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脆弱的时候,在她身边陪伴,本就是一种安慰。
郭智亦是明白这一点,因此她暂时把工作搁置,陪在顾家二老身边。
她其实有些事情需要跟他们沟通,但现在显然不是好的时机,只能等以后。
林博打了电话过来:“你让廖远明天晚上回来,只给他争取到两天假,他后天不上工的话,制片就要换人了。叫他回来吧,我过去陪你。”
郭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让他回去,你也别过来了。”
林博顿了顿,说:“郭智……”
“别说了,林博。”郭智道,“我没事。”
他和她便一起陷入了沉默,这沉默中流淌着些说不清的情绪,两个人都能感受到。
郭智抬眼,看见走廊中不远处在等她打电话的廖远。
他手插在兜里,靠着走廊的窗台。阳光洒在他的肩膀上,他乌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
什么都没说,又似乎说了很多。
郭智看着这沐在阳光中的年轻男人,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所有的理智也都回来了。
“林博……”她打破了沉默,“我们活在当下吧……”
挂了电话,她走到廖远身边,跟他说:“明天回去吧。”她把林博的话转述给他。
廖远跟郭智在一起,从不曾违背过她,习惯了服从。这种时候,他更不会跟她去争论什么,但他用目光表达了抗议。
郭智微叹。她挽起他的手,轻声道:“廖远,别担心……”
别担心什么?她?他?还是他?
或是他们?
廖远凝视她,在她的目光中得到了某种保证,他于是垂下头,“嗯……”了一声。搭第二天晚上的飞机回了沪市。
过了两天,顾清夏的孩子脱离了监护室,顾家二老把孩子从医院接了出来,准备回江都。
痛失爱女,这个孩子成了两位老人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在他们离开前一天,郭智去见他们,给了他们一些文件。
“都是清夏签过字的,本来想等第一次的财务报表出来一起给她的。”郭智涩然道。
“如果您两位想撤资,咱们就把这个作废,您稍微给我点时间,我尽快把钱抽出来。但是,阿姨……”她说,“我还是希望您两位能考虑继续持股。我也没法保证将来我就不倒闭什么的,也没法保证一定能赚多少钱,但是,这是我和清夏共同的心血,我能保证的就是,我会努力做好。”
“这个事不急,您慢慢考虑,想好了再跟我说。”她拍着顾妈妈的手背,安慰她。
接孩子出院的那天她去了,景艺也去了。
孩子的生父也去了。
他是个相貌英俊,身材魁梧的男人。顾妈妈却对他厌恶得不愿意多看一眼,多说一句。那天他就像个影子般的存在,紧紧跟随,不发一语。
真正跑前跑后,办理各种手续、照顾二老的,却是另一个年轻男人。
“郭姐,”他说,“我是胜子,李总的私人助理。我跟您见过。”
郭智想起来她确实见过他,他是李盛身边的人。
她的心情,不由得非常复杂。
她知道李盛有不得不离开的苦衷,也知道李盛一直想让顾清夏跟他到加国去。
她知道李盛甚至想给顾清夏的这个孩子当爹。
可是只要想到,顾清夏孤独死去,她这个好友和他这个爱人都不在她身边,她就无法不迁怒李盛。
她明知道这情绪不理智,奈何感情这种东西,常常脱缰,不受理智的约束。
实在是,她认识李盛之后,就为这个男人所折服。一直以来,都非常看好他和顾清夏。
结果,却出乎意料和令人失望。
孩子太小,坐不了飞机。胜子又嫌高铁各种不便。
他受命于他老板,要照顾好顾家二老和孩子。他安排了一辆宽敞的大房车,一个月嫂和一个护士跟随。其他人坐一辆商务车跟着。
这阵仗,一般人安排不出来,也负担不了。
提起李盛,顾妈妈落泪叹息:“李盛……唉,李盛……”
半晌,她道:“他是个好孩子。”
只是可惜……
她对李盛的喜爱溢于言表,和对她外孙女生父的厌恶截然不同。
那生父签字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他站在医院门口目送房车离开的时候,目光中充满不舍。
有一种痴意,有一点像廖远。
郭智因此有些怜悯他。但这是别人家内情复杂的家事,她既不知道事情的内情,也根本无权置啄。
顾家二老临走前告诉郭智,他们不准备撤资。
她是他们女儿唯一的好友,也是她信任的人。他们准备将这份信任延续下去,一直到下一代。
“我们老了,不知道能照顾她多久。这是她妈妈留给她的遗产,对她也是个保证。”他们说。
郭智握着顾妈妈的手,用力的点头。
她不关心那些复杂难明的内情,她关心的只是她的好友,现在则是她的遗腹女。
以后,这孩子就是她新的合伙人,代替她妈妈。
她的名字叫明秋,这是顾清夏生前就起好了的名字。因为推算时间,她应该出生在帝都天高气爽,阳光明媚的金秋。
她虽然提前来到了这个世界,她的外祖父母依然给她使用了这个名字。
因为这是她妈妈留给她的。
顾家人离去之后,郭智的生活似乎回到正轨。但实际上,她还没有摆脱好友去世这件事给她带来的阴影。
警方最后判定是抢劫误杀。但实际这个事情有很多内情。
顾家二老显然是知道的,但郭智不能在别人的伤口上再去割刀。
以至于她后来,差一点给赵天卓打电话,想问他要那个胜子的联系方式。那个人,很明显也是真相的知情人。
但郭智在电话拨出之前放弃了。
因为这些其实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顾清夏已经死了。
不能重活。
廖远在沪市又待了半个月,才回到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