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闹腾,阖宫都知道薛昭仪苛待朱采女,虐待宫人,甚至扣着不让太医给他们主仆看病,此事虽然没人明面上说,但背地里谁不憎恶薛昭仪为人歹毒刻薄,不把下人当人看?相应的,皇后就成了那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就连宣绿华,也得了个仗义执言的好名声。
众人都有得益,唯独薛昭仪成了恶人,这把薛昭仪气了个半死,当着贵妃的面,就破口大骂。
“宣绿华这个贱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诚心跟我过不去,到处告我黑状。朱采女主仆的事,她如何得知,只怕是有人勾结宣绿华,她就散播谣言!总有一日,我要这个贱人好看!”薛昭仪气得头上青筋直爆。
贵妃不以为然:“你啊,就是单纯,直脾气!宣绿华再怎么能耐,她还能翻天吗?你想想,为什么朱采女会那么巧,在冬至大宴上跳出来,被皇上发现,然后皇后就顺理成章地把手伸到你的绫绮宫里?还有,今天朱采女这事很是奇怪,怎么你刚教训完朱采女,后脚消息就传出去了?”
“对了,都是皇后那个……”薛昭仪虽然气恼,但是说起皇后,还是胆怯三分。
“说到底,她是皇后,真要折腾你,你也没办法,所以,这个孩子是你最大的依傍,无论如何,你都要平平安安地生下皇子!”贵妃继续说道。
“可是我一想到宫里居然有人暗通皇后那一边,我就睡不着觉。”薛昭仪气哼哼地说道。
“冷眼慢慢查,先别急,并且,就算查到了,也不要立时动手,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呢。再说了,彼此彼此而已!等你生了皇子,还有什么事办不成?”贵妃意味深长地一笑。
薛昭仪冷哼了一声,心里默念着:一旦有了皇子,再加上父亲的军功,到那个时候,皇后,是否还是皇后,就很难说了。
当然,这话不能让贵妃听到。
宣绿华从皇后宫里回来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着人打听绫绮宫那边的动向,连晚饭都懒得吃。傍晚时分,又下雪了。如今这个天气,接近大寒,正是最冷的时候,一层雪,一层寒。
宣绿华坐在窗边,看几眼皇上的那本诗集,又看看纱窗外的飞雪,叹了口气。
云燕看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劝慰道:“宝林,皇后都派了太医去了,想来应该是没事了,你就不用操心了,反正你也尽到心了,何必自己折腾自己呢?”
宣绿华莫名地有些悲哀,喃喃说道:“云燕,你说咱们会不会有一天也成了这个样子,死在宫里都没人知道呢?”
云燕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宝林,何苦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莫说咱们宫里的谢贵嫔不是这样的人,奴婢看着,宝林你也不是朱采女!”
宣绿华苦笑了一声,是啊,她不是朱采女,可是,看看这满宫里,谁人又不是朱采女呢?在这个寒冷的时候,宣绿华心里的那种孤独无依又来了。
她还记得,当年自己一个人在外地工作,也是最怕冬天。狭小的屋子里,外面下雪,屋子里寒冷潮湿,被子都要用身子来暖热烘干,那时没钱,也没人关心,父母只知道问她要钱来补贴弟弟,完全不问她一个人在外,过得好不好。
那样的日子,其实就在不久之前,可是,居然已经不知是不是隔了千年。
正想得入神,门打开了,小林子从外兴冲冲地回来,一见到宣绿华,便笑道:“宝林,今儿个有个高兴事儿,要说给你听。”
宣绿华看着小林子半个身子都挂着雪,手和脸都冻得通红,便道:“能有什么高兴事儿,瞧你冻得跟猴屁股似的,还不来烤烤,喝杯热茶暖暖。”
小林子接过了云燕递过来的热茶,抱在手里,舒服得长叹一声:“啊,还是咱们临华院这里呆着舒心啊,我方才去了宫内省那边,得了好东西,给宝林瞧瞧。”
宣绿华和云燕互相瞧了一眼,小林子还在卖关子,神神秘秘的,云燕啐道:“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你趁早拿出来,不然,打板子!”
小林子笑着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一层层,慢慢打开。宣绿华和云燕看这个包裹是用粗布包着,便知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但层层叠叠,可见送东西之人的用心良苦。
包裹打开了,原来是个小小的暖手炉,黄澄澄的纯铜,炉身上刻着几支桃花,但若论价值,未必有宫中之物那般华贵,却也很是精致。
宣绿华诧异了,这是什么意思?哪来的暖手炉?
小林子道:“今儿个,宫内省的老相识叫我去,我以为什么事儿呢,去了一看,才知道,宝林的哥哥,宣公子记挂着,说是宝林自小在家就怕冷,便找了京城里的工匠打了这么个铜手炉,不算什么好东西,也是一番心意,托了宫内省的人送进来。”
云燕问道:“那你带东西进来,可要小心,不要让人看见了,不好,绫绮宫那边一直在盯着咱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跳出来找茬。”
小林子道:“知道,我小心着呢,没有遇到绫绮宫的人,倒是遇到了贵妃宫里的首领太监福公公,他倒是随便问了几句,也没说什么。”
宣绿华有点哽咽了,宣子君,那个未曾谋面的哥哥,居然在这个时候,送了一只手炉?原来,在这个严冬,还有人想着她,虽然这个“她”,未必是那个“她”。
尤其是看那个粗布,便知宣子君的日子并不宽裕。
云燕说道:“这个铜手炉沉甸甸的,如今铜钱金贵,这也用了许多铜,宣公子是真的心疼宝林呢!”
小林子也说:“可不是嘛!宣老爷也托了人送话,问宝林好呢,说是家里一切都好,比往年日子宽松些了,让宝林不要担心。”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宣绿华心里难过。
“宣……我哥哥他好吗?还有我父亲?”宣绿华问道。父亲送来的那些银子,她省着,一点也没动,宣绿华舍不得,那是老人家的血汗钱,攒了下来,自己要是就那么随意挥霍掉,和喝老人家的血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