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秋感觉全身火热如置身火炉熔浆中,晕晕沉沉,感觉周围一切都在旋转。头疼又重,他痛苦地喘气着。半夜,伸手便感觉山额滚烫如炭烤,难受地抵在冰冷的墙边,周身打颤着。
徐凝睡眠极其浅薄,渐秋稍微一动,他便睁眼。本想让渐秋好好躺着,却触碰到火热的身体。他深深唤了好几声,但渐秋仍旧没有回应。
徐凝急得团团乱……
渐秋几千年没有着凉受寒过,就因为昨夜与徐凝欢娱缱绻两次,便发了热病。入睡后便浑身发烫,呼吸困难,吓得徐凝手忙脚乱,喂水擦身,不断地给他渡灵力。
渐秋晕晕沉沉,半醒半昧,神识混沌了一天,瘫在床上,如同一具只会发热的尸体。醒来时混混沌沌,病起空闻焙药香,床头放着一碗滚烫的药水。
幸好己得没来,没有做梦!
外面传来轰轰隆隆的震耳声,扶额地坐起身,头晕脑胀的。他惊奇地看着身上宽大丝滑的黑袍,腰身腿心疼痛交错,让他蹙眉咬唇。他呓语着:“怎么回事?”
环顾着四周,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纷纷盛放的红梅痕迹,猛然想起来,彻夜的畅吟,凌乱的床褥,热烈的画面,所有的放纵宠恣的画面纷至沓来。
“好,与你抵死方休。”
“卿卿,卿卿……”
一句句羞耻的话仿佛此刻就在耳边来回飘荡着。
渐秋崩溃地搔搔头发,敲敲自己的脑袋,安慰自己,是情愉药水的作用,你才这般样子的。
他扶墙挽腰缓缓地走出卧房,看到厨房黑雾戾气冲冲,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正要对峙一番,哪知从黑云里走出一个巍峨伟岸的身躯,炭色土灰的脸蛋,剧烈地咳嗽着。
徐凝见着他醒来,欣喜若狂,扔下手中的石锅,像个得到玩具的小孩般喜形于色,紧紧抱住渐秋,兴奋道:“你醒了,吓死本君了,还烧吗?”说着一只乌黑脏秽的手抬起来要探探渐秋的额头,又觉得脏,便额头抵住渐秋的额头,松了一口气道:“不烧了,吓死本君了。”
渐秋脸色苍白无色,扶着腰身,羸弱气息问道:“你在做什么?”
徐凝气愤道:“给你煮粥,问了那些小蝼蚁,他们都不会,真是蠢货。你快去休息,等会……”
“怎么做?锅都让你摔了,扶我,来,我教你……”说出这话,渐秋顿时面红耳赤,他脑海里的关于那夜的欢爱跃然于脑海里,似乎也有这么一句话。渐秋深深喘息,理清情绪,头脑沉重道:“把米洗了倒掉水,洗两遍,生火,待火旺后,倒锅里煮,加这半锅水就行了。”
“这么麻烦。”徐凝抿了抿薄唇,涩然一笑道:“本君试试,你回去休息。”
渐秋摇摇头,头重脚轻,不放心道:“我看着你做。”
在渐秋的印象中,在湖坑村时,陆云桥是会做一些家常菜的,煮粥自然不在话下。那时候,他有时懒得做饭,两个人都饿着肚子瘫在床上,比比谁更能持久地赖床,但每次都是他赢了。陆云桥总是无奈,灰溜溜地跑去做饭。
“别把米倒出来……洗点菜吧,切碎了,等粥熟了,放进去。”渐秋指了指一旁的青菜,指挥道。
徐凝做起来笨手笨脚的,仿佛是面临一个天下难题。有时候他一多嘴,狭长的红眸微眯着,夷然地瞪着渐秋。
最后,徐凝受不了渐秋的监视,径直地把渐秋抱回卧房,自信满满道:“我看着办。”
渐秋愣愣地坐在床榻上,无奈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服不见了,他的香囊,里面还有灵镜还有断情水。他扶着腰身,艰苦着,蹑手蹑脚地寻找着,可是不见了。
找了许久都没有见着,渐秋心想估计是被他拿走了,稍后试探试探。
许久,徐凝端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热粥进来。他走到床榻边,把正靠着墙边而扶额休息的渐秋抱起来,吓得渐秋惊慌失色,羞赧难遮。
徐凝盛了一碗粥,毫无礼节地蹲坐在凳子上,满心期待地注视着渐秋,红瞳仿佛闪烁着火花,问道:“好喝吗?”
渐秋颤巍无力的手勺了一小口粥,吹了吹,送入口中,猛地皱眉着,太咸了。
“不好吃吗?”徐凝皱眉着,用大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粥。
“你没试味道?”话一出口,渐秋才觉得说错话了,成为魔,是没有味觉的,他们自然不知人间味。
徐凝嫌弃地看着那锅粥,仿佛是在看一锅污秽难闻的东西,撇嘴道:“我又不吃这个。”
“有热水吗?拿点热水给我吧。”
“这还不简单。”话罢一壶滚烫的热水从膳房飘来,“砰”的一声落在案桌上。
渐秋把米粒捞到碗里,兑着热水,再慢慢地喝着。
徐凝蹲坐着,摇晃着身子,神采奕奕地看着渐秋喝粥。
许久,徐凝张大嘴巴,好奇地问道:“好喝吗?给我尝尝吧。”
渐秋不应,继续喝粥。
徐凝又问了一句。
渐秋摇摇头,勺子取了一勺粥,徐凝猛地俯身抓住他的手,吞下粥水,吐舌皱眉着,干呕的样子仿佛吃苦胆涩药一般难受。
渐秋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勺子,又一脸无奈地注视着徐凝。
徐凝猝然靠近渐秋,单手支撑着脸颊,摸了摸渐秋的额头,又理了理渐秋的碎发,心疼略带自责道:“下次,下次不用那玩意了,说能减缓疼痛,增加情趣,什么破烂东西,我明天就去杀了那店家。”
渐秋的脸顿时阴郁起来,□□一紧,嗔怒地瞪着徐凝,道:“下次?还有下次?别动口就是杀人。”
“本君是魔,杀人天经地义。”
“本君本君本君,我当神当魔时你都不知道在哪里,在我面前矜大?”
徐凝挑眉捏捏渐秋火热的耳垂,嗤笑道:“行,你不喜欢我就不叫。不过神君在我身下淫/奔的样子,好销魂呀,我好喜欢。”
渐秋气愤地扔下勺子,星眸目瞪着徐凝,脸上一阵青绿一阵红晕,顷刻头晕眼花起来。心里头有千万句污言秽语相喷出,泯默不作声。
徐凝喉结上下攒动着,卖乖道:“神君快吃呀。”他冰冷的手反复摩挲着他的耳轮,精光赫赫的红瞳仿佛充满扑食欲望,凶狠而阴厉。渐秋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只待宰小白兔,被虎视眈眈着,被戏弄调侃着。
渐秋柔软无力的手抓住他作乱的手,气若游丝,皱眉道:“别气我。”
“我哪是气你,我敬你爱你都来不及。”红光赫赫的视线,意动神迷。倏尔他俯身前来,急切地把渐秋搂紧,一手支撑着渐秋的后脑勺,逼迫他承受自己的暴风骤雨。舌头漫卷进来,轻挑牙关,辗转吮吸。洁白的牙齿轻轻啃咬着粉嫩的唇瓣,撕扯着。渐秋浑身无力,挣扎着,但手上怎么也使不上劲。他带着决绝与蛮狠的力度,相濡时夺去渐秋温热的气息与一切,贪婪地地含住,仿佛快把他啃咬殆尽。明明他没有味觉,却尝得如同斟酌甘露,满口馨香吸琼汁。
渐秋的身子愈发酥软,彻底无力,神识益发恍惚,泪花潋滟,闷红的脸蛋仿佛经历了云雨之欢。单薄的墨袍被用力地扯下,耷拉在手肘处。昨夜风雨花满身,一身吻痕历历在目,如风雪中傲然盛放的梅花,凌寒独自开。渐秋在深吻惊吓地打了个寒噤,一股凉意从脊骨上蔓延直全身,顿时天旋地转着。
“等……等……”渐秋软软地嘟囔一声,恍恍惚惚眼前成了重影。他急促地呼吸喘气,如置身浮海汪洋,不知东西,只有载浮载沉的晕感。
舌尖恣意地厮磨着泛红的耳根,漉漉的涎缕津溢凉凉地贴在耳轮上,泛着晶莹光泽,灼灼情爱尽悉喷洒在耳边。渐秋紧紧拽住他的襟口,却又使不出力气,瘫软成一枝宁静悠荡的芦苇,无处倚靠,只能凭肩而枕。
徐凝沉溺于渐秋熔浆般的温热,交颈相靡。
他啃咬着渐秋高耸的喉结,渐秋仿佛扼住呼吸,全身发抖起来,软软绵绵地贴在徐凝身上。
徐凝正要一路顺势攻略下去,却发现渐秋面色酡红,滚烫而虚弱,神识惑惑地靠在徐凝身上,虚弱无力。
“渐秋,渐秋,你醒醒……怎么办?怎么办?”徐凝手足无措,吓得抱起渐秋躺回床上,给他加了一层层被子,取了冷水一遍一遍地给他降热。
渐秋面色格外赤红,粗重地喘息着,被徐凝方才一折腾,便头晕脑胀起来。
床头的苦药已冷却了,徐凝端起用灵力加热须臾,自己喝了一口,热度刚好,只是恶心得直跺脚哆嗦。他抱起瘫软的渐秋,将药水送入渐秋嘴里,但是药水顺着嘴角滑落而出。
他无奈之下,只好亲身喂药,一口一口地送入渐秋的深喉处,慢慢地用灵力推入他的胃里。
夜里寒风刺骨,渐秋昏沉地睁开眼睛,徐凝抱着他入睡。察觉到渐秋的细微异动,熔炉焚火的红瞳在夜里睁开。徐凝欣喜地探了探渐秋的额头,低声慰藉道:“可还有不舒适?”
渐秋晕晕乎乎地哼了一声,半醒半昧地呢喃:“渴……”
徐凝振袖伸手,抱起渐秋靠在自己身上。桌上的茶壶落在他手上,以灵力煨热,直接将壶嘴对着渐秋的嘴,喂了下去。而后,渐秋便摆手示意不要。徐凝心慌慌,威胁道:“你要是明日还没醒,我就杀了那店家一家,不,血洗整条街。”
“你够了。”
“我错了,以后绝对不对你用药。威风凛凛的云纪神君死于媚……药,那得多惨。”
渐秋温热而无力的手拍在他的那张叽叽喳喳的嘴上,嫌弃道:“闭嘴,还有把你那硬东西从我腿边拿开。”
徐凝稍稍挪动一下位置,讨好地注视渐秋,眨巴着狭长的眼睛,烂漫地说:“这位置好不好?我那么喜欢你,碰到你自然会热血沸腾,自然想跟你一起恩爱一番。”
渐秋听得颔颈酡然,这货怎么老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说着这种让人害臊的话?渐秋讪然道:“你当真记得跟我的事?”
“那当然,我最喜欢你啦。”
渐秋见他与之前陆云桥相比,不同之处脾气暴躁,戾气重又孩子心性,做事毫无规矩,没有以前温柔沉稳,便没有多大差别。他不知道为何徐谨之要让徐凝喝下断情水,这样的徐凝真的会见血就大开杀戒?真的就魔怔失去意识?这样的徐凝也没有什么不堪呀。
渐秋皱眉道:“不要脸的涎皮,你怎么认出我的?”
“我在魔域的四年,那些蝼蚁跟我说的,说渐秋就是云纪,我自然就知道了。”
“蝼蚁?”
“就是凡间说的恶灵,妖魔鬼怪,他们都打不过我,我捏死他们都蝼蚁似的,我厉害吧。”说着他偷偷地亲了渐秋一口,眼底的欢喜踊跃出来。“你骗了我那么多次,又抛弃我,我都没有怪你。呐,看在我又是给你熬药,又是给你煮粥,又是给你喂药的份上,你不能生我气。我最怕你又忽然离开,渐秋,你别生气,我不会再给你用药了。”
“嗯,好,我不生气。可……可我以前问过你,如果我是男子,你会怎么办,当时你犹豫了,我怕你受不了,我才下定决心想走。”
“有吗?那个蠢货介意你是男儿身,所以你就逃跑吗?”
“蠢货?那不就是你吗?不就是一人吗?”
“那哪是我?他哪里配得上你,我堂堂乃魔域的新魔君,哪像那个蠢货。”
渐秋好奇问道:“魔域魔君?”
徐凝挑眉着,粗喘鼻息,冰凉的鼻子蹭了蹭渐秋火热的脸颊,啧啧地亲了亲,撒娇撒宠道:“对呀,我自封的,想不到起什么名字,无所谓了。”
渐秋用手指戳了戳徐凝的脑袋,无奈道:“你想作甚?远离我……”
“渐秋,你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是你而已,我就喜欢你。你老婆婆的样子,我也喜欢,怎样都喜欢。你的一切,我都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渐秋愣神看着徐凝,窃笑着。十年前的那个老婆婆的模样,他自己都看着不喜欢。
“那个蠢货跟我不一样,循规蹈矩的,说不好听,就是墨守成规。当年都能因为婚嫁年龄问题跟你发脾气,哪敢喜欢男人。当年灵力尽失,也只会自暴自弃,把自己关起来。相比之下,我是不是很好呀?”
渐秋:“……”
“所以,让我陪你好不好?”他低头浅浅吻了渐秋的嘴角,红瞳泛着层层红光,仿佛血泪斑斑,几欲坠落,哑声道:“不要杀我,好不好?”
渐秋愕然地顿住身体,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道:“我怎么杀得了你?灵力都被你封住了。”
难不成他看到香囊里的断情水?
他一直都很怀疑,徐隐要徐凝务必喝下断情水的原因。虽然还是不习惯眼前这个时而暴戾时而任性的徐凝,确实跳脱乖离,但这也没必要到喝断情水吧!真的见血就大开杀戒吗?
不知道为何,他看着此时此刻的徐凝,仿佛一个期待肯定的孩子,充满稚气与清纯。他忍不住想安慰,想呵护。
最最最关键的是,他喜欢陆云桥,不希望以前的记忆通通消失不见。
自从恢复男儿身,他对陆云桥的想念愈发狂热,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疯了。以前对陆云桥各种嫌弃,各种埋汰,可一分别,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颓颓慌慌。
他喜欢被陆云桥抱着,被深吻着。在情意绵绵,云雨时,听着那娓娓如歌的情话。他脸皮薄,一听着情话就害臊,但又矫情想听。
他也常常问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直到这几次险境求生,他才知道爱惨了陆云桥。
可是,当时他害怕,他不敢告诉陆云桥自己是个男儿身,更害怕会看到陆云桥绝望的样子。
徐凝欣喜地点了点头,冰凉的嘴唇磨蹭着渐秋绯红的脸颊,咬了一口后,魅惑的语气道:“我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要你,但是我会忍住的。”
渐秋看着他,无奈地摸摸炭烤般烘热的脸颊,嘟囔道:“要不……要不我帮你?”
徐凝艰苦涩然道:“我要看看你的脸,你的眼睛。”徐凝凝视着,不觉入神痴迷,闷哼着,靠近亲吻着渐秋。
渐秋感觉身体血脉喷张,当即另一只手抵在徐凝脸上,难为情道:“别,别亲我……我会有……反应的。”
徐凝讶然地注视着渐秋,轻笑出声。身体一阵阵细汗涌出,石榴红般的眼神流光荡漾着,仿佛蒙上一层水雾。铜喉铁嗓,铿铿如钟。
渐秋觉得自己刚刚说那话,真是丢脸丢到家。他是凡胎□□,自然会有反应。只是他刚恢复男儿身不久,而平日又没多加注意。当神君那会儿,自然没有这份□□情爱;当魔君那会儿,自然没有闲情逸致。如今是一具凡胎他自然会有反应。
徐凝不断地吻着他的手心,如同手心里有一根稀疏的羽毛,若有若无地挠着,搔着。他真想抽出手,扇徐凝一巴掌,省得弄得他心烦意乱的。
手软,手酸。
不对,我好歹是堂堂云纪神君与魔君为何变成如此?
不行,我要扭转这局势!
一江春水倾泻出,簌簌纷纷,泼墨挥毫而出,洁净无瑕的床褥平铺出画。
渐秋羞赧难耐,颔首低眉,污秽的手慌忙地抽出来,定格在空中,沙哑的声音道:“快给我擦手。”
徐凝舒心惬意地摸了摸他的发梢,起床温热了水,用布帕轻轻地擦着渐秋的手,眉欢眼笑道:“你说你会有感觉,是真的吗?真的吗?告诉我,不告诉我整夜都睡不着的。”
“换床褥,我累了。”渐秋面色红润地指了指污渍斑驳的床褥,他继续道:“你要是再不安分,你就睡地上。”
“那我安分是不是就可以天天跟你一块睡?”徐凝轻笑问道,红瞳里的邪厉稍微减少几分,多了几分天真。徐凝从柜子拿出干净的床褥,等待渐秋下床,便跳上去急切地换着床褥。
渐秋上床后,那人便立马蹿进被窝,用灵力烘热被窝。徐凝在他胸怀里蹭来蹭去,深深呼吸着,温暖而馨香,絮絮道:“渐秋,好香呀。”
“何来香气?别乱动了,我等下踢你下床。”渐秋在暗夜中窃笑着,怎么感觉越来越像个不懂事的小孩,稚语稚气的。
徐凝噗笑,舒心道:“真好,卿卿,你真好,我爱死你了。”
“嗯,乖乖睡觉,真好也别趁机碰我。”
“徐甘……”
“嗯?”
“渐秋……”
“何事?”
“云纪……”
“怎么了?”
“就想说,我喜欢你。”
卧房安静得回荡着渐秋的徐徐呼吸声。
“别以为装睡就可以不说喜欢我,你得说呀。”
“睡觉了吗?”
“真的睡了呀?”
“怎么可以这样?”
渐秋嘴角微微一笑,在心里默念了千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