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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行三国 庄不周 4806 字 21天前

孙策看完,想了一会,又重新看了一遍,才慢慢地将纸叠好,重新还给郭嘉。这些情报不入公文档,将来也不会直接写入史书,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被销毁,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戏志才不简单啊,居然弄出一个天火焚城。”孙策叹了一口气。“曹孟德进益州还没到半年吧?”

郭嘉收好情报,抓起一把干果,慢慢地剥着。“还差几天。这一招天火焚城的确厉害,一举多得,既烧掉了刘焉的野心,又烧掉了证据,刘焉投降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不过这只是牛粪表面光,遗留的问题没有解决,将来够他头疼的。随刘焉入蜀的关东世家、流民、天师道,还有益州本地士族内部的分歧,这些人搅在一起,没那么容易解决。”

“曹操不是和卢夫人结盟了吗?天师道能有什么问题?”孙策想起曹操与天师道卢夫人在江中相会的那一段,不禁发笑。情报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想象的空间却很大。这曹操还真是憋狠了,这么急啊,居然和卢夫人玩船震。听起来很爽,但细想起来却极不明智。

“天师道的基础是流民,是失去土地的百姓,在士族中并无基础。对曹操来说,最佳的选择是利用天师道,而不是与天师道结盟,更不能与卢夫人有男女之私。圣人以神道设教,说到底是愚民,自己是不会信的。天师道的实力不如黄巾,但张家传教数十余,历经三代,张鲁年轻,卢夫人以道术自神,在天师道众中的影响力比张鲁更盛,她支持刘焉,刘焉就能逆众而行,她抛弃刘焉,刘焉就败亡在即。这样一个人会轻易为曹操效力?”

孙策细细品味着郭嘉的分析。历史拐了一个弯,看似大相径庭,可是有些东西却是换汤不换药。荀彧入长安,天下形势因此大变,朝廷虽弱,却无败亡之相,曹操入益州,刘焉败亡,刘璋继位的可能性没有了,但天师道的影响力还在。

历史上,刘璋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杀卢夫人,因此导致张鲁与他决裂,汉中成了益州的伤口,流血不止。后来刘备能够鸠占鹊巢,正是因为刘璋对付不了张鲁,这才请刘备助阵。刘璋虽然不是雄主,却不可能不知道与张鲁翻脸的后果,他杀死卢夫人可能正因为卢夫人在天师道中的影响力太大。如果不杀,不仅是汉中,整个益州都有可能被张鲁控制,也许等不到刘备入川。

曹操想和卢夫人结盟应该是看到了这一点。可是从后来的发展看,曹操拜访益州士族,又与随刘焉入蜀的关东世族结交,尤其是亲自拜访来敏,娶吴懿之妹,都是要取得士族支持的路线,与天师道的关系不大,甚至是背道而驰。

郭嘉说的隐患正是出于此,这两种路线之间的矛盾必然导致冲突。

可是孙策有不同意见,天师道不是太平道,太平道都能与党人眉来眼去,天师道为什么不能走上层路线,与士人融合?魏晋之后,天师道不仅得到了士人的支持,而且与世家关系良好,并因此发展成道教的正统,在很长时间内是中国本土宗教的代表,很多门阀名士都是天师道的信徒。

“奉孝,曹孟德会不会是想鱼与熊掌兼得?”

“的确有这个可能。可若是这么做,曹孟德与戏志才恐怕就有分歧了。”郭嘉拈起一粒果仁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这正是我们可以着力的地方。如果能离间他们,曹孟德不足畏,荆州可以安稳几年。”

“离间曹孟德和戏志才?”

“没错。戏志才虽然出身寒微,但他是颍川人,他的血脉里流淌着士人的血,他没有机会接触真正的内幕,甚至不知道党人与黄巾的关系。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路线,不可兼得。曹孟德能因时而变,戏志才却不太可能。”

郭嘉顿了顿。“他非常自负。”

第1084章 不要急

戏志才是这个时代的一个传奇。他与郭嘉并称,但他去世太早,没留下什么具体的事迹,只留下传说。别说后世人对他不了解,就连当代人知道他的都不多。

郭嘉是为数不多的那一个。一方面得益于性格相近,他们都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士人;另一方面得益于郭嘉过人的观察能力。他与戏志才只见过一面,现在各为其主,也只是隔空交手,并没有见面的机会。

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同一类人。出身不高,正途出仕的机会很少,偏偏又身负过人之能,在自负的表相之下隐藏着自卑,总想寻一明主而事,建不立之功,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这样的人往往会行事偏激,不计后果。与此同时,人前显贵,人后受累,他们要付出别人数倍的努力才能取得成功,通常不会长寿,英年早逝几乎是必然结果。

戏志才如此,郭嘉本来也该如此,只是他运气好,不仅遇到了能一眼看破他困境的张纮,还遇到了既信任他,又知道怎么保护他的孙策,组织军谋团分担他的任务,强迫他定期休息调养,不让他过于劳累。

这让郭嘉与戏志才较量时更加从容,不知不觉的已经站在了更高的层次。

孙策轻轻叩击着案几,仔细考虑了好一会儿。“奉孝,依你对戏志才的了解,他对朝廷的态度如何?”

郭嘉摇摇头。“他从未得过朝廷的恩惠,对朝廷没有任何忠义可言。他虽然不为世人认同,可是他心里以党人自居,而且是最激进的那一类,鼎立新朝就是他的信念。”

“这么说,他会鼓动曹孟德脱离朝廷?”

郭嘉立刻明白了孙策的意思。“将军,益州的地势宜割据,闭关殖谷,以观天下之变,却不会为天下先。不管是戏志才还是曹孟德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以地理来看,他们对将军的威胁远大于对袁绍的威胁。”

孙策笑了起来。“奉孝,我倒是觉得不必急于一时。曹孟德刚刚得到成都,还没拿下绵竹就如此孟浪,他不是稳重之人,如果没有戏志才牵绊着他、帮助他,他无法在益州站稳脚跟。如果他败了,朝廷再派另一人忠于朝廷的人来,对我们更加不利,还不如曹孟德在益州。”

郭嘉摇了摇羽肩,眼神微闪。“只是这样一来,怕是有坐大之患。”

“就算他坐大,应该担心的也是朝廷,不是我们。”孙策胸有成竹。“曹孟德只有一个戏志才,我却有你和荀公达、辛佐治,三个打一个,还能输给他不成?奉孝,我甚至觉得你未必有机会出手。荀公达、辛佐治就足以摆平戏志才。”他笑了笑,露出一丝戏谑。“前提是,如果戏志才能活到那一天。”

郭嘉也忍不住笑了。“将军,你别忘了,益州人才之盛虽然不如中原,却也不是蛮荒之地。吴会能有虞仲翔,焉知益州不会冒出来一两个奇才?相比于豫州、荆州,益州士族的力量薄弱,他们无法对曹孟德形成太大的威胁,俯首称臣是迟早的事。”

“所以更要留着戏志才。”

郭嘉眼神一闪,一拍额头。“将军,是我想差了。你说得对,还是留着戏志才比较好。”他想了想,又说道:“如此说来,我们还要帮帮戏志才,要不然他撑不了太久。”

孙策微微颌首。“给子纲先生传个消息,他会知道怎么做。另外给丁冲送一份厚礼,想办法把曹孟德这桩婚事给搅了。”

郭嘉哈哈大笑。他挑起大拇指。“将军,你这手段越来越高明了。”

“近墨者黑,天天和你们在一起,耳濡目染,我多少也能学一点。”孙策笑盈盈地说道:“益州的事就这么办,长安那边怎么弄?看样子,袁党又要卷土重来,洛阳可能要发生变故了。”

郭嘉微微颌首,收起笑容。他拿起一枚核桃,转身对陆议招了招手,陆议转身刚要去拿铁如意,孙策摆了摆手,从郭嘉手中接过核桃,握在掌心,微微用力,核桃坚硬的外壳发出轻微的脆响,孙策摊开手掌,核桃壳裂开,露出里面的果仁,粒粒完整。

郭嘉吃了一惊。“将军,你的武功又精进了。”

“前段时间有伤在身,不能与人动手,只好练练手上功夫。对了,有件事忘了说。”孙策转身,对陆议说道:“去把五禽戏图谱取来。”

陆议应了一声,转身进舱去了。时间不长,取出一只锦匣,放在孙策面前。孙策打开,从里面取出图谱展开,铺在郭嘉面前。郭嘉一边挑出核桃仁往嘴里送,一边瞟了两眼。

“导引术啊。将军,我觉得我不太适合导引术,我更喜欢房中术,你送我这个不如送我几个美女。我听说天竺有什么魔女,称为罗刹,精通天竺房中术,比天师道的卢夫人可强多了……”

“不懂就别乱说,罗刹女吸人精血,岂是好相与的。”孙策笑骂道:“这五禽戏是华佗新创,效果极好,不仅能疏筋活血,还能强身健体,真练好了,保你一百岁还能生儿子。”

“这么好?那我得练练。”郭嘉笑嘻嘻地说道:“我这两天在家闲居,突然有一个想法。其实人最要紧的就是活得长,活到所有对手都死了,你就天下无敌了。老子说得对,牙齿坚硬,但人一老就落光了。舌头柔软,但人死了,舌头还在。柔弱胜刚强,还是有道理的。”

孙策不解地看着郭嘉,不明白他是随口一说,还是有感而发。以他对郭嘉的了解,他可不是信奉道家学说的人,难道他不仅改变了郭嘉的人生,还改变了郭嘉的思想?

迎着孙策疑惑的目光,郭嘉笑得更加灿烂。“所以说,很多事不能急,如果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不妨先放一放,等一等。现在看起来也许是大问题,但过几年再看,很可能根本不是问题。如果急于求成,有些事本来不是什么问题,反倒可能会成为大麻烦。很多事坏就坏在心急上。”

孙策眼珠一转。“你是说……长安?”

郭嘉点点头,一声轻叹。“是啊,荀文若太急了,他原来可不是这样的人。”

第1085章 悠着点

对郭嘉流露出的惋惜,孙策没有任何反应。

郭嘉在他面前表达到荀彧的同情并不会让他不安。这是人之常情。在这个时代,汝颍士人本来就是一个集体,即使分属不同阵营也未必会影响他们之间的私人感情,就像郭嘉算计戏志才并不是因为他和戏志才有什么仇。各为其主,这个大方向还是能把握得住的。如果他一句不提荀彧,或者提到荀彧就咬牙切齿、幸灾乐祸,那反而不正常。

要么是绝情,要么是掩饰。

但他对郭嘉的判断并不赞同。荀彧只是一时受挫,迟早还会卷土重来。朝廷本来就是保守势力集中的地方,那么多老资格的官僚挤在一起,他一个刚刚而立之年的晚辈能做到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受挫是意料之中的事,没有一扑到底就是成功,而那些看起来气势汹汹的老臣却可能是最后的辉煌。

就像袁绍。

在这一点上,郭嘉说得对,时间才是最强大的敌人,活得久才最厉害。

郭嘉收到的情况,袁绍的死党之一黄琬即将复出,代替朱儁接任太尉。这是一个很反常的举动。通常朝廷三公变动都是按顺序递补,司空进司徒,司徒进太尉,很少直接任命某人出任太尉。朱儁这个位置很关键,关系着洛阳的稳定,即使是之前地震、日食,朝廷也只是罢免了司徒杨彪,却没有罢免名义上是三公之首的太尉,这次显然是冲着朱儁来的。

这个消息来自黄猗,朝廷还没有公布,但孙策相信可靠性比较高。也就是几天的时间,黄猗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耍心眼。黄琬出任太尉,坐镇洛阳,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向他伸手要钱的机会。

很明显,这是袁绍假手朝廷,断他左臂。黄琬坐镇洛阳,洛阳就成了袁绍的势力范围,不仅能够切断他和贾诩之间的联络,还有可能威胁南阳、颍川、陈留,一举三得。正在休沐的郭嘉急着赶来,这是一个重要因素。

但孙策并不担心。相比于黄琬出镇洛阳,他更关心荀彧的下一步动作。袁谭战败,他夺取了任城,不管是实际形势还是面子,都不容袁绍没有任何反应,黄琬代替朱儁只是必选动作,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期。长安有那么多袁绍的拥趸,找一个愿意配合袁绍的人并不难。

选一个有能力配合袁绍的才是挑战。黄琬是名臣不假,可是论统兵能力,他不如朱儁远甚。

“黄琬离开长安,荀文若会不会重回朝廷中枢?”

“暂时不会,可若是黄琬战败,朝廷形势危急,天子就有机会重新起用他。实际上他虽然被免职,却一直没有离开长安,甚至没有离开皇宫。天子还是经常与他见面,只是多了一些手续而已。”被孙策的淡定感染,郭嘉也平静下来,就像说家长里短一样,丝毫没有预判天下形势的严肃。“将军,我一直觉得,我们的对手不仅仅是荀文若。”

“还有天子?”孙策嘴角挑起一抹浅笑。

郭嘉抬起眼皮,瞅了孙策一眼,点点头。“天子继承了先帝的聪明,又有着先帝没有的历练,如果没有了那些老臣碍事,有荀文若辅佐,他完全有可能中兴大汉。”他沉吟了片刻,又道:“至少可以守关自守,做一方诸侯。”

“那我们就别打得太狠,悠着点。”孙策再次捏破一枚核桃,送到郭嘉面前。“挑一些有培养前途的军谋集训,秋后把他们送到各个战场历练。对了,如果朱太尉被罢免,我们想办法把他请过来,在吴郡设一个讲武堂吧。”

郭嘉忍不住笑了一声,摇摇头。“现在还不行,等一等吧。”

孙策也笑了起来。朱儁不是尹端,的确没那么容易请,不过也并非一点可能也没有,等他对朝廷绝望了,他未必不会接受邀请。

关键是时间。

孙策和郭嘉说得正投机,陆议走了过来,躬身施礼。“将军,吴郡郡学有人来,要见将军。”

孙策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果屑,走到楼船边,向远处看了一眼。两百步外,一艘客船停在湖中央,船头站着一人,正等候放行。孙策点点头,陆议发出信号,水师将领放行,客船缓缓驶来,还隔着百十步远,孙策就认出了船头那人,正是步骘。

“看来水战史成了。”孙策转头对郭嘉说道。

郭嘉说道:“这步骘办事效率很高啊。如果文章做得好,让他与甘兴霸搭班,一文一武,应该没问题。”

孙策觉得有理。甘宁作战勇猛,也有谋略,实践经验丰富,但他是益州人,对徐州水土不太适合。步骘就是淮阴人,学问也好,如果和甘宁搭班,取长补短,水师的战力就更有保障了。

说话间,客船在楼船上停住。步骘举手施礼,大声说道:“步骘见过将军、祭酒。”

“子山,上来说话。”孙策走到舷边,伸出手,准备拉步骘上船。步骘非常感激,连忙拱手,借着孙策的手一跃上船。孙策正准备转头,却看到舱里还坐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小姑娘在窗后探出头来,露出半张脸,悄悄的打量着,看到他的目光转过去,立刻缩了回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给孙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张脸虽然算不上国色,但清纯脱俗,有着与冯宛、大小乔都不同的美,如含苞待放的水仙,安静而淡雅。

“把家眷带来了?”

步骘一愣,回头看了一眼,窗户虽然关上了,青色的窗帷却还在动。他很尴尬。“呃……淮阴为刘和所占,还有不少胡骑,搞得百姓怨声载道。我途经家乡,便把族人一起带来了,想让他们去吴郡定居。”

“正确的选择。”孙策哈哈一笑。步骘是个聪明人,把族人带到吴郡定居不仅可以避难,还有取信的作用。可以避难的地方很多,偏偏选在吴郡,投效的意思很明显。

步骘松了一口气,随孙策上了飞庐,陆议已经准备好了坐席。步骘入席,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从随身带的一只青囊里取出一卷书,铺在孙策面前。

“将军,水战史初稿在此,请将军与祭酒指正。”

第1086章 水师班底

看着那一卷厚厚的文字,孙策又惊又喜。能不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且两说,能写出这么多文字,说明步骘真的下了功夫,该收集的资料应该都收集了,该整理的也整理了,不会有太多的遗漏。

这是学术研究的基础——尽可能全面的占有资料。司马迁动笔著史前也要花几十年时间游历天下,熟读史书,做资料的收集整理工作。水战集中在黄河、长江下游,有历史记载有限的情况下,这里也是实际采访的最佳区域。

步骘做这个事可谓是得天独厚,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

孙策将文稿粗粗翻了一遍,先看前面的目录。汉代学者著书已经有目录的概念,目为篇目,录为对目的简要说明。步骘又添加了一项,在每个目录后面写了一个数字,是本章节内容的大致字数,精确到百。孙策将目录看完,已经大致有数。

不出他的所料,水战技术的内容不多,大多是与水战、海贼有关的记载,而这些记载又以采风所得的记录为主。最让孙策欣喜的是步骘收罗了大量的出海事迹之外,记载了不少海岛的位置,并归纳出不同季节的风、水文,他因此提出了一个季风的概念。

孙策将文稿推给郭嘉。“子山,这文章做得不错。”他首先给步骘一个积极的评价。“你从东海来,可曾与甘兴霸见面?”

“见了,甘伏波看了这篇文稿,还提了一些意见。他已经抄录了一份,打算安排人去实地验证,探探路。现在正是春季风开始的时候,北行最为省力。不过比起我提供的信息,麋家对他的帮助更大,这季风的规律就是他们先告诉我的。”

“麋家?”

“是的,麋家的生意大多走海路,南至交州,北至辽东,无所不至。只是海路危险,常有颠覆之祸,还经常会遇到海贼。如果有更大更稳的战船,有水师护送,他们的生意会做得更大。”

孙策看着步骘,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步子山,麋家款待得很殷勤吧?”

步骘也笑起来。“不瞒将军说,这份文稿麋家也抄了一份去,并为此付了我百金报酬。我知道将军最近用钱的地方比较多,所以我也不着急。有了麋家这百金,我足以在吴郡购一宅院,安置族人。将军,我从来没想过文章这么值钱。将军还有什么计划,我也许可以效力。”

孙策忍不住大笑起来。步骘有意思,话说得半真半假,不卑不亢。不过,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他的思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改变。步骘是一个务实的儒者,但他首先是一个儒者,即使行事时很务实,他也不会把利挂在嘴边上。现在他能如此坦然的谈论这个问题,已经是一个进步了。

“麋家的报酬是麋家的事,我允诺你的报酬是我的事,并不冲突。虽然我现在确实欠了不少债,但是这些钱我早有安排,不会拖欠你的,通过审核后,我会尽快发给你。可以做的文章还有很多,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将这篇文章做得更深入一些,更扎实一些。”

“喏。”步骘欠身施礼。“请将军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