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爷想也不想,抬手给了萧景祁一巴掌,怒其不争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萧景祁头歪向一边,脸上火辣辣,抬眸看向九王爷,目光平静道:“九王爷今日来寻我,还是有其他事情?若是寻我,我劝皇叔别白费力气,权当没见过我就好。”转身欲走,被九王爷拉住胳膊。
九王爷气冲冲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对了,这是闻晏的地方,他一定知你的事情,我要找他理论理论,好好一个大圣朝王爷,竟堕落成酒鬼,成何体统。今儿他要不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平了他的府邸。”甩开萧景祁,朝会客厅走去。
萧景祁定了定神,踉踉跄跄追上九王爷,拽住他的胳膊道:“这跟闻晏没有关系,我只是借住在这里。”
九王爷不信,转头看着浑身酒气的萧景祁,冷冷道:“借住在这里?对,白家女儿在这里,你又无处可去,出京后一直住在这里,是也不是?”
“皇叔说得对,可这跟闻晏没有任何关系,你质问闻晏,迁怒闻晏有意义吗?”萧景祁摇了摇头,想让自己神情清醒一点。
“九王爷有何事要牵连与我?”闻晏站在不远处,笑看着九王爷和萧景祁,见两人看过来,上前几步,先行礼问安,又道:“王爷因何事震怒,要问闻晏的罪?”
九王爷看着闻晏,不发一言。闻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王爷到书房叙话。”
几人来至书房,坐定后。闻晏亲自给九王爷沏茶,邀请道:“王爷尝尝。那日王爷走的匆忙,也没有给王爷备上,请王爷原谅。”
九王爷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显然意不在品茶,看向对面正襟危坐地萧景祁,停顿一会儿,道:“你打算恍恍惚惚度日?”
“皇叔觉得,祁儿应该如何度日?”萧景祁端起一杯茶,细细地品着,脸上露出几分满足,放下茶杯,从腰间拿出扇子,刷的一下展开,摇了摇,端的是风流倜傥,深邃的眸子看向九王爷又道:“这日子不好吗,无忧无虑,不用勾心斗角,战战兢兢。”
“你是皇子,保卫大圣朝的江山是你的责任。”九王爷语重心长道。
“皇叔也是大圣朝的皇子,保护江山也有责任,为何不见皇叔在朝堂上。我也想效仿皇叔,有何不可?”萧景祁说。
九王爷想开口反驳,话未出口,又听萧景祁道:“再说如今我已被贬,不能回京,在这山野间逍遥自在,皇叔为我高兴才行,难道皇叔想看见我食不果腹,沿街乞讨。”
九王爷拂袖震怒:“休要胡说。你是大圣朝的嫡长子,皇位的继承人,说那些自甘堕落的话,没得辱没了自己。”
“皇位的继承人?”萧景祁冷冷一笑,收起扇子,端起茶抿一口,摇头说:“也许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是意图谋反,被贬为庶民的落魄龙子,连皇子都不算了,岂敢肖想不属于我的位置。”
九王爷紧紧地盯着萧景祁,半晌才说:“如是你有心,皇叔助你上位如何?”说完斜眼看向闻晏,见闻晏泰山自若般坐定,心中自有计较。
他是被两个年轻人摆了一道。
萧景祁不答话,自顾自喝茶,还为九王爷倒一杯:“皇叔说的话我没听见,喝了茶,您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全当没看见我。”
“还给我装。你母后因夏氏而亡,你忍心让你母后含恨而亡?”九王爷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萧景祁,笑了笑道:“这些年夏家独大,嚣张跋扈,除了皇上,谁也不放眼里。你被贬以后,皇上扶持誉王,跟夏家打擂台。那誉王的母族根基太浅,虽有皇上扶持,毕竟不是夏家的对手。”
这次回去,皇上召见他,彻夜长谈。他已经听出皇上似有悔意,不该放纵夏贵妃,一味打压皇后和祁王。说到皇后,皇上满脸悔恨和倦意。
“这些跟我没关系。”萧景祁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后,回头道:“皇叔不喜欢我在这里,我走就是。休要再提继承人的事情,那个位置谁愿意坐谁坐去,我只要夏家偿命。”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凭九王爷如何叫,也不回头。
九王爷坐回椅子上,喃喃自语道:“你父皇是中意你的,你为何不理解他的苦心。”皇上也看出夏家野心,想将萧景祁摘出去。皇上虽未言明,隐晦暗示了。
闻晏只当没听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道:“王爷请喝茶,这茶最是消火气。”
九王爷这才想起这事闻晏的书房,想起刚才的不快,脸上有些讪讪的,又说:“你在哪里遇见了祁儿?”
“王爷想听实话?”闻晏笑着说。
九王爷点头看向闻晏:“自然。”
“王爷应知我与白家梧桐是师兄妹,祁王殿下是梧桐的表哥,梧桐求到我这里,让我务必救祁王性命,我不敢不从。夏家诬陷祁王私藏龙袍,意图谋反,又怎么放任祁王殿下离开?是我派人救了祁王殿下。”闻晏目光诚恳道。
九王爷道了句,原来如此,便一言不发,目光看向杯中茶水,余烟袅袅,泛着一阵清香,却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心。祁儿被皇兄伤透了心,竟无心皇位,皇兄若是知道,会作何感想。
忽然,门外响起司琪的声音,有事情禀报闻晏。闻晏向九王爷歉意点头,起身出去。司琪凑上来,小声嘀咕两句。闻晏垂眸道:“有这种事?”
“金文去山中打猎,发现被人砍断的铁链,才知人跑了。想问问少爷如何做,要不要将人拿回来?”司琪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闻晏抬手止住司琪,思忖片刻道:“李云翼最近如何了?”
“老老实实教书,并无异常。”司琪道。每日他都询问李云翼的情况,觉得他就是普通教书先生,为何少爷如此忌惮他。
“继续看着他。”闻晏沉声说。越是没有异常才越有问题。虽然资料显示李云翼没问题,可闻晏心中总觉不安,那种不安好像被毒蛇盯上一样。
司琪答应一声是。又听闻晏说:“舅舅家的表哥他们来了吗?”按时间算该到了。
他答应外祖父,过了年就让表哥他们来,可夏家要火烧碧荷苑,没有地方安置那么多人,住在山中怕泄露萧景祁和皇后的身份,遂没有接人。等碧荷苑建好了,他立刻派人去了。
冯家如今也跟着种起玉米,过段时间丰收了,手头也就宽裕了。
“人已经到青山镇了,傍晚能到家。”司琪回答。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有重要的客人要陪。表哥他们来了,再另行通知我。”闻晏摆摆手。
司琪领命去了。闻晏转身回书房,继续陪着九王爷,两人又说了一些京城的事情。闻晏开始委婉赶人:“王爷用过晚膳离开,还是?”意思很明了,吃过饭走人,还是现在走人。
九王爷是谁,混迹江湖多年,又生在皇室,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自然明白闻晏的意思,直接道:“你让人给我收拾一个院子,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天天陪着霜儿,也能弥补以前的遗憾。”
闻晏只能让人收拾院落,是东苑东北角的一个院落,虽宽敞却偏僻。当九王爷住进去时,直摇头,非要住霜儿旁边的一个院子。闻晏执意不肯,说其他院子已经有人了,只剩下这一个院子。
九王爷说:“你这是东苑,听说还有一个西苑,这里没有空余的院子,可以安排我住西苑。”九王爷料定西苑有人,不方便他住,才故意如此说。
果然闻晏退一步,安排九王爷住暖香阁,与霜儿的烟霞阁挨着。九王爷就在碧荷苑住了下来。
金乌西坠,金碧辉煌的余晖散漫碧荷苑。冯家人浩浩荡荡朝碧荷苑驶来。冯氏早已在垂花门处等着了,翘首以盼地瞧着外面,嘴里嘟念着:“来了吗,来了吗?”
刘嬷嬷扶着冯氏的胳膊,笑着道:“说了下车了,夫人马上就能见到了。”
冯氏眸中含泪:“多年不见,也不知道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这些年都是被我连累了,要不是因为我,父亲和兄长也不会丢了官。”因此冯氏对几个孩子多了几分愧疚,事事容忍。
“这怎么能怪夫人,都是那夏家,仗势欺人。”刘嬷嬷说。
一语未了,便见一个年轻少年走在前头,领着两个十四五岁女孩儿,并一个十岁上下男孩儿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两个生面孔的丫鬟,其余都是碧荷苑的下人。
冯氏见这光景,不觉掉下泪来了。她的侄子侄女都是官宦人家的贵子娇女,走到哪里都被人簇拥着,何时这样落魄。
冯萧带着冯宇走至冯氏身边,跪下磕头,说了几句感激的话。随后是冯楚楚和冯莲儿。冯氏挽着冯楚楚的手,关切问:“祖父可好,父亲和母亲可好。”
冯楚楚答应一声:“都好。”环顾四周,不见闻晏在,疑惑问:“怎么不见表哥?”
霜儿笑嘻嘻道:“你是楚楚妹妹吧,我是母亲的义女。大哥在陪客人,无暇分身,得空了便出来。”
冯楚楚抬眸看向霜儿,见霜儿眉眼如画,爽朗大方,光彩照人,又听她是冯氏的义女,心下便不喜,却不敢表现出来。点点头喊了一声:“姐姐好。”暗道:这人就是姑母收的义女,定是看重姑母的身份,攀上来认亲的。
冯莲儿倒是喜欢霜儿,亲亲热热叫了一声表姐。霜儿眉眼带笑,拉起冯莲儿的手:“小表妹。”
一行人朝梅香苑走去,临近傍晚,又赶了几天的路,晚饭后各自歇息一夜无话。
翌日,冯宇带着冯楚楚几人,给闻老夫人磕头闻晏。闻老夫人给冯氏面子,一一问话,末了,将准备好的礼物给冯楚楚和冯莲儿。
冯氏见状自然高兴,为了给冯家人接风洗尘,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几桌菜肴。
冯家人就这样住在了碧荷苑东苑。
第73章 梧桐挤兑
冯氏为了跟娘家人亲近, 让冯楚楚和冯莲儿住在自己的锦绣园。冯楚楚嫉妒霜儿有自己的院子, 含沙射影说霜儿鸠占鹊巢, 赖在碧荷苑不走,就算她是冯氏的义女,也比不上她这个亲侄女亲。
霜儿为了冯氏的脸面, 不想计较,每次都让着冯楚楚, 可冯楚楚却觉得霜儿怕了自己, 更加得意较劲儿。霜儿郁闷, 早早逃到西苑,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梧桐居, 梧桐坐在廊檐下,捧着一本书看,抬眸见霜儿进来,笑着问:“飞鸾刚做好了糕点, 你就来了, 你是属狗鼻子的吗?”
霜儿将剑扔给梧桐, 怏怏不悦道:“想吃飞鸾的糕点, 我让飞鸾做。谁会特意来吃糕点儿。”
梧桐见她心中有气,以为不愿意见九王爷, 特意躲出来, 笑了笑,劝慰说:“九王爷是你父亲,你总得给他一点好脸色。为了见到你, 躲进碧荷苑,可见对你是真心的。”
“不是因为他。”霜儿坐在梧桐对面,气鼓鼓地看着梧桐,叹一口气道:“你是不知道,东苑现在多热闹。”
梧桐转眼想了想,应该是闻晏哥哥的表妹得罪的霜儿,笑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何时?”
“就是冯楚楚,人忒讨厌,什么都跟我比。还说我的东西都是母亲给的,我要知感恩,不能当白眼狼,还说我鸠占鹊巢。她这是什么意思,那些东西都是她的不成?”霜儿翻了一个白眼。
霜儿自知冯氏是义母,从不要求什么,有些衣服首饰是冯氏为她置办的。可更多是王爷亲爹给的,自从九王爷住进碧荷苑,霜儿的衣服首饰古玩珍品从未少过,今儿给一匣子玉首饰,明儿给一锦盒金首饰。
冯氏给的首饰和王爷亲爹的一比,简直不能入目。
当然,她更珍惜冯氏给的首饰衣服。日日带着。那些珍贵的首饰,华丽的衣服,她从未穿过。王爷亲爹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可冯楚楚来了以后就变了,一天冯楚楚带着冯莲儿去烟霞阁。霜儿虽不喜欢冯楚楚,却不也不能把人拒之门外,遂请人进去。
冯楚楚进屋后,四处打量,竟然翻看她的梳妆台,见了那些珍宝首饰,眼都红了。当时就想要一个,霜儿没给。一旦开了先例,冯楚楚下次再要,给是不是,要是今个儿要个首饰,明个儿要个衣服。冯莲儿也跟着学。自己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能满足她。
为此,冯楚楚很生气,说了些酸话,领着冯莲儿走了。见到冯氏,摸眼淌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冯氏问清原因,知道因为首饰,特意命人给冯楚楚和冯莲儿置办了一些,当然捎带给霜儿打了一切。
冯楚楚带上新首饰,故意在霜儿面前炫耀一番,霜儿理都没理她,有些人,你越把她当回事儿,她越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霜儿到不在意那些东西,就是觉得冯楚楚心机太重,看着让人心烦。
梧桐听了,将手中的书扔给霜儿,笑着道:“要不你在我这里住几天?”不过这也不是长久的法子,得想一个长久之计。
当初闻晏哥哥让冯家人来碧荷苑,是为读书成才,没想到冯家的姑娘却是心胸狭隘之人。
霜儿起身,走到梧桐身后,搂着梧桐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今天晚上我就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传来一阵娇娇弱弱的声音:“你好,我是东苑冯夫人的内侄女,听闻你家小姐跟表哥是师兄妹,特来拜访。”
梧桐听见,对身旁的喜鹊使了一个眼色,喜鹊会意,朝门口走去。梧桐眉头皱了皱,起身朝屋内走去。霜儿跟在梧桐身后,呆呆地问:“你不敢见她,怕了她?”
梧桐一面走,一面回头说:“我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又怎会怕她,不过想揭穿她的真面具罢了。”说着,人已经走到雕花案几钱,拿起笔沾了沾墨汁,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放下笔拿起纸吹了吹,待干了折起,唤来金儿,让它找闻晏哥哥去。
霜儿拍手叫好,崇拜地看着梧桐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母亲觉得愧疚冯家,宠溺冯家人,可大哥不会。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说着,从窗户缝朝外看去,见喜鹊迎冯楚楚和冯莲儿进来,朝外努努嘴说:“人来了。”
梧桐携了霜儿的手,一面向外走,一面笑嘻嘻道:“一会儿你别出声,看我对付她。”
霜儿挑眉答应一声:“好嘞。”
说着两人迎出门口,站定后瞅着冯楚楚。霜儿见到冯楚楚脸上的笑意减了大半。
梧桐却满脸堆笑,声音柔弱三分,热情道:“你就是冯家伯母的娘家侄女?模样真真好,怪不得伯母常常夸你。”走上前,抓住冯楚楚的手,笑嘻嘻地看着冯楚楚:“我今年十四岁了,不知该唤你一声姐姐,还是唤你一声妹妹?”
冯楚楚不着痕迹推开梧桐的手,上下打量着梧桐,见她体态纤细,皎若明月,目若星辰,红唇不点而朱,紫衣锦缎做的长裙绣着暗纹,梳着单螺髻,头上仅插了一根红梅金丝篓红珠花,只是站在一旁,就让人心觉惭愧,双目似饱含万种风情,怪不得迷惑表哥,她就是妖精。
刚才还夸自己模样好,真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故意讽刺自己。
“我今年十五岁。”相比梧桐的热情,冯楚楚冷冷淡淡。
梧桐好似没觉察她的疏远,再出抓起冯楚楚的手,笑着说:“能见到姐姐,我真是太高兴了。”说完让喜鹊上些茶水点心,携着冯楚楚的手,朝屋内走去。
霜儿疑惑地看着梧桐,不知道梧桐要做什么。转身跟在梧桐身后,进入屋内,又听梧桐说:“姐姐刚来,不熟悉这碧荷苑也是有的。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们,毕竟咱们年级相仿,话也投机。”
喜鹊端着托盘送茶进来,飞鸾的托盘里装了几样精致的糕点。放下后退出去。梧桐将糕点推到冯楚楚跟前:“姐姐尝尝,这是糕点是京城的新样式,姐姐离开京城多年,可能不知道京城流行什么了。”语调不急不缓,好似再说家常一样,没有丝毫地骄傲与轻视。可落在冯楚楚眼中,梧桐是在讽刺她,讽刺她没见过世面。
霜儿瞥眼看向梧桐,唇角微微上扬。大哥的这个表妹心比天高,自尊心极强,容不得梧桐挤兑她。
冯楚楚想出声反驳,又听梧桐说:“对了,改日咱们一起去京城吧,给姐姐多做些京城的衣裳。我的衣服首饰都是闻晏哥哥亲自设计的,不好送给姐姐。姐姐生得花容月貌,我真想把那些衣服都穿在姐姐身上,只可惜,闻晏哥哥定不许的。不过姐姐不要担心,咱们去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做衣裳,将姐姐打扮成仙女般的人物。”
梧桐挑眉看向冯楚楚,见她颜色难看,假装没发现,又见她不吃糕点,笑了笑:“姐姐怎么不吃。冯家不在京城,难得吃到这样的点心吧。”
冯楚楚直勾勾地看着梧桐,恨不得将梧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