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江上。
夏极看着玉棺粉碎,虽是大脑空白,但本能地迅速掐印。
灵帝,右手三道手印,三道定格,便是与万物交流,这万物自然也包括如今散尽的这泡沫幻影。
即便是他,刚刚那一刹那眼眶几乎也要湿润了。
希望产生,再破灭,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但他已经很快稳了下来:
“我悄悄问你们,玉棺怎么了?”
他表意清楚,所以那些散开的泡沫也能听明白。
“坏掉啦坏掉啦。”
“嗯,不好修复啦。”
“早就过了最后一次使用期限哦,我们可以回老家啦。”
“欸?你这个坏东西,要把我吹到哪里去?”
“哇哇哇,这里是哪儿啊,怎么这么亮...”
乱七八糟的话一瞬间爆发了,很多话都是重叠在一起说的,但夏极能听得明白。
“你们能再聚起来吗?或者说,怎么才能修好?”
精灵们喊着:
“喂喂喂,组团上天啦。”
“一二三四五,还有哪个要一起?”
“飞啦飞啦。”
“单飞!”
“双飞!”
“三飞!”
“带带我,啦啦啦。”
“为什么你要修好啊?”
听到有个靠谱的声音,夏极道:“因为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需要这具玉棺。”
“哦。”
“哦啦啦啦...”
玉棺的飞屑飞上天空,飘远了,那声音也是随口一问,问完就忘了。
夏极神色平静,十指一扣,仿如方寸的囚笼。
鬼帝万物囚笼。
“带它们回来。”
平静的声音之后,天空的风雪的方向顿时有了变化,不再往单独的某个方向,而是如一张渔网收束而下,将那些飞屑裹束了起来。
很快,玉棺飞屑们又回来了。
在一番交流后,夏极大概是明白了:
这玉棺大概确实是神农玉棺,但它因为神奇的功用,已经被使用了许多次,毕竟神话时代的损耗实在太大,玉棺的主人也经不住大能们的七大姑八大姨来打个招呼...
这玉棺之所以坠落到人间的叹息江里也不过是因为“能量全部耗尽”,原本强大的治愈功效已经不再了,所以在神话时代的连番厮杀里,这玉棺掉了就掉了,也没有仙人再来寻找。
否则,它哪里还会在叹息江里待上这么久?
白璞知道信息。
自己知道信息。
那么,其他一些在人间的大能转世便不知道么?
知道了不去寻找,就是因为...这玉棺已经没用了啊!!!
也许滋生出一个江底的恶灵,就是它全部的剩余价值了。
夏极抬起左手,大元帝的阴阳漩涡很快将恶魂吸收,它本就不该存在,又在江上作恶,而且它知道的太多了。
恶魂化作灵气进入他的元神,再进入太阳灵纹,这才稍稍滋润了一下他刚刚的巨大损耗。
一念返回了那昆仑小剑帝的泥丸宫。
火焰熊熊燃烧,生命之火再度重燃躯体,而使得暂封的躯体动了起来。
小村姑看着自己的夫君抓着腰间长剑,默然起身,坐到了乌篷船的船头。
他不顾寒冷,仰头看着漫天的大雪,神色却是充满了平静。
“夫君...”
小村姑有些关切地喊着,“外面冷。”
但剑客是个哑巴,他不会说话。
所以,小村姑抓起伞,跑到了船头,搓着小手,蹲在他身侧,撑起了乡间最常见的黑色油纸伞,为他遮住风雪。
这一陪伴,就是一夜。
剑客仰头看着漫天的白,眼前的画面慢慢变幻,一些记忆如在眼前:
..
..
“小极,白璞,回家吃晚饭啦。”
少女带着甜美的笑容,束着花格子围褂站在夕阳下的门前,双手上还带着面粉的白,长发轻轻巧巧地垂在身后。
似乎是那两个臭小子没有回应,她又垫脚,双手扩成喇叭,放大声音喊着“小极,白璞...”
声音扩散出去,两个正在比武的男孩对视一眼,就转身往回跑。
...
那倾城天下的妖妃,带着一群宫廷高手走入学宫,走到自己身边,对着所有人冷声质问:
“我弟弟诚心来学宫求学,你们就是如此冷落他么?”
...
她在午后的阳光里,只为自己一个人烘着小松饼,又煮着药膳。
一个又一个无所事事的白昼。
...
“我看得上人家,人家未必看得上我。”
“看不上你,我就弄瞎她的眼睛!看得上你的,这眼珠子才没白长!”
...
“我没事的,你看,不是好好的嘛?”
...
“我想看到你的孩子,我想看到你逍遥自在,平平安安...”
...
“这时代更替,这沧海桑田,和我们不要有关系好不好,我们就过我们自己的好不好...我不想你变,我就你一个弟弟,我不想你拿起屠刀,我...你从前都不会凶我...”
...
重临人间,恍如隔世。
夏极忽的看向身侧的少女。
孟婆明明可以做到风雪不沾衣,但此时此刻,她没有动用哪怕一点内力,就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一样。
打着伞,陪伴在自己身侧。
无论喜怒哀乐。
都这么静静陪着。
感到主上侧头,孟婆抿着唇露出一丝微笑。
剑客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入乌篷里,别冻到。
小村姑犹豫了很久,但还是乖巧地把油纸伞递到剑客手上,自己转身去了篷里,然后担心地看着他。
她知道神农玉棺的毁灭,对主上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但他是主上,他会没事的。
乌篷船失去了方向,在叹息江上漫无目的地飘着。
次日早晨时,却是顺着某个支流到了岸边。
岸边有个小渔村,炊烟在雪花里袅袅升起着。
小村姑一模船首剑客的额头,却是滚烫滚烫,她急忙把他带入了篷里,脱下厚厚的棉袄,将他裹了起来,然后打着伞去渔村买了一份热鱼汤,就急忙返回了。
渔村的人也是热心肠,虽说这种独立的小村子很排外,但那卖鱼塘的渔夫觉得小村姑实在很面善...
那渔夫的婆娘信佛,听到这姑娘的夫君发烧了,又见到她没穿棉袄,便是直接取了一件花棉袄给她,然后叫了村里的郎中,大大咧咧说着“去帮他看看病,这天寒地冻的,发烧了不治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