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旁边的百姓都暂时停止了议论，看着那个老太太，想看她怎么选择。

终于，虞老太太有了反应，她叹了口气，看向虞媛，道：“媛儿，祖母老了，先承这孩子虽然犯了错，但他心并不坏，又是祖母侄儿的孩子，您就当是给祖母……”

“够了！”虞夫人突然尖声大喊，打断了虞老夫人的话。

就算虞老夫人的话没有说完，可在场的也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要替刘先承求情，明明刘先承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她还要替刘先承求情！

只不过，虞卿想到了虞琛会爆发，虞媛会爆发，唯独没有想到，第一个爆发的人竟然会是虞夫人。

此刻虞夫人眼眶泛红，眼里漫着淡淡的红血丝，她往旁边退了几步，隔了一段距离看着虞老夫人，眼神愤恨，她怒道：“真的是够了！母亲！我叫您一声母亲！媛儿和阿琛也叫您一声祖母！您就是这么对待您的孙女儿的？她可是你的亲孙女儿！”

“我当然知道媛儿是我的亲孙女儿，可媛儿这不是没事……”虞老夫人蠕动着干瘪的嘴唇说道。

“你怎么知道媛儿没事？要不是媛儿坚强，要不是阿琛和虞卿四处为她奔走查明真相！您有想过媛儿会怎么样吗？难道被流言逼死的女人还少吗？”虞夫人怒喊道。

虞老夫人脸色难看，到了这个时候，她想的还是虞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自己这样大喊大叫的，真的让她也让虞家丢尽了脸面。

这么想着，虞老夫人就砸了砸拐杖，道：“好了！你这是干什么？想把咱们府上的脸面丢尽吗？我是媛儿的祖母，媛儿就得听我的！我说这件事情咱们就和刘家……”

“狗屁的祖母！”虞夫人怒骂道。

虞卿都惊了惊，没想到素来最是爱面子的虞夫人竟然会骂脏话，不过她都能当众和虞老太太翻脸了，好像骂脏话都没什么奇怪的了。

虞夫人也是被逼的狠了，她再怎么不喜欢虞卿，再怎么喜欢算计，可对于虞媛和虞琛姐弟俩，也确实是真心疼爱。

虞夫人直接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虞卿起初瞧着眼熟，很快就知道了，那是当初虞家族老拿来的休书，后来被族老亲自送到了虞府祖宅去的。

没想到虞夫人一直收着。

虞老夫人显然对于这封休书更加熟悉，简直宛如噩梦一样的存在，一看见虞夫人拿出来，她脸皮就抽搐起来，伸手想去将休书抢过来，哆嗦道：“你要干什么？我是你娘！也是文阳的娘！”

“从现在开始您不是了！”虞夫人躲开虞老夫人的手，直接将休书抖开，大声道：“当初族老替爹将这封休书送来，从那时候起，您就再也不是咱们虞家的人了！要不是我念着您是文阳的母亲，我早就将你送回刘家了！可我把你当亲娘伺候着，阿琛和媛儿也是把你当亲祖母，你就为了自己那点子私心来害自己的亲孙女！你要不要脸！拿着你的休书滚吧！以后咱们虞府再也容不下你了！”

围观的百姓听着虞夫人的话都惊了惊，紧接着就有人想起几个月前在虞府门口，虞家族老确实拿出了这么一封休书来。

不过再想一想当初虞老夫人在虞府门口闹的事，再加上方才的态度，有和家里婆婆关系不好的当即就呸了一声，嘀咕道：“确实挺不要脸的，自家孙女儿不护着，还和别的人一起设计害自己孙女儿，让人心寒哟！”

“现在她一大把年纪被休回去，脸都丢尽了，还要脸做什么？”旁边有人附和。

周围百姓们的议论声简直就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全部插在虞老太太的心头，让她哆嗦不停，脸色发白，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周围都是指责，全部都是人，她想躲都没法躲。

站在那里摇摇欲坠，而刘家母子早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怎么都没有想到虞老太太这么大的年纪了竟然会被休！

而对于周围的百姓们来说，休书是虞老太太的夫君生前写下的，而虞老太太目前所做的这些事情，让虞家族老都将休书拿了出来。

那此事他们也不会怪虞夫人或者虞琛等人不孝，毕竟，休书不是他们写的，也不是他们让虞家族老拿出来的，甚至于，在虞家族老拿出休书后，他们原本还养着虞老太太好几个月一直没有提这件事情。

造成现在这样状况的，完全是虞老太太自己，品行有失，得到一封休书也是她应得的。

眼见着孤立无援的时候，虞老太太竟然又把目光投向了虞琛和虞媛，眼神带着哀求和希冀，道：“阿琛，媛儿，祖母……”

“祖母。”虞媛伸手将虞琛拉到身后，她深吸了口气，面色微微有些发白，看着虞老太太，袖中的手指轻颤着，可思绪一片清晰，她道：“这是媛儿最后一次喊您祖母。”

“媛儿！”虞老太太大惊，身形摇摇欲坠，她伸手指着虞媛，哆哆嗦嗦道：“不孝！虞媛！你不孝！”

“你自己为老不尊，所作所为落人把柄，怎么还要怪晚辈不孝？且，这休书可不是虞媛他们这些晚辈给你的。”虞卿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虞老太太回身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人看着自己指指点点，隐约听见和虞卿差不多意思的话，到底撑不住，两眼一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虞夫人下意识的就要上前去扶住虞老夫人，可突然意识到自己连休书都拿了出来了，顿时气得红了脸，气自己。

虞老夫人虽然晕了过去，但最后连虞府老宅都没有回，直接被虞夫人让人送回了刘府，连带着那封休书，还有虞老夫人在虞府祖宅仅剩下的那些东西，全部送回了刘府。

素来爱斤斤计较谋取好处的虞夫人，在这一次却格外的清醒，将事情办得干干净净，末了还亲自朝刘府的人说道：“这些年我从未插手老夫人的嫁妆，也不知道那些嫁妆花在哪些地方了，毕竟在这之前掌家大权可是一直都在老夫人手里的，而我握着掌家大权的时候，家产早就没落，剩下的那些也都是我从娘家带回来的家产，如今这些也是对照了当初老夫人嫁到虞家的时候带的嫁妆单子，将剩下的嫁妆全数还给了你们刘家，日后刘家和我们虞家再没有关系！”

放下这些话之后，虞夫人就上了马车走了，至于虞老夫人会不会醒过来，醒过来之后会如何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而京城之中的流言，因为当日围观的百姓许多，于是刘家的恶心行径很快传遍了京城，其中自然也少不了燕南让人故意宣扬的功劳。

短短半天的功夫，京城之中有关于虞媛清白的流言就已经不多了，转而是刘先承所做的那些事情，连带着淮帝都被夸了一通。

比如：“皇上果然圣明，早早地就知道刘先承品性败坏，这才革除了他的功名，皇上圣明！”

淮帝在宫中得知了这件事情，决定不能对不起百姓们的夸赞，于是让人好好查了查刘府，很快查出刘府掩盖的那些腌臜事，刘老爷霸占民女，逼得人家家破人亡之类的事情。

这一查，当真查出来不少的事情，于是刘先承被割舌头之后送回刘府，还没来得及好好养伤，就有官差闯入府中，直接将他从病床上拖走，巧的是，刘老爷被人闯进房门拖走的时候，他也正在某个小妾的床上。

和刘先承那天早上被人拖出去的时候情景惊人的相似。

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当即又引得百姓们骂声无数。

彼时虞卿已经顾不上刘家的事情了，因为罗子蕴突然向虞媛提亲，虞卿得知此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去上早朝的时候，虞琛磨蹭到她身边和她说的。

虞卿面露惊讶，问道；“你娘没答应？”

如果答应了，这么大的喜事，昨天虞琛就该跑过来告诉她了，虞琛没来，只能说明这件事情没有准数。

虞卿猜的没错，虞夫人确实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送走了媒人，言明要考虑考虑再给答案，而昨天下午，本该去王府将这件事情告知虞卿的虞琛，只能先陪着自己的好友去喝酒解愁了。

对于虞夫人竟然没有立即答应罗子蕴求亲的事情，不只是虞卿惊讶，连虞琛都是惊讶的。

虞琛道：“也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若是以前，知道状元郎去求亲，我娘肯定不用媒人将话说完就连忙答应了，这次竟然说要考虑考虑，大姐，我娘不会是在想着什么坏事吧？”

不能怪虞琛把虞夫人往坏处想，毕竟十几年的时间里，他娘就是这么个性子啊！唯利是图，哪怕会被骂不孝，虞琛都不好意思否认这一点。

虞卿眼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熟悉你娘。”

虞琛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笑了。

“其实也不一定要往坏处想。”虞卿看了站在不远处的罗子蕴一眼，罗子蕴虽然没有过来，但一直看着这边，神情紧张又期待，虞卿看过去的时候，罗子蕴还十分不好意思的收敛了一下视线。

虞卿看见这一幕，眉心跳了跳，忍不住问道：“阿琛，你们不会是想要我给你们出主意吧？”

虞琛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大姐，我觉得你就主意很多，一定会有主意让我娘答应子蕴的求亲。”

他也是在去刘府绑刘先承那天早上知道罗子蕴竟然心悦自己阿姐的，当时整个人有点懵，紧接着有点生气，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姐夫？

气人！太气人了！

但等到那股怒气过去，虞琛仔细想了想，又开始觉得高兴，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子蕴是他的好友，他信任子蕴的人品，且对于刘先承的事情，虞琛始终记得那天早上自己暴怒的想要冲去刘府杀人的时候，罗子蕴裹挟着寒风而来，劝阻自己。

到这时候回想起来了，虞琛才发觉那时候罗子蕴眼里的神色其实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可罗子蕴克制下来了，不但克制下来了，还劝说住了他。

因为罗子蕴明白，与其去杀了刘先承，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流言。

虞琛回想起来这些细节问题的时候，越想便越对罗子蕴这个姐夫赶到满意。

因此，在罗子蕴提出他要向虞媛提亲的时候，虞琛是十万分个同意，甚至大大咧咧的朝罗子蕴道：“你尽管去，我娘肯定会同意的。”

罗子蕴当时的神情虞琛还记得，以至于在得知虞夫人没有立刻答应罗子蕴的求亲时，虞琛一想到那时候罗子蕴的神情，就觉得特别对不起自己的好友，这才特意陪着罗子蕴去借酒浇愁。

虽然就是他一个人在喝而已。

喝醉了的虞琛又忍不住开始保证，一定会让虞夫人同意这门亲事，即便是身为求娶的一方，罗子蕴那一瞬间都恨不得想动手打醒虞琛。

这样迫不及待要嫁你阿姐，若是让你阿姐知道了非得恼羞成怒揍你一顿。

“你跟媛儿说过这件事情吗？”虞卿朝虞琛问了一句。

虞琛一愣，而后懊恼的挠了挠头，看着虞卿似笑非笑的目光，小声道：“我忘记了……”

“万一媛儿不愿意嫁给他呢？难道就因为他是你的好友，你就让你阿姐嫁给他？”虞卿问道。

虞琛愣住，张了张唇，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淮帝要来了，虞卿伸手推了他一把，道：“回去问问你阿姐，若是你阿姐愿意，那这件事情就不会黄。”

“啊？真的吗？”虞琛恍恍惚惚的回去了，一直在想虞卿说的话，连罗子蕴在后面着急的想要问他结果，他都没有注意到。

虞卿抓回身来，朝前方看过来的赵闫笑了笑，心里算计着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多久。

一直到散朝的时候，虞琛才自认为已经想明白了虞卿那句话里的意思，他觉得虞卿的意思就是只要虞媛喜欢，不管虞夫人同意不同意，有她帮忙，这件事情就肯定不会黄。

自认为已经想明白了其中关键的虞琛，在下朝之后，对上等候在那里欲言又止的罗子蕴，虞琛立刻大步走过去，一把揽住罗子蕴的肩膀，拉着他朝外面走。

他倒是还有几分小心，没有当众和罗子蕴议论这件事情，等拉着罗子蕴上了马车，这才把自己和虞卿那里听来的话都和罗子蕴说了。

罗子蕴听完一愣，半响后苦笑了一下，一脸歉疚朝虞琛道：“是我莽撞了，我这行为如今看来倒是和刘先承差不多了。”

满心以为自己在这时候请了媒人去提亲，一定能让虞媛知道的真心，知道自己不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却没想过去问问她愿不愿意，似乎笃定了她一定会嫁给自己。

如今想起来，罗子蕴就只觉得歉疚和懊悔，在他看来，他这样的态度和刘先承想要借着流言求娶到虞媛其实也有些一样的。

虞琛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罗子蕴竟然会想这么多，有些话他不是很能理解，只是下意识道：“这怎么会是一样的呢？你和刘先承那样的人渣当然是不一样的。”

罗子蕴苦笑了一下，没有和虞琛解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虞琛很快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虞府祖宅离京城比罗府要近的，所以虞琛先下了马车，下马车之前被罗子蕴突然一把拉住。

“子蕴？”虞琛回身看着罗子蕴，还是第一次被罗子蕴这么拉住，更重要的是，还是第一次看到罗子蕴这么紧张的表情。

罗子蕴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定定的看着虞琛，道：“阿琛，你记得帮我问问你阿姐……”

顿了一下，他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捏了捏，感受着掌心的湿润，继续说道：“问问你阿姐愿不愿意嫁给我。”

“好。”虞琛点头，见到好友这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在罗子蕴的肩膀拍了拍，道：“子蕴，你放心吧，就算我阿姐不愿意嫁给你，我觉得我阿姐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嫁给别人了。”

毕竟他可从没有听说过阿姐有喜欢的人。

此刻的虞琛一脸自信，俨然忘记了当初他对罗子蕴也是如此，结果从没有在他面前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的罗子蕴，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喜欢的还是他最亲近的人。

罗子蕴慢慢松开手，点了点头，并没有将虞琛的话放在心上，等看着虞琛进了虞府祖宅，他在马车上待了许久，才让车夫赶车离开。

虽然他很想一直在这里等着，等到结果为止，但显然他并不能这么做。

虞琛大步进了府，迎面碰上虞夫人从虞媛的院子里出来，他眨了眨眼睛，看着虞夫人明显一脸喜色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虞夫人已经看见他，走过来率先开口问道：“阿琛呀，你跟娘好好说说，你那个朋友，就是那个状元郎……”

“您是说子蕴吗？”虞琛挠了挠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