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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信的厚度却令她有些意外。等到打开信,见到清秀的字迹,再看那乖巧的口吻,顿时明白过来是儿媳写来的!

意外之余,侯夫人的心情好了几分,拿着信慢慢看起来。

于寒舟写得很详细,侯夫人读着信,眼前仿佛出现一幕幕的情景,那弯弯曲曲的道路,那苍翠的青山,那壮丽的玫瑰园,那滔滔江水。

又仿佛看到大儿子是怎么欺负人,作势要把儿媳丢进江里去,儿媳被吓得小脸发白的样子。清秀的字里行间,仿佛传来了阵阵欢笑声,让侯夫人的神情不知不觉中放松,脸上带了几不可查的笑意。

待到厚厚的一沓信看完,侯夫人还有些意犹未尽。儿媳是个体贴的,儿子是个混账的,侯夫人心想。从那句“回去后任由母亲责罚”中,她愈发体会出来,儿子有多么混账,而儿媳又是多么温顺。

她既恨儿媳的不争气,又为儿子和儿媳的感情好而欣慰。罢了,还能怎么着?他们高兴就好了。

这些日子以来,侯夫人气也气过了,倒十分理解两人在外面乐不思归。大儿子前些年实在闷得太狠了,如今瞧着与常人无异了,可从前吃的苦头,也该补回来才是。

她放平了心,不再埋怨两人。写了一封信,说府中都好,叫他们也注意安危,使家丁带回去了。

于寒舟和贺文璋在江边住了一段日子,等到贺文璋的新一册书写好,使人捎回京中,才重新启程。

两人每到一处地方,每瞧一处人文风景,便画一幅画,附上于寒舟写的厚厚的信件,外加一些土仪,使人送往京中。

始终没有说,究竟什么时候回去。

侯夫人也没有问,因为她觉着,他们都出去这么久了,总该回来了吧?

这月中旬,总该回来了吧?

下月初,总该回来了吧?

这个月底,总该回来了吧?

因着这些“总该”,侯夫人一直没有抬笔写下那句“什么时候回来”。

随着天气一日日变凉,秋去,冬来。侯夫人好气不已,更是不会问了——有种他们过年也别回来!

过年的时候,于寒舟和贺文璋是肯定回来的。

他们在肃县停留了些日子,看过了安大哥和安大嫂,抱了抱轩轩,以及刚刚会走路的霖霖,便开始返程了。

返程自然不会原路返回,而是另外一条路,这样一来就可以多看一些风景,多品尝一些美食。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地上从白霜到积雪,马车赶路也越来越慢。

然而再慢,也回到了京城。

早两日,贺文璋就使家丁先一步回来报信。侯夫人知道大儿子和大儿媳今日要回来,一早就精神十足,使人备了花生米及藤鞭。

她要让大儿子跪在花生米上,然后抽他鞭子,看他敢不敢如此任性妄为!

“母亲,我们回来了。”随着熟悉的一声,侯夫人看到两道身影联袂而来。

高挑挺拔的那个,因着穿得厚,瞧不出瘦了没有。倒是脸部轮廓愈发坚毅,隐约也有了两分侯爷的影子。

贺文璋的容貌像侯夫人更多一些,但是出去游历一番,精气神一变,瞧出了几分他父亲的影子。

黑了不少,侯夫人暗道,转头去瞧大儿媳。

“黑了!瘦了!”看清大儿媳的样貌,侯夫人顿时心疼不已,上前拉住了大儿媳,打量着她瘦了两圈的小脸,心疼得直拍大儿子,“孽障!你干得好事!”

看把他媳妇累的!

“母亲,没有了,我减掉的是赘肉。”于寒舟忙道。

过了年,她便十九岁了。这半年在外头游玩,常常在路上,又登高又跋涉的,软绵绵的肉都变成了结实的肉。还有一些婴儿肥,也都彻底减掉了。

至于黑了,这是她为了博取侯夫人的怜惜,不要把怒气发泄到她身上,刻意狠狠晒了几日,所晒出来的。

“你别拦我!”侯夫人道,推开了她,抓过丫鬟捧着的藤鞭,就往贺文璋身上抽,“我以为你要出去半个月!没想到你竟出去半年!若非过年,你还不回来,是不是?”

贺文璋也不敢躲,怕侯夫人的怒气更重,何况他也的确是不孝,便撩开下摆,“咚”的一声跪下了,朗声道:“儿子不孝!请母亲责罚!”

“啪”的一声,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身上。

但是因为他穿得厚,只听见响儿,倒没觉出几分痛来。

侯夫人一鞭子抽下去,就想明白了,愈发生气了:“孽障!你真是要气死我!”

“母亲仔细手疼!”于寒舟忙抱住了她的手,从她手里抠鞭子,“这等粗活,怎么劳动母亲来做?樱桃,海棠,还不快来?”

她点了几个丫鬟的名字,将鞭子递了过去:“替母亲行刑!”

“这……”樱桃和海棠不敢接。

于寒舟便看向侯夫人:“母亲,你跟她们说,叫她们不要留手!”

侯夫人被扶着在椅子上坐下,又有儿媳前前后后的照料,只觉得熟悉的感觉回来了,长长出了口气。眉梢一挑,瞪眼道:“愣着做什么?给我打!狠狠地打!”

大儿子穿这一身皮毛,打一百鞭子都不见得痛,侯夫人才不会傻到自己累得瘫了,大儿子却巍然不动。

叫丫鬟们收拾他!

就算打不痛,听个响儿也痛快!

“是。”樱桃没办法,拿了鞭子,便往贺文璋的身上打下。

侯夫人听着声音不清脆,还道:“没吃饭?”

“夫人息怒。”樱桃只得道,又对贺文璋道了声歉,闭了眼睛,狠狠打下去。

侯夫人正觉得出气,就见儿媳走到一旁跪下,说道:“海棠,再去一根鞭子来。”

“你做什么?”侯夫人愣了一下。

于寒舟叩了个首,额头抵着地面,说道:“儿媳不孝,不能侍奉母亲跟前,恳请母亲责罚。”

侯夫人听着她乖巧的声音,再看看她伏在地上的玲珑身形,扭头对比旁边大儿子跪得直挺挺,脸上一点歉意也没有的神情,拿着杯子的手渐渐抖了起来。

“来人,把他的大氅扒下来!”侯夫人颤着声音说道,“把棉衣也扒了!”

混账东西!

到现在也不知错儿!

再看看一旁明明是被连累,却主动求责罚的大儿媳,侯夫人心疼极了,忙起身去扶她:“与你有什么干系?都是那孽障连累的你!起来,好孩子,母亲不罚你。”

第132章

于寒舟推脱着不肯起,低头愧疚地道:“母亲责罚我吧。”

这让侯夫人更心疼了,只觉得大儿媳实在不容易,夹在她和儿子之间作难。

想要孝顺吧,男人哄着她出去。听从男人的话,就得罪了婆婆。

她太心疼她了,说道:“好孩子,这事儿你一点错处都没有,母亲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你起来。”

于寒舟还不肯起,侯夫人便佯怒道:“母亲一把年纪了,你非要折腾我么?”于寒舟没办法,只得起来了,脑袋仍旧低垂着,愧疚地道:“母亲一番慈爱,我实无颜接受。”

但她起来就好了,侯夫人拉着她到一旁坐下,说道:“你无颜?有的人却好意思呢!”说着话,下巴朝跪得笔直,面上并无几分愧意的大儿子点了点。

贺文璋倒不是不觉着愧疚。他只是觉得,错了就是错了,合该挨罚。因此面上的大义凛然比较浓重,遮掩了愧疚之意。

此刻,他抿了抿唇,说道:“请母亲责罚。”

一边说着,一边脱掉了大氅,又开始解棉衣的扣子。

这顿打是免不了的,贺文璋从没想过逃脱,因此求也不求,坦坦荡荡地要挨打。

侯夫人更气了,冷笑一声道:“看你这样子,不打你一顿,你倒是要失望了!”

看向樱桃,冷声道:“动手!”

樱桃拿着鞭子,看着只着了单薄中衣的贺文璋,心里为难极了。

但也明白,动手是势在必行了。因此,道了一声:“大爷,对不住了。”便动起手来。

这次是真材实料地打,而且没有厚厚的棉衣做抵挡,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打在贺文璋的背上。

于寒舟听得不忍,低下头去,小手捶着侯夫人的肩膀。

侯夫人心下未必就好受,但是大儿子实在太任性了,带着媳妇一出去就是半年,没别的事,净是游玩了!多大的人了,做事这样没谱?

若真是想出去玩,往后每年出去一两个月也就是了,这样一去就是半年,叫人怎么说得出口?

她最近都不爱参加宴会了,人家一问她,怎么没带大儿媳出来,她怎么答?

不说清楚,人家以为颜儿怀了身子,一通恭喜!

不出去交际,在府中又憋得慌,全是这个混账做的孽!侯夫人这样想着,就不心疼了。

打了十几鞭子,樱桃手酸了,力气便削减了几分。瞧着侯夫人没说什么,樱桃心里有数了,越打越轻,最后揉着手垂了下来,说道:“夫人,奴婢打得手都酸了,便饶过大爷吧?”

侯夫人冷哼一声,看向海棠道:“叫海棠替你!”

海棠不敢,跪下来道:“夫人消消气,奴婢瞧着大爷背后的衣裳都被打破了,再打下去恐要打坏了。”

樱桃也跪下来求情:“夫人饶了大爷吧。”

侯夫人只是冷笑,面上一点心软都没有。打了这么久,才把衣裳打破?换了侯爷来,一鞭子下去,他背上就要见血!

她已是手下留情,这混账还不知感恩!

正要说什么,于寒舟已经提了裙摆,在她脚下跪了,仰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道:“母亲,不要打璋哥了。”

她很少哭,更是没在侯夫人面前露出过泪眼汪汪的样子,偏这样仰着头求人,可怜极了。

侯夫人看不得这个,无奈地叹气:“不打他一顿,他不知道错儿!”

“母亲,我瞧着他挨了打,也不知道错儿。”于寒舟低头擦了擦眼角,说道:“您换个法子惩罚他吧。”

到底是自己男人,打几鞭子就行了,打得多了,于寒舟心疼得很。

侯夫人这时也没刚才生气了。何况,大儿子和大儿媳回来,她本是高兴得很。

再想起大儿媳一进门,便十分孝顺的样子,还站在背后给她捶肩膀,男人挨打也不求情,侯夫人对她十分满意,那些不满和气愤就更少了。

“行吧。”侯夫人道,“看在颜儿的面子上,暂且饶了你。”

樱桃和海棠等人连忙起来,拿棉衣给贺文璋穿上。

“母亲,我扶璋哥回去上药了。”这时,于寒舟站了起来,对侯夫人说道:“待会儿回来侍奉您。”

侯夫人攥住了她的手,道:“有丫鬟在呢,你不必去。”大儿媳刚回来,她还没看够,要留她再说会儿话。

贺文璋本要往外走,闻言停了下来,说道:“这点伤,不碍事,我和颜儿一起留下来陪母亲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