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岚,备马,一会跟随我去一趟长沙王丞相府上。”
“是。”
“许离黎,你即刻带人去一趟昨日那个暗室。走左边隧道,把小公主的母亲给我救出来。”
“啊?....哦,是。”
“对了,带上一些解毒药,估计左边不会太平。另外注意好曾家的动向,曾广死了儿子,这事情必定瞒不了多久,你的动作要快,目前我们不适宜跟曾家正面起冲突。”
“遵命。”
临行前,我先回屋里看了看白沐的状况。她伤的太重,内力紊乱,失血过多,又中了毒。尽管我已经给她施了针,熬了药,状况也不容乐观,她现在离鬼门关也就是临门一脚的事。
我放开把脉的手,感受着她微弱的气息,沉沉的叹了口气。
对她,我有一种无力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真是作孽,尽早除掉不就行了吗。
我沉默的看着她额头上的细汗,终究是没忍住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
临走前嘱咐了徵琅儿几句,让她好好照顾白沐,然后便出发了。
利仓的丞相府在临湘城东,昨日才救下小公主,今日我就去拜访丞相,这实在是太过惹人注目。
是以我并未傻不愣登的驾着马车直接拜访人家,而是乘着马车坐到了城东的小巷中,然后让蜻岚带着我,悄悄潜入了丞相府中。
好巧不巧,刚翻墙进去,就跟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撞了面。
“....”
不待我命令下去,蜻岚就以流行追月之势率先冲出,转眼间就将闪烁着银光的长剑架在了老人的脖颈上。
不过那老人却浑然不在意,一双柔和中藏着利刃的浑浊双眼从我身上扫过,干瘪枯黄的嘴唇轻启:“不知姑娘潜入老翁府上是有何事?”
老翁府上?哦~原来这老人就是利仓。
真巧。
我不着痕迹地将他上下打量一顿,虽然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但老人冠发衣衫都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透露着闲适却又令人敬而生畏的威严,看起来倒有个位高权重该有的样子。
不过这种人总是不好对付的,混久了官场都是一副狡猾的模样。
“自是有要事,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我瞥了瞥四下,是一片空旷的树园,不远处有一处小亭子,周遭也没什么人,便放下心来,“蜻岚,放下剑。莫要对丞相大人无礼了。”
待蜻岚退至一边,我才冲老人行了个不走心的礼,“今日来找丞相大人,是小公主的意思。”言罢,我明显感到老人风轻云淡的脸上严肃了起来,心里对他的态度甚是满意。
还好那小丫头没骗我。
我从囊袋中取出小公主给我的蝶形簪,摆到了利仓面前,“这是信物。”
老人呼吸一滞,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蝶形簪,仿佛要把簪子盯出洞来。
他干燥的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簪子,像是抚摸最珍贵的宝物一般,轻轻摩挲着银光闪闪的发簪。
半响才怀念地开口道:“小丫头无事吧?”
“无事,不过刚从水牢里出来,身子难免有些羸弱。”我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引起了他激烈的反应。
“水牢?怎么会在水牢?”他浑浊的双眼瞪得很大,看不出颜色的双唇微微打开,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对他的反应云里雾里的,怎么好似他并不知道小公主被抓住了一般?
“您....不知道她被囚禁在水牢的事?”我不解的问,同时心里隐隐摸索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知道?老朽怎么会知道!那畜生明明告诉我她俩返乡了!”他激动的,说个话身子都跟着颤抖。
那畜生?我越来越晕了,这老头子在说什么?
“您....也不知道人蛊的事情?”
“人....蛊?”
我看着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无奈的暗自叹息,将小公主的王兄们煽动吴王炼制人蛊,求长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转述给了老人。
老人越听越气,脸都气紫了。他似乎身子不好,被一连串事情打击的喘不过气来,一边岔气一边低音怒吼:“岂,岂有此理!畜....生!”
我见人即将昏倒过去,赶紧封了他的穴道,又在他的身上扎了几针,才渐渐压下他激动的情绪,让他冷静了下来。
待将他好好顺了气,我才斟酌的安慰了几句:“小公主已经被我救出了,她母亲,我也派人去了,您先坐下来缓缓。”
过了片刻,老人沉重的叹了口气,自责道:“都是老朽的错,当初不该替她保媒。是老朽害了她们母女,是老朽的错。”
我静静的看着一时间愈发沧桑的老人,也没法说什么。事实上,这种事到最后的后悔在我看来于事无补,自我陶醉罢了。
“丫头让你来找老朽是要做什么?老朽一定竭尽全力。”老人感伤完,终于想起了正事了。
“她要复仇,求我帮她。以吴王屯的一百二十万石粮食为代价,让我抓住她的王兄和父王,把他们交给她处理,最终助她登上王位。”
“她,她要谋反?”老人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颓然坐下,“罢了罢了,她要反要复仇,也是理所应当,老朽会帮她。”
“听说,您掌管吴王其一粮仓?”
“不错,怎么你现在就要?”
我淡淡的笑了笑,并不回答。
“好吧,迟早是你的,要拿便拿吧。你随老朽来。”言罢,他起身往屋里走。
蜻岚想上前钳制住他,被我抬手阻拦了。
“不必了,小公主在我手上,他不敢耍花招,跟上去吧。”
果然,老人老老实实将钥匙交给了我,不过....
“这....是钥匙?”我捏着一枚方形令牌,很认真的思考老人是不是在耍我。
见我怀疑,老人不满的哼了一声,带着我们前往了刚刚来的树园。
“来这里作何?”我茫然的跟着他来到这偌大的树园,跟随着他的脚步在树林中走了许久,却也不见他说话。
终于,他在一座小亭子前停下,我注意到这亭子跟先前见到的那个亭子极为相似,只是亭子里多了一张石桌。
“令牌。”他在石桌前蹲下,朝我伸手。
接过了令牌后,往石桌侧面凹陷处塞入,石桌顶便出生气了拇指粗的一块方形石柱。
他紧紧捏住石柱,用力拔出,只听轰轰的声音,小亭子中间的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了一座通往地下的阶梯。
我看了不禁感叹,这机关真是巧妙绝伦,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只是....这些人怎么这么喜欢建造地下暗室?
黑乎乎湿漉漉的有什么好?
“这地下便是粮仓?”我问
“不错,这是吴王最先建造的粮仓,彼时怕遭人诟病,便建造在老朽府上。”
“丞相大人就如此任由吴王屯粮谋反?”我对此深表不解,没记错的话丞相还是先王亲自封任的,怎么如今却跟着吴王一同谋反?
“先王于老朽有恩,老朽也自然不愿愧疚于他。只是自新王篡位,便不断了与老朽的联系。新王疑心甚重,早已抛弃我等,视我等与诸王为逆贼,处置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老朽又何必跟自己过意不去,急着往火坑里跳?”
“所以对于吴王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不曾想他竟如此狠毒,竟然对自己的妻子和亲生女儿出手!”
原来如此,刘瑞啊刘瑞,你这是自毁根基啊,我便是不反,诸侯也会被你逼反。
“还请丞相带路。”
“哼,走吧,不会少了你的粮食。”老人甩了一下宽厚的衣袖,领着我同蜻岚入了地道。
一入地道,我便看见蜻岚掏出了火折子,心里下意识一缩,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
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昨日的飞蛾群以及白沐背后血肉模糊的伤,在我脑子里如何也挥散不去。
蜻岚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也就没说什么,默默的将火折子重新盖上收了回去。
一转眼,我就看到丞相大人拿着点亮的火折子,将隧道里的灯一一点亮。如此我才放了心,不过仍是警惕着会不会有什么陷阱,力求做到踩着丞相的脚印步行。
一路平安,利仓在倏然宽阔的石道前停下。
“你要的粮食,这里存了二十万石。”他指了指前面一座座密封的木桶道。
面前的道路比之刚刚进来的小隧道宽敞了三四倍,两侧摆满了一座座木桶,木桶旁边的架子上堆着一袋袋麻袋。
我走上前去,拿过蜻岚的佩剑,一剑戳了进去,椭圆形黄色梁米哗啦一声倾泻下来。又走到木桶前,推开盖子,用长剑往里捣了捣,确认没有参石头,才彻底放心。
“多谢丞相,粮食我就收下了。”
“哼,拿走拿走,赶紧找人搬走,省的你怀疑老夫参石头糊弄你。”
我对于丞相的话一点也不尴尬,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不过....我细细打量了修缮整齐的石壁,觉得这粮仓做的还挺好的。再三思索后,道:“这粮食我还是暂且不搬了,粮仓空着也是空着,先放在这里吧。不过钥匙我就拿走了,还请丞相见谅。”
“你倒是不客气。”丞相吹了吹胡子,忍住没跟我翻白眼。
我淡淡笑了笑,应下了他的夸奖。
讲真,运粮建粮仓不要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