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放在坎上，楚云让她弯腰，把头发放下，自己就用皂角在她头上去搓着。
入手油腻又粗糙的发感，让她的手僵了一下，才继续洗。
这次梁娟没在执拗，倒是闷声不出让她洗了。
一连洗了三盆水，水都还是一片浑浊，而头发总算干净了不少。
楚云却瞧着她头发里被热水一烫，软趴趴落到水里的虱子和她头发根上大片的白色有些尴尬。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头皮屑，用手去扯了下，可一扯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头皮屑。
而是专门长在头发里虱子的蛋。
白色的虱子蛋几乎布满了她的头发根，她扎起来时看不出来，一扒开，便密密麻麻。
“小墩！”楚云叫住楼梯上的小墩。“ 你去拿剪刀来。”
小墩应声，跑上去把剪刀拿下来。
又洗了两盆水，头发总算是干净了，楚云洗了几遍自己的手，擦干，冷静的上了楼。
“大姐，那梁娟的头发里，全是……”楚云说不下去，满脸的尴尬。
“全是虱子和虱子蛋是吧！”大丫倒是淡定，拍拍手。“你凑火，我去帮她弄干净。”
说着，大丫就拿了凳子下楼，让梁娟坐在自己的面前，拿过剪刀。
“梁娟呀！阿娘昨天把你们姐弟带回来，跟我们说了，以后你们两也要在我们家生活了。既然都是一家子，我觉着就该干干净净的住在一起。我们家和你家以前不一样，对生活习性和干净要求很高，五天必须洗一次澡，头发两到三天就要洗一次。”
大丫边说着，边扒开她的头发，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一片虱蛋，她的话音一顿。
她们家其实没这么爱干净，谁小时候没有邋遢肮脏的时候。
包括她自己，小时候头发里也长虱子下虱蛋，但到十四五岁的时候，知道爱干净了，会勤洗头。
虽然头发上也会有，但不像这，这么多。
等嫁了人回来，和三丫生活在一起，三丫对这要求就颇高。
她要求了父母勤洗澡，对她倒是没要求。
但她自己经常洗头洗澡，对二丫也这样，她自己也就会行动了。
所以，她们家这几年都没出现过有虱子的情况。
和三丫慢慢相处下来，知道她变化大，有能耐，有本事了，自然话柄权也大了。
阿爹是一家之主，可阿爹对三丫几乎言听计从。
家里全都是三丫在做主，而她也让她们家越过越好。当爱干净以后，大丫自己也就体会到其中的好处了。
特别是在城里这大半年，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自己也被三丫送去学画画，她也更爱干净，更能体会三丫的想法。
“梁娟，你头上这虱蛋太多了，也弄不干净，我把你头发给剪了，你平时多爱护，明年就长长了。”
大丫跟梁娟商量。
梁娟倏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抢回了自己的头发，眼皮翻白，就这么望着她不说话。
“你不愿意吗？可你这头上咋整。这么多虱蛋，我也弄不完。”大丫语气还算温顺的说话。
梁娟后退了一步，蹬蹬的跑上了楼，去找楚母。
“姨妈，我想回家。”她捂着头发，怯弱却坚定的跟楚母说道。
“娟儿怎么了，姨妈家不好吗？”楚母抱着小阳坐在屋里，闻言奇怪的问道。
她家里已经没人了，梁向去世，她亲妈又跑了，家里现在就剩下她们两姐弟，她还想去哪儿。
梁娟垂着的一只手揪紧了衣角。
不好，一点不好。
这两个表姐一下让她做这，一下让她做哪，现在还要剪她的头发。
她头发是养着卖钱的，她们凭什么剪她头发。
她要回去。
楚母望着她他，梁娟低着头不说话，却固执的站在她的面前。
“娟儿啊！你家里已经没人了，你回去住哪儿？”
“我住我家。”梁娟直接道。“我家里分到了地，我能种地。”
她家的房子还好好的，啥都有，她自己种地完全够她自己吃。
而且，强子哥说他已和他娘说了，要把她讨回去，她回去可以直接嫁给强子。
楚云站在门边，听着梁娟说要回家的话，轻轻挑眉。
人还嫌弃她家，不想留在她家呢？
大丫也走上楼梯来，正想说话。
楚云拿手放在嘴巴上，轻嘘了一声，让大姐不要说话。
大丫便停住，慢慢的走到门口，蹲到灶边，扯了几根柴添到火里。
楚母皱眉，把小阳放下，小阳立刻踉跄着就往门口跑。
“你咋要回去，我家有你住的地方，也饿不死你。你在我家这儿至少可以吃饱饭。”
“我在我家也能吃饱。”梁娟小声的反驳了一句。
楚母问她她家到底哪里不好，问了好几遍，梁娟都闷声不发一言，就是要回去。
“阿娘，表妹要回去就让她回去吧！你要留人家，人家还嫌弃我们呢？”楚云听了一会儿，走进去。
她也不懂梁娟怎么想的，她家生活现在比起很多人家，都已是不错的了。
她又是个懂得享受生活，不会节省的人，所以家里好东西不少，不管是吃的穿的，只要在承受范围内，她都买回家。
这姐弟两昨晚也在她家吃了年夜饭，饭后年货也不少。
她就是要求她们爱干净一点，怎么她就要走，不想在她家。
王桂花瞪了女儿一眼，却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你真想回去？”她又重复问了几遍，梁娟都点头，表示要回去。
“那过完年我们送你回去，问问你弟弟，要不要回去。”
“我想今天就回去，大壮留在姨妈家好，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梁娟却表示，她要自己回去，今天就走。
这下，楚家母女都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今天就想走？”楚云惊讶的张大嘴巴，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呀。
梁娟低头，又闷声不吭了。
“……”楚云。
她是洪水猛兽吗？还是她长着一张坏人脸？她对她已经很好了。
保持笑脸，态度温和。
可每次她和她说话，她都低着头不回她话。
王桂花觉着自己应尽的义务已尽，她已够大度了，才把她们姐弟带回家。
既然现在她不想留，那就回去呗！
“行，我今天送你回去。三丫，你去问问大壮，要不要跟他姐姐一起走。”
楚云哦了声去外面问跟着小墩一起玩的大壮。
“我想留下来。”大壮胆小的搅着双手。
他觉着这里一切都好，有小墩表哥陪着他玩，还有各种好吃的，他以前都没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