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外头守着的丫鬟们听到叫声,立刻推门而入,如往常一般,伺候两人穿衣、束发、上妆等。

翠珠绝口不提昨晚睡次间的事,只高兴地道:“大爷晚上没叫人,早上看起来气色不错,应当是没有不舒服?这可真是太好了!”

又说:“大爷从前病一回,总要折腾上几日,这回竟没有,可见是奶奶照顾得好。”

旁边有个小丫鬟笑着说道:“要我说,奶奶是大爷的福星呢,有了奶奶,大爷的身体就好了不少,说不定很快就要好起来啦!”

吉祥话儿人人爱听,贺文璋此刻也忍不住脸上带了笑,一边张着手臂由人为他穿衣,一边心中憧憬起来,他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吗?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他仍旧忍不住想道,如果他真的好起来了呢?

如果他能够活许多年呢?那他,他跟她,岂不是……胸腔里一颗平稳跳动的心,蓦地咚咚咚剧烈跳动起来,贺文璋几乎要被震破了耳膜,又怕被人听到,看穿他的痴心妄想,努力绷着脸,不让情绪外泄。

然而他自以为绷着脸,其实人人都看到他上扬的嘴角,吉祥话儿愈发多了起来。

“咱们奶奶是天生福星。”

“大爷遇到奶奶便好了起来,可见是天生一对。”

“咱们大爷读书好,等到身体好起来,谁也掩不住大爷的光彩,奶奶就跟着享福吧。”

贺文璋听到这一句,理智终于回来了,板起脸喝斥:“多话!”

他现在还没好。待他真的好起来的时候,至少,常大夫说他会好起来的时候,再说那些话罢。

紧张之际,他余光往于寒舟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想道,事情未成,不能挂在嘴边说,免得给她希望,最终又令她失望。

“以后谁再胡说,不轻饶她!”他严肃地道。

丫鬟们不知道哪句话没说对,使他忽然严厉起来了,忙住了嘴,只恭维于寒舟去了:“奶奶今日戴哪根钗?”

“这对耳坠儿正配奶奶今日的衣裳呢。”

贺文璋对这些是不讨厌的,甚至很高兴看到丫鬟们对她尽心。

等于寒舟打扮完毕,两人便坐在桌边,准备吃早饭。

贺文璋昨晚睡得好,此刻心情更是美好,看到清淡寡味的早饭也不觉得讨厌,还很有食欲。

早饭快用完的时候,常大夫来了。他昨晚一直没睡沉,只等着这位发作起来,下人唤他过来诊治。没成想,竟是一夜安稳。

他都安稳一晚了,也不差这点时候,于是常大夫吃过早饭才过来的。

等贺文璋也用完饭,便叫过他坐到一边:“手伸出来。”

他给贺文璋切了切脉,略有些意外,当然是高兴的那种意外:“不错,你长进了。”

知道宣泄情绪,不把郁闷的情绪憋在心里了,这很好。

他又哪里知道,贺文璋并不是自己主动宣泄情绪。但是贺文璋也不会跟他解释,垂下眼睛,只说道:“是常大夫的药开得好,我吃了药,就睡下了。”

常大夫听了,摸了摸长须,笑眯眯地道:“继续保持。”

因他没什么状况,常大夫收了手,就起身回去了。

没多会儿,侯夫人也来了。

她最关心大儿子的身体,何况他现在病着,推开一切待打理的事情,过来看看他的情况。

“给母亲请安。”于寒舟和贺文璋同时行礼。

侯夫人看着整整齐齐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尤其儿子的气色极好,心情也不错的样子,别提多欣慰了!

“快别多礼。”她笑得和善极了,“坐下说话。”

本来打算看一眼就走的侯夫人,因见大儿子和大儿媳相处得不错,一时竟忍不住,不想走了。

第020章

“早上几时起的?”

“早饭用了多少?”

“昨晚睡得怎样?”

侯夫人细细问着大儿子和大儿媳的日常,问过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于寒舟,满面慈爱地道:“璋儿身子不好,吵着你了吧?一会儿叫丫鬟服侍着他,你去睡一会儿,可不要把自己累坏了。”

于寒舟听了,立即道:“是,多谢母亲疼爱。”

贺文璋却心里一惊,他怎么把这个忘了?昨天她就没睡好,他还拉着她下棋。

“还是母亲细心。”他面带惭色,“不然我便忽视了此事,又要拉着她下棋了。”

侯夫人笑吟吟的,看看大儿子,又看看大儿媳,心里很是宽慰。

儿媳没有恃宠生娇,本分和善,侯夫人对此满意极了。不枉她当初下了那么重的聘礼,又几乎是舍去了脸皮,跟安夫人求娶。

“好了,你们歇着吧。”侯夫人又坐了会儿,便起身走了。

于寒舟和贺文璋送她到院子门口。

两人同进同出,步调一致,落在侯夫人眼里,更为满意了。

她道:“过几日,是长公主的寿辰,到时颜儿同我一起去给长公主殿下贺寿。”

“是,母亲。”于寒舟应道。

送走侯夫人后,贺文璋立刻说道:“这两日我生病,累着你了,现在没什么事,我也觉着很好,你去睡会儿吧。”

他不知道她昨晚睡得如何,但她前天晚上肯定没睡好。缺的觉,一定要补回来才行。

之前他没想到也就罢了,现在侯夫人提醒了他,就一定要给她补回来。

“那我真的去睡了啊?”于寒舟将他打量两眼,见他虽然病恹恹的,精神倒是还行,就说道。

能睡懒觉的时候,她可是不会客气的。

贺文璋听她愿意去睡,倒是很高兴,点点头:“去吧。”

于寒舟便笑了笑,往屋里去了。

贺文璋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含着笑,目送她进了屋,才收回视线。

他没有进屋,坐在檐下,想事情。

屋里有人补眠,长青院的丫鬟们都很安静,做什么都轻手轻脚的。贺文璋就在一片安静中,思考起来。

他现在觉着很舒适。许是昨晚睡得好,他觉得头脑一片清明,五感都敏锐了许多。

想着身后的房间里睡着喜欢的人,他心中一片欢喜,犹如流淌着的清泉,叮咚有声。

“我去书房。”不多时,他起身往书房行去了。

翠珠怔了一下,跟上去,劝道:“大爷,您现在病着,不好费神。”

“不碍。”贺文璋摇摇头,“我不读书,很快就出来。”

翠珠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劝不动他。实际上,大爷是个非常倔强的人,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很少能改变他的主意。

便是侯夫人也很难改变他的主意,比如他要每日请安,侯夫人就没拗得过他。只要不生病的时候,他天天去请安。

翠珠只知道一个能劝得动他的人,那就是才嫁进来的大奶奶,不过这会儿大奶奶睡着,谁还能劝得了他?

只得叫了一个小丫鬟,进去伺候着。

而贺文璋进了书房后,便铺开纸张,研墨。而后提笔蘸了墨汁,在纸上勾勒起来。

下笔时,他面上带着微微的笑,神情说不出的温柔。

她是这样好的人,而他又不是全然的残废,他也要尽可能地对她好一点。

做一点有用的事,对她好的事。

一张又一张画纸被放到一边,很快攒了十几张。贺文璋才停笔,看着那十几张画纸,眉头微微皱了皱,撇除了几张不满意的,然后将满意的七八张摞在一起。

“叫翠珠进来。”

不一会儿,翠珠进来了:“大爷唤我?”

“这些拿去。”贺文璋将一沓画纸递给她,“做成荷包,给你们奶奶佩戴,知道了吗?”

翠珠一听,便抿嘴笑了,接过画纸,低头一看,夸赞道:“大爷画的花样,真是极好看的,奶奶必然喜欢。”

贺文璋的眼神飘了飘,然后又定住,严肃地看着她道:“不许叫她知道,是我画的花样。”

翠珠讶道:“这是为什么?奶奶如果知道大爷这样记着她,必定很高兴的。”

贺文璋神情淡淡,说道:“主子吩咐你,听着就是了,多什么话?”

翠珠一听,就不问了,应道:“是,奴婢记住了。”

贺文璋看着她拿着画纸退下,心里有着淡淡的怅惘。如果他身体健健康康,有未来可期,他一定不舍得不让她知道。

可是不行。他身体这样,最好还是不让她知道。不能让她知道,他其实喜欢她。

一天很快过去。

到了晚上,贺文璋还想说:“你去次间睡吧。”

他一病起来,就要折腾好些日子。他怕晚上又折腾,就不想连累她。

但是看着她沉静安然的面孔,那些话涌在嘴边,就没有说出来。

她几次三番对他说,他们是朋友,而朋友之间不说连累的话。他若是再撵她,成什么了?

他不能一边对她说,我们是朋友,一边又不把她当朋友,有什么就把她推开。

那样是混蛋。

“晚安。”贺文璋到底没有说出撵她的话,上了床,躺下来,轻声说道。

于寒舟却没有躺下,她盘腿坐着,笑眯眯地对他道:“我要摸你的头发。”

贺文璋脸上一热,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我好多了,不用再……那样了,我能睡好的。”

“那样是哪样?”于寒舟笑盈盈地问他。

贺文璋就很不好意思,被子下的手指蜷了蜷,见她始终不放弃,只得答道:“按摩。”

于寒舟才笑了一声,说道:“你睡你的,我摸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