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蓟县传来消息。刺史张则接受了现实,送来了刺史印绶,同意由刘备接管幽州西部,他本人将起程返回长安。碍于制度,刘备本人不能接任幽州刺史,只好让赵云接任,同时兼领广阳,又派张飞接任代郡太守,田豫接任上谷太守,牵招则与代郡、上谷的乌桓人接洽,征发乌桓骑兵。刘备本人依旧驻守渔阳,做好迎战太史慈的准备。田豫还留在渔阳,接管了之前由关羽负责的屯田。
简单的论功封赏之后,诸将分头赴任。
……
金城,河畔。
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山谷间一片雪白,连河水都被积雪覆盖,看不清位置。
天子勒住坐骑,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飞驰的身影,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他穿得不多,里面是贴身的窄袖战袍,披着精致的新甲,外面披了一件熊皮大氅,头上戴了一个保留着熊头的皮帽,看起来不像是中原的天子,倒像一个粗犷的部落首领。
刘晔陪在天子一旁,穿得也不多。他穿着一身锦衣,戴着风帽,身姿挺拔,面容英武中不失儒雅。
韩遂陪在不远处,正和一群凉州豪强、羌人首领聊天,谈笑风生。他们是最近刚入朝的新贵,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兴奋,而以韩遂为最。天子西征,韩遂提前回到金城,为天子做前期准备,联络汉羌英豪。在此之前,朝廷已经用联姻的手段笼络了一群人,他的工作难度并不大,一手利诱,用朝廷的赏赐吸引人,一手威逼,发兵攻击那些不识相的首领,要么杀戮,要么将他们赶到深山里去。几个月下来,还算顺利,天子巡狩到金城,一路平安,在这儿呆几天,然后就可以返程,西征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当然这只是韩遂的希望,天子是不是这么想的,他并不清楚。从种种迹象来看,年轻的天子似乎并不满足于走了一圈,很想真正见识一下战场,甚至亲手斩杀几个羌人叛军。只不过韩遂多次劝谏,就连刘晔都表示反对,他也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这场大雪,说不定天子已经班师了。
不过韩遂并不担心。天子身边不仅有刘晔这样精明的关东士子,更有杨阜、赵昂这样的凉州才俊,他们知道利害,不会轻易鼓动天子上阵。到凉州走一趟,沿途接见当地世家、豪强,加官进爵,笼络人心,让凉州百姓看看天子的风采,知道朝廷没有放弃凉州,再招揽一些凉州才俊入朝,这就够了。
关东、关西争了几百年,这大概是关西有史以来最威风的时候,天子不仅回到了关中,定都关中,而且到了凉州。有汉四百年以来,这是第一次,却不会是最后一次。
凉州的机会来了,韩遂不想砸在自己手里,将天子安全的送回长安就是这次巡狩最完美的结果。至于战斗、斩首,那些并不重要,抚化蛮夷、德泽四海岂不更好。
韩遂看看时间不早了,轻踢马腹,来到天子身边,拱手施礼。
“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回城了。”
天子侧身向韩遂致意,让身边的骑士姜冏去唤回正在射猎野兔的吕小环。“韩卿,你听说过宋建这个人吗?”
韩遂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作为金城士族,曾经统领诸部大军十余万的前叛军领袖,他不可能不知道宋建。宋建就是一个白痴,一个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物,他可能连关中都没去过,却拉着一些汉人百姓和羌人部落,在枹罕称起了王。
凉州没人当他是王,都当他是个笑话。可是他的名字从天子嘴里说出来,那就不是笑话了。
“略有耳闻,好像是一群乱民,大概在那边的山里。”韩遂伸手一指。
“就是一群乱民吗?”
“就是一群乱民。”韩遂面不改色。“陛下,凉州多山,有不少地方人迹罕至,人民与鸟兽群居,一辈子都没出过山,不知礼仪,不知官府,因为生活困苦,受了一些欺负,奋而起兵,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造反是什么意思,甚至不知道要造谁的反。”
“是么?”天子歪了歪嘴,似笑非笑。“不过这宋建好像不是这类人,他不仅自称平汉王,据说还建了朝廷,封了百官。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韩遂故作不屑,一声轻笑。“一群不知所谓的妄人罢了,陛下不必理会他们。”
天子没有接韩遂的话题。“公孙度在辽东称王,已经被车骑将军平定,吴侯善战,果然名不虚传。如今朕御驾亲征,巡狩凉州,总不能坐视一群乱民称王,还称什么平汉王。韩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韩遂心中一声哀叹。扯上孙策,这事注定无法善了。
第1834章 外强中干
宋建就像一根刺,不仅扎在了天子的心里,也深深地扎进了韩遂的肉里。
枹罕离金城不算太远,韩遂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如果是前者,那还可以说他疏忽,最多不过无能。如果是后者,那问题就大了,大得足以让他说不清。
韩遂识相的闭上了嘴巴。这时候不能辩解,越辩解越麻烦。不过他也不紧张,不愿意让天子在凉州滞留太久的人不是他一个。西征本来就是赌博,随时可能翻盘,现在回去就是最好的结果,真的开战,且不说能不能保证粮草的供应,有多少人真愿意卖命才是最大的问题。那些世家豪强、羌人首领是冲着天子的赏赐来的,捧捧场就算不错了,为他冲锋陷阵,先得看看有没有好处再说。
刘晔轻咳一声。“陛下,枹罕不过一县,不足与辽东相提并论,区区一个宋建也不值得陛下亲征,派一将奉命讨伐即可,或许陛下车驾未过陇山,宋建之首就悬于北阙了。”
天子目光闪动,沉吟了片刻。“谁能出征?”
刘晔看向韩遂。“凉州多名将,征西大将军是凉州名士,交游广阔,想必有合适的人选,何不推荐一两位才俊,统兵讨平宋建?”
天子转头看着韩遂。韩遂心中明白,这是刘晔给他出的难题,也是他自证清白的好机会。他拱手施礼。“陛下,刘令君所言甚是,宋建小丑,不值得陛下亲征,请容臣斟酌片刻,一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若是不能,臣当亲去,斩宋建首级,报效陛下知遇之恩。”
“那就辛苦韩卿了。”天子微微一晒,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吕小环策马奔了过来,脸蛋红扑扑的,一开口说话,嘴边便飘起雾汽。“陛下,这就回去了?”
“天色不早了。”天子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我还没射到什么像样的猎物呢。人太多了,猎物都被吓跑了。”吕小环转身一指远处的山峰。“我要去那边山坡上看看,你去不去?”
“明天再说吧。”天子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了。他很宠吕小环,否则也不会陪她出来打猎,可是今天真没兴致。
吕小环正待再说,身后的一名女骑士咳嗽了一声,吕小环立刻闭上了嘴巴。女骑士叫王异,是郎中赵昂之妻,随赵昂见驾时与吕小环一见如故,便成了吕小环的几个女伴之一。她骑射不如吕小环精通,但为人聪慧,通晓诗书,又不失英气,只比吕小环大两岁,吕小环非常信赖她,形影不离。
天子看了王异一眼,微微点头,以示嘉勉。有王异在吕小环身边时时提醒,天子省了不少心。王异躬身还礼。吕小环也发现天子情绪不高,没敢再放肆,跟着天子拨马回城。韩遂落在后面,与那些人轻声商量着什么,也听不清楚,只看到那些人有的漠然,有的摇头,还有的冷笑,一脸的不屑。
天子虽然没回答,却感受到了身后的气氛。他裹紧了熊皮大氅,轻声说道:“子扬,你真觉得这些人可以讨平宋建吗?”
刘晔跟在天子身边,落个半个马身。“陛下,宋建不过是疥癣小疾,不足挂齿。但枹罕在山里,现在又是冬天,大雪封山,道路不通,实在不是征战的好时候。陛下如果要亲征,也要明年春天,可是几万大军集结于此,关中万一有事怎么办?孙策已经逼降了公孙度,很快就会回中原的。他此刻送这样的消息来,用心之险恶不言而喻。”
“可是……”天子咂了咂嘴,还是有些不甘心。“兴师动众的西征,一箭未发,如何能证明朝廷尚有中兴之气?与其如此,不如安坐关中,还省了那么多钱粮。”
“不然。”刘晔伸手一指。“陛下到了凉州,看到了凉州的天地,凉州的百姓,这就是收获。有汉四百年,二十四帝,陛下是第一个真正踏足凉州的天子,这足以证明陛下对凉州的重视。”他又指了指南方。“此地不仅是秦人兴起之地,也是汉水发源之地。秦人以牧马而兴,筚路蓝缕,创业艰难。高祖在汉中韬光养晦,一出而天下惊。如今陛下不畏艰险,亲至凉州,有识之士皆知陛下之志向,何愁大汉不能中兴?”
天子没说话。他知道刘晔不希望他在凉州滞留太久,他也知道自己说不过刘晔,但他还是不甘心就此班师。这叫什么西征?简直是自欺欺人嘛。孙策一战而平辽东,半个幽州已定,如果刘备能从袁谭手中夺回涿郡,幽州就算是平定了。朝廷要不要信守承诺,封孙策为王?既然宋建称王,朝廷都无可奈何,那孙策称王岂不是也可以接受?
天子心里很乱,说不出的烦躁。
刘晔看得清楚,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自然,陛下演兵讲武数年,又来到禀金气之烈的凉州,一箭不发就走的确有些可惜。且帝王之术恩威并施,不宜有所偏废,宋建是一个不错的目标,可以一试身手。”
天子的眼睛亮了,转头看着刘晔。
“用兵有道,不可轻战,多算者胜。陛下不妨将宋建看作一个真正的对手,而不是一个坐井观天的妄徒,想想当如何排兵布阵,如何筹集粮草,如何运筹帷幄,依照兵法实践一遍,当作出关之前的一次校阅,也看看麾下诸将的能力,以便心中有数。”
天子明白了刘晔的意思,露出会心的笑容。“还是子扬思虑周全,我有些轻率了。”
刘晔语重心长的说道:“陛下,兵者,生死之地,可轻率不得啊。”
……
天子接受了刘晔的建议,郑重其事的考虑宋建这件事,立刻发现要讨平宋建并不轻松。
首先,宋建在山里,那里的形势究竟如何,他并不清楚。他有地图,可是地图是地图,地形是地形,这中间的区别之大绝不是想象就能想象得能到的。这一路走来,他见过太多的险关、要塞,爬过山坡,涉过河流,已经领略到了行军的辛苦。作战时,这些辛苦只怕还要加倍,绝不是说几句话就能克服的。在不清楚地形的情况下出击,这是兵家大忌。
其次,现在是冬季,凉州本来就不富庶,韩遂筹备了大半年,才准备足够的粮食接驾。从韩遂的态度来看,他显然没有作战的准备,没有粮食,怎么作战?
最后,这里是凉州,凉州有叛军,自然应该由地方官先出面平叛,而不是直接由天子出手,否则未免小题大作,让人笑话。再说了,那么多凉州人加官进爵,现在也该看看他们的本事,看看他们是不是配得上这分荣耀了。平时说得一个比一个能耐,上了战场看他们还有几分成色,又有几分忠诚。
宋建既是磨刀石,也是验金石。
天子越想越觉得刘晔所言有理,将这个任务先交给韩遂也是非常正确的决定。韩遂是征西大将军,是凉州士人的首领,这件事如果都解决不了,他还有什么脸色做征西大将军,享受三千户的食邑?
刘晔跟在天子身后,感觉到天子的高昂情绪,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孙策这封奏疏太阴险了,天子在凉州多留一天,就增加更多的变数。原本西征的计划就是到凉州走一遍,并不是真正的战斗,朝廷的实力他一清二楚,能出来走一圈已经是不容易了,对付一些实力弱小的小部落也没什么问题,真要大战却无异于自找麻烦。
宋建既然能建国,而且这么多年都没人找他麻烦,自然有他的倚仗,要么是易守难攻,要么是大军行动不便,如果是随便就能灭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拿他的首级换战功呢。
天子亲征,万一攻则不克,岂不是更丢脸?所以,天子亲征之前至少要搞清楚宋建真正的实力,绝不能轻易出手。要么不打,要么就必须取胜,朝廷经不起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失败。
孙策的这一份奏疏很轻,却有可能夺去大汉中兴的最后希望。
刘晔心里沉甸甸的。他有一种感觉,这份奏疏不会是孙策唯一的手段,还有更多的麻烦正等着他们。天子能不能平安的回到长安,现在谁也不敢打包票,一步踏错,就是灭顶之灾。他作为天子的智囊,西征的主动推动者,肩上的担子很重。
刘晔有点明白荀彧的担心了。他们要担心的绝不仅仅是现实的困难,还有孙策那个对手。现实的困难是可控的,孙策是不可控的。与这样的对手较量,尽量不要给他机会,谨慎才是王道。
想到荀彧,刘晔忽然心安了些。荀彧虽然反对西征,一度建议天子退守益州,最后却还是接受了现实。以他的性格,很可能做了一些补救安排,否则他不会这么安心。现在麻烦来了,他至少要知道荀彧有没有安排,又有什么样的安排。他们必须抛弃所有的分歧,集中所有的力量,才有可能度过这次危机。
回城之后,刘晔一面与韩遂、马腾、吕布等人商量,一面建议天子将当前的形势通报荀彧,询问荀彧的建议。
天子欣然同意。
第1835章 少年狂
天子走进院子,吕小环跟了进去,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靠在案边打盹的曹丕听到声音,连忙站了起来,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向天子行礼。天子挥挥手,示意他退下。曹丕应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一转身,“呯”的一声撞在门框上,鼻子酸痛,“唉哟”一声,捂着脸蹲下了。
吕小环忍不住笑了起来。天子也觉得有些好笑,可是一看曹丕那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又有些不忍,示意吕小环收敛些。吕小环撇了撇嘴,把脸转了过去。天子目光一扫,见案上放着一个木盒,木盒上有一行熟悉的字迹,正是姊姊刘和的笔迹,顿时大喜。
“曹丕,长公主的书函是什么时候到的?”
曹丕站了起来,捂着红肿的额头,忍着哭腔。“陛下出城时刚到的,与公文一起送来,公文转了秘书台,长公主的私函就送到这儿来了。”
“好,好。”天子喜不自胜,在案前坐下,用案上的书刀撬下封泥,割开丝绳,打开盒盖。木盒里有一封信,厚厚的一叠,有十多页纸。天子取出信,发现下面还有一部书,书的封皮上题着《郁洲山诗集》五个字。天子笑了一声,先搁在一旁,取过长公主的信先看。
吕小环凑了过来,拿过诗集翻了翻,撇撇嘴。“这孙策是个武夫,偏好装风雅,这诗集出了一部又一部,偏偏没一首是他自己的。咦,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有他的诗。哈哈,好短,才四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泪下。哟,这还真有意思,他还会哭啊?”
吕小环乐不可支,天子翻了个白眼。吕小环吐了吐舌头,起身离开,顺手将诗集揣在怀中。“我先看看啊。”不等天子同意便溜了出去。天子无奈的摇摇头,转头见曹丕站在一旁,便示意他退下,自己静下心来读信。
这是刘和离开长安后的第一封信,写得很长,巨细靡遗的讲叙了她离开长安,到达彭城,与孙策初见,初时冷漠疏离,后来渐渐熟悉的过程。到了后半程,内容渐渐变成以孙策为主,长公主以她的视角叙述了孙策到达辽东,精心部署,一战而取沓氏的经过,言语之中既有钦佩,又有些不安。
天子无声地笑了起来。他能体会刘和此刻的复杂心情。孙策善战,一战便击败公孙度,少年英雄,得夫如此,刘和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孙策的野心外露,已是朝廷心腹大患,将来难免会有一战,她又担心天子能否是孙策的对手。
“傻姊姊啊。”天子摇摇头,嘴角微挑,轻声叹息。“都对你说了,朝廷的事不用你管,你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便好,又何必想这么多。若是让孙策看到了,难免心生芥蒂。”他顿了顿,品味着刘和信中的语气,又有些释然。看得出来,刘和过得还不错,除了远离亲人的思念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痛苦,提起孙策时自有一番亲昵和羞涩,至少说有孙策并没有虐待她。
“算你有功,罪减一等。”天子自言自语道,接着往下看,眉宇间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孙策巡视幽州,说动刘备与袁谭对峙,打算南北夹击袁谭。天子非常失望,放下信,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刘备有勇无谋,不明大势,唯利是图,必自取其辱。”天子一边说一边甩着袖子,连声叹惜。“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
室外的廊下,王异与吕小环并肩坐在栏杆上,正捧着诗集阅读,听到天子的叹惜声,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诧异,却不好多问。吕小环扯了扯王异的袖子。“你喜欢哪一首?”
“这一首。”王异伸手指了指。吕小环看了一眼,不免撇了撇嘴。“这首好么,我怎么觉得他一句也不着调?古人能看见吗?都埋在土里呢。来者能看见吗?还没生呢。”
“这是作诗的手法,并非实见。”王异耐心的解释道:“古人和来者,指的是过去和将来……”
“是么?”吕小环瞪大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那他也太自负了吧?古往今来,就他最强?我承认,他的武艺是不错,可那是他没遇到真正的对手。他要是遇上我阿翁,就不敢这么吹了。马超不就这样,自以为了不起,遇到我阿翁还不是一样认输。”
王异哭笑不得,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和吕小环谈诗明显是不理智的行为。她暗自吟哦着这首诗,好奇不已。听说孙策刚刚弱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诗句?这诗是好,可是未免过于郁沉,不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倒像是人到中年,久经沧桑,又站在群山之巅,一览众小山,孤独而寂寞。
他莫不是请人所作,托名而已吧?
正想着,屋里又响起了天子的叹息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好大的气魄。孙策,你已经找不到对手了吗?”
王异和吕小环惊讶不已,还没来得及说话,刘晔匆匆走了进来,从她们面前经过,一眼看到王异手中的诗集,停了下来。“这是新到的书吗?”
“回禀令君,是的。”王异不敢怠慢,连忙将诗集递了过去。刘晔接在手中,正准备翻看,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向刘晔招招手。刘晔向吕小环、王异匆匆点了点头,脱了鞋,进了屋,顺手关上了门。
王异看看吕小环,吕小环也看着王异,两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安。刘晔智慧过人,极有城府,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吕小环想进去听听,却被王异拉着,走得远了一些,站在走廊上,竖起耳朵倾听。
屋内,刘晔在天子面前入座,取出一份奏疏放在案上,却没有送过来,手按在上面,因为用力过度,指腹有些发白。天子盯着刘晔,正襟危坐,一动不动。
“陛下……”刘晔的声音有些哑。他咬着嘴唇,眼神不安。“请陛下……稍安勿躁。”
天子的嘴角抽了抽,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子扬是担心我欲与孙策争高下吗?”
“陛下是身负大汉四百年基业的天子,孙策不过是一时勃兴的强臣,本不该相提并论。”
天子眼中露出自嘲之意。“荀令君与张纮有约,子扬堪与郭嘉、荀攸比肩,谁能与太史慈抗衡?”
“陛下……”
天子抬起手,打断了刘晔。“子扬,我再问你一件事,武威、张掖今年有没有鲜卑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