也无声夺眶而出。“阿爹，你说什么呢？我们是一家人，我也没做啥……”

她急急的道。

“你做的很好，已经够多了。”

楚云干巴巴的笑，心里惊疑不定，不知道怎么去接父亲的话。

这几天，去亲眼看到过现场的人心情都很低迷。大过年的发生这种事情，谁心里都不好受。

陆行之这几天也难得沉默，初三一过，他就回了军营。

而楚母被楚云那天无意的一句话动了心，想开小卖铺。

缠着女儿问如何开，她把地方腾出来，让她支持资金。

楚云看母亲这么热衷，几天热情都没打消。便带着阿娘，跟着大姐一起回了市里。

去市里比较远，班车一天也只有两趟，开了快两年的店，阿娘连一次都没来过。

就那年她生日的时候，全家一起被陆行之拉到市里拍了照片，住了那两天。

那是阿娘唯一一次到市里。

阿爹倒是去过一次，后面也没去过。

车开到市里的时候，王桂花还有些茫然，找不着北的感觉。

这个时候的汽车站还很乱，各种行人背着包裹，穿着邋遢的在车站里，有的甚至坐在地上。

初春，天还很冷，可一眼看去，穿少穿厚的人都有。

穿的厚的人哈着气，忙着手中活计，穿的薄的人裹紧手臂，顶着寒风瑟瑟发抖。

带着阿娘回了店里，看着装修的豪华的店面。

“现在咋开个店都修的这么好，卖衣服就卖衣服嘛！这房子装修不花钱啊！”她不满的嘟囔。

知道自己家母亲是什么性子，姐妹俩谁都没理她。

“不知道小花回来了没？三丫，你看着店，我去瞧瞧。”大丫说着，转身便往杨花家二姨家去。

没多久，她把杨花带回来，打开门开始做生意。

听着给提供吃住，还给十八元的工资，楚母满脸不赞同。

“就这么个店，能有些啥事，自己多做下就做完了，还请人，这不白白浪费钱吗？”

“……”楚云额头青筋跳动。“阿娘！”

她重重的喊了一声，她最讨厌母亲的就是这一点，小气，斤斤计较还没眼见。

楚母本就怕这女儿，看到她不高兴的神态，嗫着唇动了动，却没在说话了。

楚云对边岩市其实还没大姐熟，这一年多她一直在边岩市，她却因为读书只是偶尔来。

所以楚云干脆留下看店，让大姐带着阿娘去市里转悠，看看开小卖铺的货源。

大丫来了市里后，成长了很多，不管是见识还是思想觉悟。

带着阿娘转悠了两天，就找到了货源。

小卖铺，开始卖的东西不多，都是一点一点进货增加，而且现在只是试水，她们也不敢进货太多。

便只卖了一些不重，却方便拿的小零食碎和一些生活用品，装了整整两大麻袋。

大丫用自行车一袋一袋拉倒车站，司机放在了车顶上，用绳子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