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祭酒说,人有所欲,必是破绽。有的人想立功,有的人想发财,有的人想留名,从用计的角度来说,这些都是破绽。针对破绽用计,可以以轻驭重。想立功者诱之以功业,想发财者诱之以厚利,想留名者则诱之以大名。”孟建挑挑眉,笑道:“都督的破绽是什么?”
太史慈哈哈大笑。“郭祭酒高明,原来我早入其彀中。”
“祭酒的确高明,但他又何尝不是被大王设计,甘心为大王效力?所以说,最高明还是大王。与天下人同欲,不需要再用其他手段,即可得天下人死力,这才是真正的以轻驭重,四两拨千斤。”
太史慈转身看看骑士们。“公威言之有理。《士论》一出,我们这些武夫都是大王的追随者,何须巧言饶舌。”他一声轻叹,心中感慨无限。“凭士之三重境一论,大王即可与圣人比肩,开一代风气。”
……
刘备痛得冷汗淋漓,气得眦睚欲裂。
公孙续虽然没能斩杀他,却将他的中军切下了一大截,至少有两千多骑士被截住。这些骑士位于后部,要等前面的同伴加速完毕,拉开距离,才能起步加速,骤然遇袭,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和空间加速,被动的面对冲杀过来的甲骑,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能活下来的最多一两成。
没有速度,骑兵连步卒都不如。步卒还可以结阵,互相掩护,坐在马背上的骑兵却只能独自面对连续不断的冲击,要想幸存,除非运气好到极致。
骑士的伤亡固然让他心痛,但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打败他的居然是公孙续。十年前,他刚刚追随公孙瓒的时候,公孙续还是个少年,曾向他请教双手剑法,没想到十年之后,这个曾经的少年却带着甲骑杀得他狼狈不堪,颜面无存。
是我老了吗?
刘备一边看着公孙续率领骑士践踏自己的阵地,一面下令减速转向,奔驰的骑兵要掉头并非易事,至少要奔出三五百步才有可能完成阵型的转变,到了那个时候,公孙续已经完成了第一波冲击,或是转身再战,或是直接离开战场。能不能追上公孙续,他并没有把握。
骑兵作战,生死胜负皆在一瞬之间,高手与庸手的区别就在能不能把握这一瞬间,克敌制胜。很显然,他这次没能把握住机会,被公孙续这小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果赵云在,绝不会出现这种失误。
刘备一边后悔,一边转向,同时击鼓提醒右军的张飞,让他提防公孙续的奔袭。虽说右军离得最远,准备的时间最多,但凡事有备无患,左军和中军已经受到重创,右军千万不能再出问题。
奔驰中,刘备与牵招相遇,两人相隔数十步。刘备放低了盾牌,挡住了中箭的腹部。虽然他现在一动就疼得钻心,却不想让牵招看见他的伤势,乱了军心。
两人打了个招呼,变换阵型,牵招率部急转,展开对公孙续的第一波追击,刘备则放缓速度,等待时机,同时防备有其他的骑兵出现。既然太史慈安排了骑兵在此伏击,就不可能只有公孙续这几千人。如果没有人掠阵,牵招在追击公孙续的时候很可能会被人咬住尾巴。
牵招刚刚完成变阵,追向公孙续,东北方向又出现了骑兵,有斥候狂奔而来,向刘备汇报,公孙范即将到达战场,大约有五千余骑。
没等刘备反应过来,右军也传来消息,发现骑兵,数量不明。
听着此起彼伏的报警鼓声,刘备一阵阵冷汗,心头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关羽这个前锋是怎么做的?居然漏过了这么多伏兵,一点提醒也没有。
出现在右翼的是阎柔,面对张飞,他明智的选择了游击,而不是与张飞正面交锋。他随关羽、太史慈一起出征涿郡时,曾经与张飞交过手,知道自己不是张飞的对手。他率领骑兵,与张飞错开了几个身位,然后用手弩问候了张飞,擦肩而过。
张飞虽有丈八蛇矛,接连杀死数名靠得太近的骑士,却鞭长莫及,对阎柔无奈可何,反被射了几箭,亏得他身上的甲胄坚实,这才没有受伤。
张飞很骁勇,但他的部下却不及阎柔的部下精练,甲胄装备也不如阎柔的部下精良,不断有人中箭落马。等两军分离,各自转向时,张飞身后的阵型已经稀疏了不少,而且和刘备的中军离得更远,连战鼓声都听不太清楚。正当他犹豫是追击阎柔还是去增援刘备时,阎柔转了个圈,又杀了过来。
在孟建的计划中,阎柔的任务就是缠住张飞。牵招也是一名优秀的骑将,但他和张飞比,个人武艺略逊一筹,缠住张飞,就是折断了刘备一臂,而且是最强的右臂,对整个计划的完成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为此,阎柔挑选的骑士以精于骑射为主,坚定的执行计划,远距离驰射,不与张飞近距离接触。
张飞无可奈何,只得返身迎战。
得到右翼出现伏兵,刘备知道大事不妙,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伏招,再战下去,损失会更大。他立刻下令向边塞方向撤退。这一战损失太大,不仅是将士伤亡惨重,辎重也要毁了,只有回到塞内,才能得到粮草补充。
仿佛为了证明刘备的猜测,北面又有烟尘冲起,有斥候来报,有大批骑兵靠近,数量不明,远远地看,好像是太史慈的战旗。
刘备欲哭无泪。太史慈怎么会也出现在这里?关羽这个前锋究竟有多粗心?他不敢耽搁,立刻下令撤退,并率部追上牵招,让他不要再追了,赶紧撤,粮草不要了,保住命最要紧。
刘备扔下了大批辎重,夺路而走,命令损失最小的张飞断后。公孙续不甘心,想去追,却被及时赶到的公孙范拦住。公孙范担心公孙续的安全,坚决不让他追。公孙续战意正浓,反复恳求,公孙范无奈,采取了一个折衷之策,他去追杀刘备,公孙续在他后面,准备接应。
公孙续答应了。他本想将甲骑也交给公孙范,以策万全。公孙范却不同意。甲骑速度慢,带上甲骑反而追不上,还是轻骑最有用。公孙续答应了,公孙范带着三千轻骑追击,他和阎柔跟在后面,准备接应。
公孙范原本就没什么追杀刘备的兴趣,只是拗不过公孙续,不得不装装样子,所以他追得并不快,只想意思一下,追个几十里就撤,到时候告诉公孙续没追上就是了。但他万万没想到,他不想追,也有人不想就此撤退,负责断后的张飞本来就觉得这一战败得窝囊,看到公孙范不依不饶的追来,怒火中烧,率领百余亲卫骑返身再战,与公孙范迎面相遇,一个回合,挑公孙范于马下,随即杀入阵中,往来冲突,一口气斩杀数十人。
三千轻骑群龙无首,被张飞杀得狼狈不堪,只得仓惶而退。
公孙续收到消息,失声痛哭,后悔莫及。
第2098章 攻心计
关羽收到刘备溃败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最开始他还不敢相信,毕竟刘备身边有一万多骑兵,牵招、张飞也都不是弱手,公孙续却是个后生,天赋也不算出众,就算有甲骑助阵,击败刘备的可能性虽有,胜负却不该悬殊。后来接连收到几个斥候的消息,他才确认刘备不仅败了,而且败得很惨,伤亡很大,辎重几乎损失殆尽。
关羽更不敢大意。刘备损失大,他所领的步骑就更加重要,关系到刘备还能不能守住幽州。他和田豫商量了一番,一边派人赶往边塞,联络刘备派人接应,一边缓缓撤退,尽可能不给太史慈突袭的机会。实事求是说,这个压力很大,行军过程中无法保持车阵的严密,如果太史慈利用甲骑强行突击,他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应对措施。
实际上,公孙续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公孙范的阵亡让他很自责,追不上张飞,他就想杀死关羽,为公孙范报仇——却被太史慈否决了。他对公孙续说,关羽不仅武艺胜过张飞,还有步卒协助,甲骑突阵也没有什么把握,反倒有可能陷在车阵中,导致不必要的伤亡。报仇有的是机会,不必现在。
公孙续虽然伤心,却没什么办法。太史慈收回了甲骑,而且不让公孙续靠近关羽,要求他留在后面,亲自担当袭扰关羽的重任,利用精湛的射艺射杀关羽的部下,寻找机会。关羽武艺过人,但射艺不敌太史慈远甚,手下也找不到能和太史慈一较高下的射手,只能看着太史慈生闷气。田豫几次试图用强弩狙击太史慈,但太史慈精于此道,几次炫技式的较量,不仅毫发无损,还射杀了强弩手,让关羽很是无语。
后来公孙续情绪稳定了,再次要求上阵,带着擅长骑射的白马义从骚乱关羽。这些白马义从人有精甲,马有马铠,保护相当到位,又精于骑射,忽远忽近,一有机会就贴近车队,近距离射杀,甚至直接用长矛攻击武刚车上的弓弩手,搞得关羽高度紧张,没有一刻敢放松警惕。
一路追击,关羽又损失了数百人。噩梦直到张飞、牵招带着骑兵来援时才结束,太史慈没有恋战,撤回草原,继续扫荡沿途的鲜卑人、乌桓人。
与张飞相聚后,关羽立刻询问情况,这才知道刘备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勉强撑着入塞,回到居庸关,他就晕过去了。那一箭射穿了他的腹甲,深入腹中,好在刘备经验丰富,生怕箭头会因为长时间的颠簸划破肠子,用短刀割开自己的腹部,取出了箭头。他现在的问题是流血过多,伤了元气,又打了败仗,急火攻心。
张飞又悄悄告诉关羽一件事:医匠在为刘备检查伤势时,说箭头伤到了肾,刘备有可能会绝嗣,刘备一怒之下,亲手拔剑将医匠斩了。眼下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关羽不是外人,张飞才会告诉他,让他到时候说话留神些,不要失言触怒刘备。
关羽听完,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了从冀州传过来的那个谣言。谣言中说,他和张飞的姓氏联在一起预示着刘氏天命将终,会不会也有刘备绝嗣的意思?天意悬远,谣言总是模糊的,怎么解释都可以。尤其是他,关者,闭也,绝也,刘备有好几次机会的确就毁在他的手中。如果没有他,只有张飞,刘备说不定还有机会事业扩张,展翅高飞。
“益德,你说……玄德沦落至此,会不会是我妨碍了他?”
张飞惊讶地看着关羽。他与关羽相交至今,还是第一次看到关羽的情绪如此低落,以为关羽是因为失职而自责。“云长兄,你毋须自责,草原上作战就是这样,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太史慈不仅骗过了你,也骗过了我们的斥候,遇袭的责任不在你。”
关羽诧异地看了张飞一眼,虽说张飞误会了他的意思,却无意中揭示了那一个真相:有人将这次战败的责任归咎于他和田豫。他心中火起,顿时变了脸色。
“益德,我前军的斥候并不比中军的精锐,更不比太史慈的斥候擅长骑射。这么多年来,在斥候之间的较量中,我们从来没有占过便宜。”
见关羽发怒,张飞没敢再说,只是含糊着附和了两句。关羽心中越发恼怒。他本来就觉得这次战败不是自己的责任,他拖住了太史慈的主力,刘备却被公孙续击败,怎么说都是中军自己甚至是刘备自己的责任,怎么能推到他的头上?
……
回到居庸关,关羽、田豫来不及喝口水,第一时间赶去探望刘备。
刘备一动不动地躺在病榻上,紧闭双眼,眼窝深陷,面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关羽跪在榻前喊了好几声,刘备才慢慢睁开眼睛,目光在关羽脸上来回扫了两下,眼神有些复杂。
“云长回来了?”
“回来了。”
“可曾与太史慈交战?损失几何?”
“未曾交战,损失也不多,只是撤退的时候伤了百余人。公孙续想报公孙范之仇,纠缠不止,一直以白马义从骑射袭扰。”
“哦,未曾交战。”刘备幽幽地一声叹息,又闭上了眼睛,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藏在被子里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他被公孙续重兵伏击,关羽却和太史慈没有交战,全身而退,只伤了百余人。怎么看,这都不正常啊。
见刘备气息粗重,关羽有些不忍,咽下了指责的话,安慰刘备道:“玄德,胜负乃兵家常事,你好好养伤,有我在,幽州无恙。”
跪在一旁的田豫本不想搅入这个是非,听到关羽这句话,实在忍不住了,悄悄地扯了扯关羽的袖子。关羽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田豫一眼。田豫哭笑不得,却不好当着刘备的面明说,只好说道:“将军,大王伤重,需要静养,我们还是先退下,等大王精神好些再来吧。”
关羽觉得有理,向刘备告退,小心翼翼地为刘备掖好被角。碰到刘备的手的那一瞬间,他的卧蚕眉微微一耸,迅速扫了一眼刘备的脸。刘备的手握得很紧,脸绷得也很紧,分明是在忍着什么。
他在忍什么?是伤口痛,还是别的什么?
关羽很想开口问刘备,可是见刘备紧紧的闭着眼睛,没有说话的意思,估计问也问不出所以然,只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再拜而退。出了内室,下了堂,来到庭中,关羽停住了脚步,仰着头,看着白云舒卷变幻的蓝天,想着刘备那古怪的神情,满腔郁积,忍不住想纵声长啸。
田豫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关羽高大的身躯,心情说不出的低落。他能感受得到,刘备和关羽之间出现了一道裂缝,一道看不见的裂缝。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太史慈明明有强行突击的能力,却没有出手,一路送关羽回塞。关羽的武艺也许和太史慈不相上下,但他的权谋近乎白痴。他太自负了,落入了别人的算计而不自知,身负嫌疑,还在刘备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来,换了谁都会有疑心。
关羽在庭中站了一会儿,低着头出去了,一直挺直的背有些驼。他刚刚离开不久,牵招就来了,向刘备汇报,天子派来了使者传诏,并送了一匹大宛良马,说是送给关羽的。
刘备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牵招。“送给关羽的?”
牵招点了点头,心中不安。他心思机敏,路上就看出刘备对关羽有意见,现在天子又专门送马给关羽,更容易引起刘备的敏感。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提前来向刘备汇报,让刘备有个心理准备。不管刘备和关羽之间有什么分歧,都不能让天子察觉,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大王,你可能……要坚持一下。”牵招轻声说道:“随使者来的还有几个冀州青年才俊,有意投效大王,大王应该接见一下。”
刘备眼珠一转,总算有了些精神。他虽得了中山、河间,却和世家不怎么和睦,现在居然有人来投,无疑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牵招要他坚持一下,自然是不希望别人看出他的伤重,没有人还愿意支持一个将死之人。
“使者是谁?”
“故太尉崔烈之子,议郎崔钧。”
刘备大喜。安平崔氏是冀州大族,这样的家族是以前的他攀附不上的,即使是现在封了中山王,面对安平崔氏这样的家族,他依然没什么底气。如果能得到崔氏的支持,他在中山、河间站稳脚跟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刘备咬着牙,强撑着坐了起来。“子经,你与崔钧相熟?”
“当年随先师在洛阳时,曾去拜访过。”
“那你说,崔钧能留下来吗?”
牵招盯着刘备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大王,袁谭屡战屡败,已无斗志,随时有可能放弃冀州,能主持冀州者非大王莫属。若大王能振奋精神,莫说崔钧,整个冀州都会奉大王为主。”
第2099章 离间
刘备看了牵招片刻,苦笑着摆摆手。
“子经,多谢你的宽慰。孤得陛下谬爱,封王建国,复祖宗旧业,已经恩重难报,岂敢得陇望蜀,觊觎冀州。且魏王是孤旧主,于孤有恩,孤亦不能谋夺其地。”
牵招摇摇头,神情严肃,看不出一点笑意。“大王重义,令人钦佩,但大行不拘小节,大汉存亡之际,大王既为宗室,理当奋力争先,岂能因一时礼让,误了大事,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况且我说的是冀州,并非魏国,大王不必顾忌。”
刘备眼神闪烁,沉吟片刻,忽然兴奋起来。“子经,你的意思是说……陛下派崔钧等人来就是让他们协助孤稳定冀州?那魏王又当如何?”
牵招叹息道:“大王,魏王世家子弟,生于汝南,长于洛阳,他能在冀州立稳脚跟,是因为其父袁绍挟袁氏四世三公之势,又得党人支持,从故吏韩馥手中谋夺冀州,他本人与冀州何尝有恩信?如今袁绍已逝,党人离散,只剩下沮授、田丰等人苦苦支撑。两战兖州不下,损失折将,青州遭沈友、徐琨屠戮,他拥兵而不能前,将来困守冀州,冀州人还能相信他吗?”
刘备眯起了眼睛。他当然想得冀州,但他不敢这么想。袁谭的出身比他不知高出多少,沮授、田丰等人能支持袁谭,却不会支持他。如果牵招是为了安慰他,鼓励他,他当然感激,但他若因此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得冀州,则未免痴心妄想,自取其辱。
“大王,你能见崔钧吗?”
“能!”刘备咬咬牙,用力地点点头。不管牵招怎么说,诏书还是要接的,崔钧等人如果能留下来,至少对他掌握中山、河间有好处。“高祖当年为项羽所伤,尚能强起,孤不过中了公孙续一箭,岂能辱没了他的血脉。子经,扶孤起来,见了崔钧,就说孤的腿受了伤,不良于行。”
牵招心领神会。刘备可能绝嗣的事绝对不能对崔钧等人说。他扶刘备起来,让人为刘备洗漱,又将他扶到堂上,让刘备坐好,整理了衣服,又将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拭去,等刘备缓过劲来,外表看不出什么破绽,这才亲自去引崔钧。
崔钧字元平,是安平人,其父崔烈,灵帝时买了司徒,后来又迁太尉,算是位至三公,但因为司徒是花钱买来的,颇受人非议,就连崔钧自己当时都不以为然,直言其父的三公有铜臭,也算是一时笑谈。崔钧出身世族,也颇有名士风范,少年时就好结交英豪,与袁绍走得很近。牵招随师在洛阳时,因是同郡人,曾去拜访过崔钧,得到不少帮助。
这次崔钧奉诏来见刘备,第一时间找到了牵招,询问刘备其人。他与刘备见过面,却没什么交往。刘备出身不高,名声不好,他一直不觉得刘备能对大汉有什么帮助,对天子封刘备为中山王很不以为然。不过他对牵招倒是比较信任,牵招弃袁谭,投刘备,他很想知道为什么。
在崔钧面前,牵招不敢信口开河。他对崔钧说,刘备虽然是卢植的弟子,但他书读得不怎么样,如果是太平盛世,他很难有什么成就。不过刘备也有刘备的优势,他出身差,家境不好,所以性格坚忍,不管遭受多少挫折,只要不死,他总能重新振作起来。不像袁绍、袁谭父子,走得太顺了,反而经不起打击。
简而言之,刘备更像是汉高祖,他与孙策的关系也像极了汉高祖与项羽的关系。如果说最后有人能击败孙策,逆转形势,刘备应该是可能性比较大的那一个,至少比袁谭大。陛下看中刘备,是他的过人之处,绝非盲目之举。想保住冀州,袁谭是靠不住的,还得靠刘备。
崔钧将信将疑,但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暂时接受牵招的意见。孙策铁了心要将世家连根拔起,荆州、豫州在前,兖州、青州在后,一路的首级已经证明了他的决心,如今即将合围冀州,总不能看着冀州世家的首级也挂在路边。不管刘备行不行,都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崔钧等人跟着牵招上了堂,见刘备坐在堂上,腰杆挺得笔直,虽然脸色苍白,神情还算自若。他与刘备见礼,刘备客气的还礼,对因伤不能起身还礼致歉。
崔钧向刘备介绍了其他的几个人,都是天子挑选出来的青年才俊,一半是冀州人,一半是山西人,包括几个并州人。其中还有一个刘备的熟人,当年曾出使幽州的种劭。刘备与他们攀谈了一会,心中喜悦,这些人几乎都是名士,却没几个将领,显然天子知道他不缺将领,也不想染指兵权,引起他的疑惧,所以安排这些读书人来帮他处理政务,管理地方。
不管天子是不是希望他接管冀州,对他寄予厚望却是真的。刘备一时兴奋起来,连精神都好了很多。不久前刚刚封了王,现在又平白得了几个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帮手,将来还有可能接管冀州,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这都要感谢孙策。如果不是孙策咄咄逼人,对世家赶尽杀绝,让天子感到了威胁,世家无路可走,我又怎么可能从中取利呢?高祖的天下是项羽送的,我的天下是孙策送的,如出一辙。
刘备大喜,设宴为崔钧等人接风,将他们引见给诸将。以后都是同僚了,有些政务、权力要交接,自然要先认识一下。看着满堂的文武,刘备心里乐开了花,唯有看到关羽时有些别扭。
关羽也别扭。一来他对刘备或者其他人将战败的责任归咎于他不满,二来他一向对名士什么的不太感冒,看着崔钧等人高谈阔论,似乎只要他们略施小计就能打败孙策,实在提不起精神。当刘备提出请崔钧出任中山相,种劭出任河间相的时候,他忍不住说道,当年袁绍就是重用名士,结果汝颍系与冀州系不和,导致官渡大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