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我觉得我整个人快被风吹裂开了,出门的时候只记得披上外套,帽子口罩手套都扔在房子里了,我一心担心着高程南的状况完全没有顾得上这些,我看着前面迎风走的潇洒的一比的某人,再对比一下我自己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寸步难行。

我把胸前的卫衣扯上来挡住口鼻,冰冷的空气吸进身体里让我的肺部产生剧烈的疼痛,呼吸道像是被什么堵塞了一样,我低着头跟着芬恩在前面踩下的痕迹往前走,然后就撞到了他背后。

他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要不我抱你吧?”

我:“***!!”

他嗯了一声,说:“你说什么?风太大没听清……是真的风太大。好吧你自己走。”

他扭头继续往前走,我抬手用袖子擦了下飞到眼睛上的雪,使劲迈出脚跟上他的节奏。

我不知道我们走了多长的路,远到我以为我走到了忘川河。

一直到芬恩在前面喊了一句:“到了。”

我直接往前一扑双膝跪到了雪地里,然后抬头看去,是一栋建在田野中的房子,周围的天地铺上的厚雪,所以看过去仿佛就是一片雪原的中心有一座房屋,它的烟囱正往外冒着烟,窗户透出屋内的灯光,桑蒂从门下跑了出来,冲我们叫了几声。

芬恩快走到大门口才意识到我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了眼跪在五十米开外的我,朝我喊了句:“不用行礼啦!你过来吧!”

我他妈总有一天一定要干死这男的!

我拖着脚在雪地里爬了两下,勉强站起来朝房子走去。

芬恩就站在大门屋檐下看着我“三跪一叩头”地过来,在我的手终于抓上门前的栅栏时,屋里有人开门出来了,我一看就是那个当时骑着马车送我花的叫卡门的男人。

他看见我快死了样子,立马下来搀住我,把我扶进屋里,我脚一进屋里就全身感受到了暖炉的温暖,他扶我在沙发坐下,给我倒了热可可,我喝了半杯之后总算身上恢复了一点温度。

卡门看着在门口擦鞋的芬恩,说:“外面那么冷,怎么不让他多带几件衣服过来。”

芬恩脚踩在门口的矮凳上,说:“外面冷吗?我不觉得。”

我差点把手里的玻璃杯捏碎。

桑蒂甩甩刚才在外面落在身上的雪,然后跑到我身边在我脚上卧下,估计是想用体温给我暖脚,我放下杯子揉揉它的脑袋。

芬恩也倒了一杯热可可,说:“桑蒂,你记不记得你是谁的狗。”

我:“它是谁的狗我不知道,不过有些人是真的狗。”

卡门从楼上下来,给我拿了一块羊绒毛毯披上,我恢复一些温度之后脑子也清醒, 立马抓住卡门的手臂,把他吓了一跳,他的样子肯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就说:“你不要着急,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多疑问,我们还是一件一件来……”

我:“我朋友他,他不见了!你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卡门有点疑惑的看着我,说:“你的哪位朋友?伊万杰琳跟我说你有许多朋友都来到了这里。”

我想卡门并没有见过他们,更不知道哪个是高程南,这可怎么办呢。

卡门见我有些为难,就继续问道:“他有什么特征吗?”

芬恩:“一只手折了,一只脚瘸了。”

我马上瞪了他一眼,说:“还不是你害的。”

芬恩:“你什么意思?你还是觉得是我弄的他从铁架上摔下来的?你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他,要是摔下来的是别人你也觉得是我害的?”

我双手交叉看着他,说:“因为他是我男朋友,所以我在意,不可以吗。”

……

他不说话了,把杯子放到桌上之后就上了楼,卡门看着芬恩上去之后才回过头来。

他还是露出那标准的法国迷人微笑说:“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我:“不是的话我能坐在这里和你平静地讲话?”

卡门想了想,讲道:“首先,你应该想知道我是什么人,还有芬恩……当然你现在最在意的是你朋友的安全,他虽然是消失了,但是生命安全我可以保证,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你们都不安全。”

我:“安全的消失了是什么东西?我只是想知道人去哪儿了。”

他挑了下眉毛,说:“我这不是正要跟你讲么……伊万杰琳有没有给你讲过这个地方的故事?”

我想起下午伊万杰琳讲的“故事”,对卡门讲:“你是说什么女巫魔鬼之类的?……这个女巫,不会是伊万杰琳吧?”

毕竟她摆弄蜡烛的时候简直就是另一个人。

卡门吹了一下口哨,桑蒂从我脚上爬起来走进了房子最里面的那个房间,然后叼着一个盒子过来了,它把盒子交到卡门手上,是一个普通的置物木盒,卡门打开给我看,里面放着一块黑色的椭圆石头,上面果然有着眼纹石纹。

我把石头拿起来揣摩了一下,说:“我老师收到了那两块石头……是从你们这里出去的,对吧?”

卡门:“许久之前有一行研究团队来到这个地方,他们无意间发现在靠近海岸的树林中有一个天然的矿岩洞,这个岩洞深入地下达几公里,依照我们这个地方的土质通常是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天然地洞的,于是他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是人为存在物,一派认为是自然存在物,于是他们组织了探查队伍对岩洞进行了深入的考察……”

他站起来走到层架抽屉前,打开几个抽屉像在找什么,然后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我,我接过来翻开,是一个有些陈年历史的相册,里面有许许多多人的照片,有一些还是黑白的,看的出已经很多年前了,后面的比较新,开始有彩色的照片了,背景也比较贴近现代,这个有我一拳头厚的册子就像是一个时代进行着的阐述。

我直接翻到最后,令我意外的是我看到了芬恩的照片,他当时年纪看着还比较小,大概十六七岁,和他同框的是一只杜宾,但是不是桑蒂,他们站在丰收季节的稻田里,饱满的稻穗有如金色的洋流印着少年纯真的笑脸。

卡门看我的表情,说:“你认出这是芬恩吗?”

我嗯了一声,说:“小时候还挺可爱的,怎么长大了这么讨人厌。”

他笑了两声,然后伸手把册子往前翻。

他翻了大概十几页,开始看见一些有些褪色了的老照片,他指着一页说:“这就是当年来这里考察的第一个团队,就是发现岩洞的团队。”

书页的右上方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我数了数大概有二十一个人,其中有五六个亚洲面孔。

卡门指着照片里一对亚洲男女说:“这两位就是芬恩的父母,他们是来自中国的科研工作者。”

我想了下,说:“芬恩的父母?他们来这里是为了考察工作吧,难道把芬恩也带到这里来了吗?”

他点点头,说:“是的,当时除了芬恩,团队里一些考察人员也把自己的孩子带来了这里,毕竟岩洞是偶然发现,他们原本是来这里度假的。”

这破地方度假?

但是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照片上的芬恩父母还都很年轻,不像是年纪大的科研人员,那当时芬恩应该还很小才对。

我:“他们来到这儿的时候芬恩多大?”

卡门:“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我:“然后?怎么他现在还在这里,他父母呢?”

卡门看了我一眼,说:“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事,这个考察团队组织了两次下岩洞行动,第一次是分成两拨,一拨下去一拨在上面记录电子回录与监察洞下情况,但是之后出现了意外,在下洞两天后洞中的电子信号便全部中断了,一直持续了三天,地上的人们感觉到了危险,于是接着派人下去,然而过了两天这些人的信号也全部消失了。”

我:“洞中有危险?!”

卡门:“最后考察团队只剩最后一个人,是负责地面通讯设备的,他不得已求助于当地的居民,居民们自发组织了十个人下岩洞,他们下去之前城镇上教堂的神父让他们背上十字架,带上银质的斧头和刀,他们下去之后过了四日才上来,身上全是血,有两人摔断了胳膊和腿,但万幸没有人死,他们说那些下去的考察人员全部都死在了洞里面,尸体像是被猛兽撕咬过一样,已经没法整具带出来了。他们说洞穴下方五百米处有别的通道,好像能走到其他地方,但是他们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便朝着气味发现了这些人的尸体,他们说这些尸体都集中在洞穴的某一个地方,尸体手上都握着这个石头。”

他指了指我手上的眼纹石头。

卡门讲,后来有警察来了这里把那个洞穴封闭了起来不让人进去,他们花了一些办法把那些破碎的尸体捞了出来,但是也只能捞出一部分,因为有下去的警员回复说他们每次下到那个洞穴中周围就像有人在说话,让他们想要更加深入洞穴。

镇上的神父也来看了这次行动,他们无法辨认尸体,只能用五个棺材把这些破碎的肢体装起来运走,然后埋到了教堂后面的坟地里,神父为这些不幸的人们作了祷告,镇上的居民也来此悼念。

居民问神父那个洞穴中究竟有什么,神父说那是通往地狱的洞穴,这些人惊扰了沉睡的魔鬼,所以被魔鬼吃了灵魂,他们的肉体也被魔鬼饲养的野兽撕咬殆尽。

拿着从洞里找出来的眼纹石头,一些居民去问了住在城镇最外边的女巫,那个女巫告诉他们,这不是什么魔鬼的物品,这是一种远古神明留下的神物,眼纹神石是神明的使徒,那个洞穴里一定埋藏着神明留下的宝物,洞穴里的猛兽是为了保护宝物而存在的。

于是一些为了发财又不怕死的居民连夜翻过警戒网钻入了岩洞中去,他们在洞中发现了数都数不清的眼纹石头,他们用随身带来的麻袋把这些石头装起来准备运出去卖了,但当他们继续想要深入洞穴时遭到了猛兽的攻击,最后仅仅逃出了三四个人,问他们看到了什么的时候,他们说看到了怪物。

之后被带出来的石头有的被当成神品供奉,有的被卖到世界各地做展示、做研究等等。然而此事让神父知道了,他说居民受了女巫的蛊惑,这其实是魔鬼的信物,魔鬼会通过这些散布出去石头汲取能量,等他能量收集到一定程度,就会从地底逃出地面为祸人间。于是他带人把女巫赶出了镇子,并在教堂中设立了一个净化处,封存了这些石头。

我:“所以,这些石头究竟是神物,还是魔鬼的信物?”

卡门:“只要一天不进入洞穴的最深处,都不会有人知道。”

听他这么说,这个岩洞岂不是谁去谁死?

那还考察个屁啊!赶紧跑才是。

我心里想着这事得马上跟林愈东说,不过现在还是暴雪天气,他们应该不会马上就去。

但是我一边一直在想着怎么给林愈东解释一边想着怎么把高程南找回来,我却遗漏了卡门跟我讲这么多的原因。

他其实是想告诉我芬恩的父母在那次考察意外中身亡了吧。

那为什么他现在还待在这个伤心地呢?

想着他那神经刀一样的性格又想想他的经历,忽然一股父爱由心而生。

这都怪高程南,给他做爸爸操心惯了。

我:“芬恩他……这些年一直待在这个地方,没离开过?”

在我提到他的时候芬恩很合时宜的从二楼下来了,靴子蹬在木阶梯上的力气似乎要把这十几阶都踩碎一样,他拿着一袋好像是吃的东西,桑蒂闻到味道立刻跑到他身边,他从袋子里拿出几块肉干喂桑蒂,然后抬眼看了一下和卡门一起坐在沙发上的我,还有我手里的相册。

他走过来一把把我手里的相册抢走,对卡门说:“我就知道老人家最爱讲老故事,没唠个俩小时都讲不了重点。”

虽然他语气十分的不耐烦,但是不知道为啥我反而感受到了一丝丝害羞的气息,好像他并不希望让我看到这些照片,特别是他小时候的照片,我为我会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困惑。

卡门耐心地解释道:“如果不跟他说明白前因后果他要怎么接受呢?”

芬恩说:“你昨天不才跟我讲,你不确定那个人就是他么?现在最快速便捷的办法就是把他送到教堂去,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卡门叹了口气,好像觉得芬恩说的没有什么不对。

等下!我怎么觉得背后有点凉。

我:“慢着!你刚才不才说那个什么教堂有鬼吗?!那你还要我去?!”

芬恩像是终于抓住了我什么弱点,开始阴阳怪气:“哎呀,不知道是谁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自己猛的不行,现在听见有鬼就怕了。”

嗯?口嗨我?

我这个人真的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很容易被一点就炸,为此吃过不少亏,大家能看到这里都知道之前我因为这个吃了什么亏,但是好死不死我就是不怎么想改正。

我马上呵呵两声,说:“我就不信中国的法子治不了你外国的鬼。电话借一下。”

芬恩:?

我问卡门借了个电话,现在就他家的有线电话还能打通,我直接打到镇长家里问了林愈东他们的情况,说是镇上来电了,我从书柜旁的窗户看出去全是一片白,我回忆了一下跟着芬恩走的路,我可能已经离开了我们住的城镇,去到远一些的村落里了。

林愈东问了我们的情况,应该是罗霖霖给他们说了晚上的事情,我侧眼看了下沙发那边的卡门和芬恩,用手掩住话筒小声讲:“老林,我之前跟你提过我觉得这个地方有问题,现在我非常确信这一点……你先别打断我,李小童在不在?”

我其实不可能知道李小童正好在镇长家里,但是我就是确信她一定会在,因为罗霖霖一定会跟她讲我们发生的事情以及她一定知道我会打电话去找林愈东。

李小童接了电话:“魏疼?”

我咽了口唾沫,说:“我就长话短说了……”

我大概跟她讲了高程南消失,以及我差点被鬼抓走,还有身边遇见的几个奇怪的人的事情,我觉得我给李小童解释比给其他人解释要花的力气少的多。

当然李小童肯定是唯一一个一定会理解我在说什么的人。

李小童听完之后只是沉默了几秒钟,就说:“我明白了。我马上叫他们一起过去。”

我挂上电话之后叹了口气,转身被站在身后的芬恩吓了一跳,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看我,我真的是很讨厌别人借着身高对我做这样的动作。

芬恩:“你考虑好了?考虑好了就出发吧。”

他转身走去门口准备穿外套而我转身走进厨房里去了。

芬恩:“……你干什么?”

我:“饿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桑蒂好像对“吃”这个字非常敏感,溜达着从芬恩身边走到我这来了,我打开卡门家里的冰箱,里面有挺多吃的,我拿出一块奶酪就嚼起来,这一天真是把我累死又饿死。

芬恩走过来把冰箱门关上,“这又不是你家的冰箱,拿东西之前不知道问一声主人么?”

他朝卡门示意一眼,但是卡门非常不给面子的摊了一下手,表示我也管不了。

我白了他一眼,又从餐桌上拿了烤好的面包吃。

芬恩看我淡定地坐在餐桌前吃东西,开始觉得有什么不太对,他问:“你刚才给谁打电话?”

我:“在中国从来都是团结就是力量,我想好了,既然你们说这些鬼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与其单独作战不如集体行动。”

什么教堂鬼屋全他妈给你拆了。

芬恩:“你们要一起去?……随你,反正全死了也好一起埋了,我们可不会帮你们。”

我抽了张纸巾擦擦手,眼睛没有看他,说:“不帮也得帮。”

……

我继续说:“我听你们瞎几把说了一大堆是真的听懂了一个点,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们究竟要我干什么,但是我要是死了,你们也白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