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乞丐屋子里出来,梳洗一番,打理打理,躺在床上左翻右转睡不着。无可事事,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说来小乞丐似乎说过她家在张掖,记得不错的话张掖在武威以西数百里,骑马乘车需要两三天,也算挺近。但距离这渭南城就远在千里了,小乞丐是如何只身到达这里的,莫非是被拐卖到这里了?也不知她父母家人在哪,可否还在世...
想到这里连连摇头,她要我收留她时那般急切,提及家人的时候又是潸然泪下,想必家里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父母估计也...不在了吧。真可怜。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将我的思绪徒然打断。我屏息凝神,片刻后又放松了下去。
不知哪个胆大包天的,竟然鬼鬼祟祟的进了我的屋子。还以为我没发现,特意轻手轻脚的,真蠢。
不过会是谁呢?我初来这渭南城,怎么也不会是仇家吧。况且我一个潜心习武的小丫头,哪里来的仇家?
难道是小偷?
当下玩心乍起,刚好今晚睡不着,就让我逗弄一下小偷,权当是无聊解闷吧。
四指向床榻猛得施力,身子随力悬空,足尖一点,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屋梁上。心里不由得暗暗感慨,还好床榻上什么也没有,不然刚刚那一套动作定是要弄出些声响的。
定睛望去,黑夜中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屏风处绕出来,不过他并没有向前走,而是左走走...右走走,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干嘛。
什么东西?这真的小偷?月白包裹就在茶几上,往前走四五步就到了,他怎么磨磨蹭蹭的就不往前?
难道真是仇家?我悄悄握上了腰间的剑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不过显然是我多虑了,只见他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像只小猫一样张牙舞爪,还差点撞着椅子,心下了然。
莫非是屋里太暗看不清?
看不清还专门在黑乎乎的大半夜过来偷东西?!这家伙也太蠢了吧!
当下对他没了兴趣,没有本事还来偷什么偷!丢人!
似是故意向我证明能力一般,小偷又犹豫了一会,终于是向前走去。
嗯,这才对,往前,再往前,快伸出你的罪恶之手吧!我笑眯眯的望着他,甚至能想象得出这小偷拿到包裹时的兴奋,以及被发现时深深的恐惧!强烈的反差,一定非常有趣!
然而事实证明,我就不应该幻想这个夜晚看不清还专挑夜晚偷东西的小偷能有什么能耐。
“啪。”在我的期待下,小偷终于伸出了手,却一个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盏。茶盏摔破,茶水哗啦一下在地上弥漫开来,这一连串响声在黑暗里,清脆异常,甚至余音潆洄,令人想忽视都难。
“啧”忍不住咂舌,这小偷实在太让人失望了。笨手笨脚地,又是迷了方向乱找一通,又是发出悉窣声让人发现,现在眼看明明就要得手却碰倒了茶盏,然后还楞楞的站在那里,你想干嘛?
还不赶紧跑!莫非还期许着人家没注意?当人是傻子吗?真该好好教训一番了,不适合当小偷,你就不能转个行吗!扫人兴趣!
忍无可忍的我一个翻身,无声无息地落在小偷身后,伸出手拍了小偷一下,同时不耐烦道:“喂,还傻站着呢。”
恐是没料到会被发现,那小偷的身子狠狠地颤了两颤,木讷着不知所措。
心里又忍不住轻嗤一下,这小偷真是胆小。心思一转,就想吓吓他,故作严肃道:“喂,转过来!”
这次小偷又继续颤了,但却迟迟不肯转过身来。
见他还僵着,不转过来,我挑了挑眉,有些不耐烦,厉声道:“转过来!否则...”说到这里故意拖了一个颇有深意的长音,本欲再添上两声冷哼。结果我还没哼出来,那家伙竟徒然发难!
一声破空嘶鸣,半抹寒光乍现,一把匕首竟反手刺来!
练家子!
这小偷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似要跟我鱼死网破一般,将匕首力道非常,甚至有隐隐破空之声传来!
我赶紧脚下使力,往左一个侧身欲躲开,结果那匕首像是长了眼一般,亦向左偏来!无法,躲避怕是来不及了,电光火石间我一个拧腰,使得匕首刚好刺中我腰间佩剑的剑鞘,“铮”的一声颇为响亮!
然而还不待我松一口气,那匕首竟再度挥来!心里暗骂一声,这小偷有两把刷子,再不敢轻视,连忙向旁边退去。结果,那匕首只挥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竟是虚招,与此同时小偷一个飞身掠过,欲图逃走!
暗叫不好,当下四指齐并,一记手刀挥下,欲加以阻拦。但毕竟小偷趁我不备,又是先发制人,这一掌只斩到其手臂,并未打中后背。
“啪”小偷的匕首掉了下来,身形稍顿却并未停止,直冲冲地夺门而出。我一个箭步,紧随其后。
谁知,那小偷出了我屋,竟不往堂室大门去,反而直奔小乞丐房中!
霎时,心中又惊又怒,我才说收留了小乞丐,还接了人家的钱,怎么能让她出事?于是我拔出长剑向前奋力一个挥劈,欲将其斩杀剑下,不再手下留情!
然终究错失良机,又屡次触霉。只听“嗤”得一声,长剑划破小偷的脊背,鲜血奔洒到我的脸上,我下意识闭眼,身形也随之一缓,叫那小滑头钻了空子。
不好!没能杀掉!
眼睛猛得睁开,可惜还是晚了半拍,小偷已经入了小乞丐房内!我赶紧追去,生怕小乞丐被小偷伤了去。
转眼我就到了小乞丐房内,此时窗户大开,地上斑斑血迹一直踏过地板,延伸至窗沿。心里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只是逃了,并没有对小乞丐出手。同时又不免自责,玩闹误事!轻视误事!
收敛心思,扭头向床榻望去,帷幔依旧,被衾依旧,甚至能听见小乞丐细若游丝的呼吸,忐忑的心竟就这样平复了不少。
定了片刻,行至窗前,将鼓鼓作响的窗户关上,而后轻声慢步地退出小乞丐的房间。
一面走一面来回思索,那人匕首舞的还行,应当有些身手,真的是来偷东西的?未必未必,可我终年在华山习武,不问世事连家都五年没回去了,又哪来的仇家?难道真的是误打误撞?
正疑惑间,余光突然瞥见一抹微白,是方才那人的匕首!快步走过去,拾起匕首,打量起来。
匕首刀刃纯白无饰,刀柄漆黑有些许磨痕,应当是用了许久。不过也太普通了,感觉就是大街上随便买了一把一样。
但吐槽归吐槽,这把匕首身上倒是缠了不少煞气,估计那人没少用它杀人。
不过,那又如何?真以为我会怕他?如若今日不是光想着戏弄他,恐怕他早就命丧黄泉了。
我随意的裹了层布,将匕首收到包裹中。如若图谋不轨,想必那人迟早会再次现身。
到时候,哼哼,我让他有来无回!
翌日,我早早便起了床,叫醒犹在熟睡的小乞丐,前往马市买马。马匹繁多,良莠不齐。
若只是我一人,随意找个大差不差的凑活着就行,可现在毕竟多了一个小姑娘跟着,便忍痛割爱,花了三金买了匹上等好马。
贵是真的贵,小乞丐给我的钱被我全花光了,但胜在马匹健硕,而且极稳,最令我满意的是鞍,镫,缰绳等一应俱全,倒省得我再去买马具了。
买完马匹,已临近中午,回去吃个饭,退了房,便启程出发。
一路向西,走官道,很是平坦。马跑的也快,到达长安城前时天色尚早金乌还未西落。我同小乞丐下了马,特意绕到宣平门前欲从此入城。
长安城内百姓居住的地方狭窄,大多在城东北宣平门附近,南边的清明门,霸门,多是宫殿与达官显贵皇亲国戚,非寻常百姓可出入。
本来图个方便,特意绕行,却不想临了宣平门竟被守卫拦截,禁止入内。
心里一阵忍不住咒骂那铁面无情的守卫两句,却也无法,只好趁日头还早,向西北茂陵邑策马奔去。
长安城以北,渭水河对岸,有诸多陵邑,所谓陵邑,就是围绕在帝王陵墓附近的城池,这些城池才是长安境内百姓居民的主要居住场所,并且十分繁荣昌盛,富豪显贵都争相入住。
但实际上,我总觉这些陵邑十分晦气,本来不欲入内,谁曾想宣平门竟然不让进!没办法,谁叫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是鱼肉,任人刀俎呢。想到这里不由得乜了乜靠在我怀里的小乞丐,心里顿时升起了强烈的亲切感。
“小乞丐。”
“嗯?”
“喏,你同胞。”
“...”
“唔,还不少。”
“嗯。”
一路向茂陵邑去,却不想穿过渭水河以后,沿途路上有不少乞丐,或单个,或三五成群,穿越其中,气氛浓重压抑得很,让人很是不适。
“这里乞丐可真不少啊!”我忍不住感叹道。
“嗯。”小乞丐闷闷道。
“怎么出现这么多呢?”我视线扫过周遭,喃喃道。
小乞丐听见我的话,扭头仰视我一下。我低头看过去,看到她眼中沉寂的暗淡,惊讶和些许复杂。
“怎么了?”我问。
她却摇摇头并不作答,然后又扭了回去,怏怏靠着我。
我感觉一头雾水,小乞丐怎么了?怎么感觉很不开心的样子?又瞥了瞥路边的乞丐,心中倏然开朗。
哦!是触景生情,想家了吧!
我想出口安慰,但是想想人家爹娘都不在了,这时候还是别揭她伤疤了,让她一个人好好静静。于是扬鞭加速,一来,好早早入城,二来,也好把这些难民抛在后面。见不到了,总归心里会好受点不是。
怀着这般心思,快马加鞭,不过一刻钟就到了茂陵邑。却不想城门前的状况竟比之路上更为严重!
至城门前,勒马。一眼望去黑乎乎一片,数不清的乞丐将高大宏伟的城门城墙围得水泄不通!城墙上比肩而邻压着一圈又一圈守卫,他们手持长戟,背背弯弓,穿着凛冽铠甲,远远望去是不可侵犯的威严庄重不怒自威。
但那群乞丐却恍若未闻,哭天喊地。一个推着一个,一个挤着一个,有人摔倒被踩在脚下也丝毫不管,一个劲的往前,或拍打,或撞击,这架势竟是要强行撞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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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小乞丐和白沐是cp?
卑微作者:不...不是。
读者:那cp另一个呢?怎么还不出场?(土拨鼠尖叫.jpg)
卑微作者:快了,马上。(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