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嫂子啊!没想到还真叫你给说中了,大前天真的不能出海啊,不然要是恰好碰上了海面刮大风,就是后来得救了,也免不了大病一场。”韩远洋瞬间改变了说话对象,本来还想多问问细节方面的,不曾想却挨了他哥一记眼刀子,于是他闭嘴了。

咋忘了是许国强托梦给刘秀红的呢?这事儿肯定不能问细节,一问岂不是把人家的伤心事给勾出来了?嘴欠!

韩远洋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弄得已经走进驾驶舱的刘秀红一愣一愣的。

“嘿嘿嘿。”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很蠢,韩远洋忙改成挠头,边挠边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是说啊……对了,许国庆那小子怎样了?我可是听我妈说了,他那个对象,原本已经说好了正月里结婚的,人家又不乐意了?好像是打算跟人去南方打工赚钱呢。啧啧,被嫌弃了,可真不得了啊,指不定回头还能被甩了呢!”

刘秀红:……

沉默了又沉默,最终刘秀红止住了脚步,随口扯了个理由:“我突然想起船舱里还有点儿事情没做完,等下再说啊。”

“这才刚上船呢,能有啥事儿啊?”韩远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还回忆了一下,淡水桶是满的,米粮和盐罐子也都摆得整整齐齐的,还有什么问题?锅碗瓢盆都是早早的洗干净了,就这么巴掌大点儿的小船舱,能有什么活儿啊?

想破头都想不通的韩远洋,完全没注意到他哥正朝他发送死亡射线。

“你可以啊!行,在船上我不收拾你,你给我等着!”韩远征见大傻子弟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索性直接说开,还道,“我可真佩服你,每次闲聊都能做到哪壶不开提哪壶。”

作者有话要说:

韩远洋:怕你啊?→_→

第043章

说真的, 像这种精准的戳人痛脚的本事,一般人还真就没有。

在亲哥的提醒下,终于明白过来的韩远洋“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还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半是嘚瑟半是讨好的道:“瞧哥你说的, 我刚才不是在说许国庆那小子吗?你说, 都是一个爹妈生出来的,许国庆跟他哥比起来,也差得太多了?看看他们俩兄弟, 再看看咱们俩, 啧啧……”

“我觉得没差啊,谁还没个蠢弟弟呢?”

韩远洋瞬间被噎住了,偏生他虽然是个话唠,却当真不擅长怼人, 憋了半晌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哥,我俩是一个爹妈生的!”

哥俩一阵互怼之后, 倒也很快就消停了, 一心想当个好弟弟的韩远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哥啊,我那个未来的大嫂,到底咋说啊?别拿订婚酒糊弄人,咱俩又不是成天窝在小渔村不动弹的浑人,谁还不知道这玩意儿没实际意义呢?订婚……结婚了都能离婚呢,订婚算什么?”

小渔村所处的位置其实并不算特别偏僻, 无奈出入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像最近这些年,科技发达了,几乎多半的渔船上都装了柴油发动机,航行的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可早以前,却不是这样的,小渔村多是小舢板。

所谓的小舢板,就是那种非常简单的木制小船只,没有马达,只能靠两根船桨,或者是一根长长的竹竿。这种船只因为太小了,运载能力十分的有限,再就是极为不安全,稍稍有点儿风浪就容易翻船。

如此这般,小渔村的人们就这样被困在了这巴掌大的地方,早出晚归的撑着小舢板捞些鱼,再加上到底还是有一些贫瘠的土地可以出产些土豆红薯一类的粗粮。倒也这么磕磕绊绊的,把日子给过下来了。

也因此,这里的人们多半都很天真,更加遵从古训,像订婚、结婚这种事情,更是重视得不得了。

韩远征早几年也曾天真过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跟女知青订婚后,想尽办法弄到了回城指标,把人送走了。他当时是真的认为订婚很靠谱,反正他们这一带,就从未出现过订婚后反悔的事情。

结果……

有了这么一次经验教训,加上最近几年,韩远征经常去公社那边交流,还曾被派去过县城里,最远甚至去过海市那边。看得多了,听得多了,懂得事儿自然也多了。

张家那大姑娘是个心高气傲的,这一点在初次见面的时候,韩远征就察觉到了。不过那会儿他没当一回事儿,想着人家到底是高中毕业的,有些傲气也是难免的,他也并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可随着张兰萍去了南方打工,公社这边又突然传出渔业队解散的消息,韩远征就开始不确定起来了。

见弟弟突然提起这一茬,韩远征很清楚肯定是昨个儿他妈私底下叮嘱过了,大概是想问问他的态度。当下,他也不含糊:“强扭的瓜不甜,她要是不愿意,就跟没这回事儿呗。”

韩远洋牙疼般的捂住了腮帮子:“你说的可真轻巧啊,人家就算真不准备承认这桩婚事了,也不能立刻跑回来跟你掰扯个清楚。你就不怕她像上一个那样,一拖拖个好几年。回头她在那边另觅他人,结婚成家了,你呢?”

“有道理。”韩远征难得的附和了他弟一句,“不然这样,妈不是老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这边实在是没办法确定,不如你先结婚。”

……

等刘秀红听着驾驶舱里没啥动静时,才出来一看,结果一眼没看到韩远洋,拿目光搜寻了一圈无果后,她开口问了一句。

韩远征冲着外头甲板抬了抬下巴,刘秀红得了提醒后,才愕然发现韩远洋正蹲在船头的甲板处,面朝大海背冲驾驶舱,那背景看着萧瑟极了。

刘秀红有点儿懵,她依稀记得之前的话题好像提到了许国庆的未婚妻准备南下打工的事情,联系到半年以前张家大姑娘也跟她的亲戚们去了南方,那扎的也是韩远征的心?

“别理他,正好耳根子能清净一点儿。”韩远征相当得没兄弟爱,当然也完全没提就是他把弟弟打击成这样的。

“呃……我是想问,咱们不撒网捕鱼吗?”

刘秀红之所以跑出来,除了觉得这俩兄弟应该把尴尬话题跳过去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看到了方向罗盘上那代表着鱼群的星星点点,已经跟他们的船只越来越近了。

韩远征看了一眼无波无澜的海面,迟疑了一瞬,才道:“也行,让远洋教你撒网好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刘秀红生怕他反悔,赶紧跑出去唤了韩远洋。

“我教你撒网?”听到这话,韩远洋是懵圈的,“不是,现在是大冬天呢!”

“撒网跟季节有关系吗?”

“那倒没有,就是,新人刚开始学撒网的时候,要么用力太轻,渔网根本就撒不远,要么就是用力过猛,网子是出去了,人也跟着出去了。”韩远洋说到这里,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龇牙咧嘴的道,“所以一般新人都是盛夏时分才开始跟船的。”

“你放心好了,我不能把自己甩出去,没那么大力气。再说了,我又不会永远,夏天还是冬天落水,没差别的。”刘秀红说着,就去拉拽渔网,殊不知她这话差点儿吓死了韩远洋。

“等等,你不会游泳吗?哥!哥!!”韩远洋惊吓过度本能的去找他哥,全然忘了就在片刻之前,他哥想让他当替死鬼,应对亲妈迫切的想要抱大孙子的心。

了解了前因后果的韩远征一派淡定,虽说小渔村这一带,几乎人人都会游泳,但其实意义不大的。因为多数人都是在海边上玩水,像刘秀红这样的,哪怕以前会游,真要是到了暗流汹涌的大海上,稍微扑腾两下后,体力就会不支的。

嫌弃的看了眼蠢弟弟,韩远征叫他让开,亲自上阵教刘秀红撒渔网。

“看好了,这撒网又叫轮网、手抛网,重点是要在抛出去的同时张开渔网。除了两手保持配合外,重心一定要稳,不然就会发生像某些蠢蛋那样,网出去了,人也跟甩出去的惨状。”

头一次撒网,韩远征压根就没对刘秀红报以什么期望,事实上新人少有一次就成功的,这倒不一定是力气问题,而是技巧不够。

见刘秀红似乎有些紧张,一旁的韩远洋半是打岔半是安慰道:“不用紧张,撒网而已,多试几次肯定能成功的。反正也没指望你捞到满网鱼。”

撒网是不难的,难的是捞到鱼。像他们这种小渔船上的渔网,新人学个半天一天的,肯定能掌握撒网要领。

简单的说,撒网挺好学的,就是容易弄脏衣服,外加网网落空。这其实就跟钓鱼差不多,不需要太费劲儿就能学会钓鱼的基本要领,可至于究竟能不能钓到鱼,那就只能随缘了。

因此,韩远洋那话当真是一点儿错误都没有,完全正确。

只不过嘛,这以前渔网在别人手里,刘秀红就算想提示位置,也只能通过暗示。如今,渔网在她自己手里了,她是瞄准了方向罗盘显示的鱼群集中处抛的。

尽管中途有韩远征的帮助,可刘秀红还是成功的将渔网抛出。见她成功了,韩远征就退后了几步,拿眼神示意蠢弟弟去收网。

理论上,撒网只需要一个人,收网反而需要至少两人。可今个儿倒是稀奇了,反着来了。

韩远洋啧啧两声,满不在乎的上前一拉……没拉动。

用了九成九的力气……还是没拉动。

他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干咳两声掩饰住了面上的尴尬之情:“咳咳,可能是挂到哪儿了。哥,你去拽那头。”

两人齐上阵就好多了,刘秀红也上前帮忙,费了大力气才将满满一兜鱼的网子拖上了船。因为站位的问题,可怜的韩远洋被一尾半腾空挑起的大鱼甩了脸,他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指着那条与众不同蹦跶得格外欢快的大鱼,怒道:“今天中午就吃它!”

尽管是靠着作弊器才捕到这么多鱼的,可刘秀红依然高兴极了,嘴角无法自抑的往上翘,笑得眉眼弯弯:“好好,就吃它。”

听她这么说,韩远洋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他家就俩兄弟,从小无论他说什么,他哥都负责抬杠,哪怕最后是依了他的,反正好话是听不到的。

换做他哥接他的话,绝对能怼他一脸,多大的人了,还跟条鱼计较?

当然,事实跟想象还是有些区别的。

韩远征沉默的将鱼丢进鱼舱里,倒是特地留出了那条甩了他弟一脸海水的大鱼,等全部收拾妥当了,他才起身目光深沉的看向他弟:“我早先一直觉得,努力终究是会有回报的,勤能补拙。现在才知道,有些人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

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却被亲哥那幽幽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韩远洋主动投降:“下次我收拾,我收拾还不行吗?”

再一次被亲弟弟蠢到的韩远征扭头不去看他,而是冲着刘秀红道:“对了,你知不知道是哪个笨蛋第一次撒网,就成功的把自己甩到了大海里?”

刘秀红:……

本来是不知道的,但你都这么说了,我大概猜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世上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既没存稿也没存款qaq

第044章

冷不丁的被亲哥掀了老底, 韩远洋有些懵。

好在, 这些年来他也已经习惯了类似的打击, 在短暂的懵圈之后, 他假装不在意的摆摆手:“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也就你还记在心上。”

说罢, 他就抢先一步夺过渔网, 也不调整方向, 就直接抛了出去。也亏得他已经是老手了, 要是搁在几年前刚上船那阵子,怕是要当场表演一个抛自己入海的戏码了。

刘秀红并不是那种会戳人肺管子的人, 再说她这会儿还在偷瞄日历上的方向罗盘, 见他们的渔船尚未完全离开鱼群范围, 顿时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鱼群范围挺大的, 之前游动的速度也不是特别快,且鱼群比较紧凑, 是朝着一个方向游的。可要知道,刚才刘秀红先撒了网, 肯定会惊动鱼群的, 哪怕现在他们还在鱼群范围内,可鱼群早已被惊得四下溃逃,密度大不如前。

尽管如此,韩远洋这一网也网到了不少鱼,毕竟他的技术可要比刘秀红高出很多的。等再一下网, 鱼的数量才骤减,他索性不撒网了,乖乖的在那儿送鱼入鱼舱,再拿拖把将甲板弄干净。

韩远征似乎很满意弟弟难得老实的样子,看了眼已经半满的鱼舱,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咱们直接往县城那头去,中途再撒几网,应该能凑个七八分满。”

刘秀红忙瞄日历,早先那三个集中的鱼群,如今只剩下了两个,放向却是相反的,一个偏南边,靠近另外一个渔业队,另一个则在西边,应该是去县城途中稍微绕一下的地方。

见状,刘秀红心头大定,忙道:“大队长你做主就好,我没意见。”又拿眼去看韩远洋,后者瞬间双手举过头,呈投降状,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只是个弟弟。

一朝为弟,终生是弟,这就是命啊!

韩远征一贯都觉得自己很民主,可既然两个合伙人都没意见,他就从善如流的改了航道,径直往县城方向去了。

其实,正常情况下,渔船除了出海之初是有固定方向的,行驶出一段后,就开始四下游荡了。这是因为固定的航线上经常有船只经过,鱼群就算再傻,怕受惊总是天性,不可能留在那些船来船往的地方。也因此,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完全偏离了去县城的航线的,俗称瞎晃。

哪能想到,就这么瞎晃都能晃到鱼群上方来,没费多大的劲儿就网到了半鱼舱的鱼,韩远征这个老手都觉得稀罕。再仔细一想,他忽的忆起刚才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打算撒网,是刘秀红忽的提出要学一学撒网的技术,他这才使唤起了闲得发霉的蠢弟弟……

“我觉得你运气很好。”韩远征肯定想不到刘秀红居然有作弊器,不过像他们这种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其实挺看重运气的。

有些人哪怕技术一般般,可天生就是运气好,他们队上也有一个,跟刘秀红大姐夫家里还有亲戚关系,如今也在一艘船上干活,那人的运气倒不在于能捞到多少鱼,而在于每次出海都绝对不会碰上风暴。因为是他惯常待的都是大渔船,一出海至少十天半个月的那种,这种船只一般行驶得极远,经常遇到茫茫大海上只有一艘船这种事情,最怕还真就不是收获一般,而是遇到风暴。

可老渔民啊,多出海几趟,或多或少会碰上的。偏就是那个人,从他上船至今也有将近十年了,一次风暴都没碰上过,也是神奇了。因此,他就算技术一般,也被周大军当成了吉祥物,二话不说抢先把人要走了。

韩远征正好想到了这个事儿,就顺口说了出来。

刘秀红听得稀罕,她丈夫没出事前,在家里多半都是忙着干活。就算要说也是说自己小家的未来,比如要添置些什么,或者俩孩子有什么变化,以后上学怎么样。从来不提海上的事情,也很少提及队上的人,这会儿听着倒是挺有意思的。

于是,这俩人就站在避风的驾驶舱里闲聊,别看俩人都不太爱说话,聊天的气氛倒是挺好的。韩远征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刘秀红则是偶尔应一句,看似有些沉闷,却也有一种别样的默契。

至于船上的另外一人,就比较凄惨了,站在寒风凛冽的甲板上,整理东西、冲水拖地。

大概这就是命运了。

其实韩远洋本来不用那么辛苦的,渔民少有洁癖的,很多渔船上都是到处污渍,经常捞过一次鱼后,甲板上就湿哒哒的,还有人在上头滑倒来着,反正都是糙老爷们,弄那么干净做什么?甚至别说甲板了,好多人连船舱里都不收拾,死鱼跟米面都放在角落里,就不说细菌了,光是那股子味道,就能把人熏死。

像现在是冬日里还好,冷是冷了点儿,起码不晒人。到了酷暑时分,哪怕天气再热,他们都必须穿得严严实实的,头上还要戴斗笠,倒不是怕晒黑,而是怕晒秃噜皮。

再就是,夏日里的渔船味道哟,真能把人熏死,所以很多人宁可被晒秃噜皮,也不想待在船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