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点点头:“还是得准备充分了,至少得再过一年。”
沈陵虽想早点□□名,但年纪太小对他们没有好处,除了得到外面不懂科举的人的几声赞扬。少年心性都不成熟,看待问题便没那么全面。
岁考过后,私塾便关了门,沈陵也不留在城里,回乡下去瞧瞧能不能帮上忙,家里头的木料子是一堆一堆地放着,屋子里也都是一根根做好的木头,二郎根据他说的,每个人就负责几根木头,速度也快。
还没过年五十个纺织机已经做完了,沈家地方小不好安装,沈全和齐老爷通了通声,把做好木头架子都拿齐府去组装。
过年的时候,家里放织布机和做织布机的屋子都是锁着不让人进的,一得空家里头就赶着做。
一开年,齐老爷带了几台织布机到苏州府去了,人未归,声先至,说让他们加紧做,苏州府定下了一百台织布机!这可能还不是全部的。
沈家人又喜又忧,紧赶慢赶,原本以为做得够多了,没想到这开门红比想象中得还多。这回人手是真不够了,沈陵怕他们为赶工熬坏了身子,便道:“这还只是苏州府的第一批,指不定就还有第二批第三批,还有湖州府那边,各个地方都要织布机,咱们这赚得就是开头钱,如今不多做一些,还等什么时候。咱不如招一些临工,让他们一个人只做一种零件,他们也不知做得什么。”
这财运当头,自是没人能够抗拒得了,若眼睁睁瞧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溜走,岂不痛心疾首。家里头也终于放下了怕被别人学去的那一套,首当其冲先找堂伯家,刚开年大家都是闲着的。
谁都愿意做些临工赚些钱,堂伯和几个堂兄弟都来了,这下子速度可算是快了起来,齐老爷那儿的好消息也时不时传来,告诉他们又定下了多少架,隔几日齐家的下人便架了好几辆马车来拖,那纺织机定是不能搭起来的,都是一个个零件不站地,搭建起来运输便就困难,这一下要一百多架的。
沈全心生一计,让二郎和沈二跟着去苏州府,到了那边再把纺织机给装好,这样子一辆车能运更多的纺织机,他也有心让二郎出去开开眼,男儿家还是得出去走走才能见世面,大郎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般一来,家里头又得招人了,这村里头对沈家这营生好奇着呢,这马车进进出出,又招了这么多人,乡下人娱乐少,可不就好奇别人家那点事儿吗。奈何沈家人这嘴紧得很,大妞过来打探都没用。
这纺织机的生意越做越火,苏州府定了几百个的货,齐老爷又不间断到湖州府去,湖州府的生意又源源不断地过来!沈全也是家里和城里两头跑,这两个月下了,那富贵肚都没了。
这不,夜里头让方氏给他推腰呢。
“边上些,对,对,就这儿,噢,我的老腰骨。”沈全发出又是舒爽又是痛苦的声音。
方氏其实每日也辛苦,店里的生意也好,给他推了几下便不乐意了:“我这身上也还酸痛着呢。”
沈全翻了个身,喘了几口粗气,盯着顶上的梁道:“他娘,等齐老爷回来,我估摸着得同他请辞了。”
方氏一惊:“好端端地怎么要辞了,家里的生意?可铁娃不说了吗,那是个时令生意,你忙完这一阵估摸着就没那么忙了。”
沈全叹了口气:“不是为了这个,有些这个的原因。”
“那你怎么想的?”
沈全坐起来,双腿盘着:“你晓得咱这纺织机如今赚了多少吗?”
方氏心里是有底的,毕竟纺织机这数目摆在那儿。
“就算除去木材和零工费,至少得有五百两了!”沈全得意的同时,心里头一阵舒坦,笑着说道:“这五百两银子,爹估计首先要在城里买个宅子,剩下的钱可能买地或者买铺子租出去。”
“这不挺好的,可跟你做掌柜有什么关系,你都做了这么多年了。”沈全的月银是一涨再涨,齐家待他们很是厚道,这样的东家赶哪儿去找。
沈全又是一阵叹息:“为了铁娃。”
方氏不解:“和铁娃有什么关系。”
沈全靠在床上,目光放空:“我这做掌柜,瞧着风光是风光,可点头哈腰样样没少做。以前为了养家糊口,也倒是无妨。可咱铁娃以后是要科考的,如今家里头又有这样一番运势,若再置上几十亩良田,我们家也能算上耕读人家。小少爷和铁娃关系好,可我在齐老爷手下做事,铁娃就好似矮了一头,也还好小少爷人心善,打小和铁娃要好。还有就是科举,你不懂这科考,读书人瞧不起商户,讲究家世。你想啊,你想给铁娃讨什么样的媳妇?”
方氏下意识说道:“那自然是读书人家的姑娘最好。”
沈全笑着说:“可这读书人家哪里能看得起我们这半个商户。懂了吧,这就是门第,咱们家得把门第给抬起来。我想着,和爹说一说,咱们家请个伙计,你也不用这么累了,大嫂二嫂还能轮换,你这些年没得停歇过。以前咱们家还得靠着几分我的月银,如今哪儿还用得上,我们啊,现在就享儿福喽~”
说着说着,也不禁自得了起来,这脚也晃了起来。
方氏一听还让她别干了,试问哪个女人不想轻松些,像那些官太太们,天天有人伺候着,不免心动了,犹豫道:“爹娘能同意吗?”
“你瞧咱们家做织布机也请了人,爹一开始不高兴,如今还不是一天比一天高兴。铁娃有句话说的对,这该用人的时候就得用人,累着自己得不偿失。哎铁娃上回说请帮工,都没当回事,可现在还不是要请。”
方氏闻言笑了开来,心里头也期盼着呢,脑子里一会儿是齐太太这般悠闲,一会儿又是张夫人那样气派,做起了甜甜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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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齐老爷一直在外头跑了两个月才回来, 这纺织机的订单也是一路叠加, 一边做一边往各处送, 二郎和沈二跟在齐老爷后头,当真是涨了见识。
这买纺织机的有那纺织大户, 一间大屋子摆个几十张, 日夜机杼声不断。有零散的小户人家, 摆上两张织布机,一年也能挣个不少钱,也有那买下想转卖赚个差价的。
齐老爷打通了南边的路子,便无须自己在外头跑了, 回来坐等那生意自己上门就可以了,沈陵给新的织布机取名叫沈氏织布机, 还印了章,表明是独一份。那织布机比原先的快上这么多, 刚到苏州府, 不过展示展示,这生意自己便涌来了。
身后一连串的大单生意,苏州府湖州府的纺织大户都搭上了关系,齐老爷归家时带了一车的锦绣罗缎,齐太太对着那鲜亮好看的样式爱不释手。
齐老爷舒坦地坐在摇椅里, 看那女人美滋滋地把那锦缎登记上册,啧啧地晃着脑袋,女人嘛,也就这点喜好。
齐子俊看着一箱子书欲哭无泪, 他爹说给他带了礼物,这礼物他还不想要哩,他翻了翻,好奇道:“诶,爹你怎么买重复了?”
齐老爷笑着说:“没,一份是给陵哥儿的,俊哥儿,这可是苏州府学子们买得最多的,我都给买回来了,你这小子什么表情,给我好好看,给老子考个功名出来。”
齐子俊小声嘀咕:“你等我还不如等陵哥儿。”
齐老爷耳朵不差,闻言哼哼几声:“你当我不想,谁叫你托生我这儿!”
齐夫人护着儿子,白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的话,儿子还是别家好是吧,你给人家当爹去!”
齐子俊嘿嘿一笑:“若陵哥儿是我兄弟,那也挺好的。”
这样家里头就不用逼着他考功名了,他和陵哥儿关系又这般好。
齐夫人:……
她真是白帮了他,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没好气道:“傻儿子!”
齐老爷也好奇呢,道:“你同陵哥儿虽是一道大的,但他学业比你优秀,我拿你同他作比,也不见你吃味,俊哥儿,你是傻乐呢还是心胸宽广?”
齐子俊理直气壮道:“这有什么好吃味的,陵哥学业优那是因他比我努力,也是应该的,你称赞他嘛,你不从小就夸嘛?爹,我为啥要吃您的醋?”
齐老爷一噎,齐夫人不厚道地笑了。
齐老爷又躺了回去,那椅子一摇一晃,笑着摇摇头,道:“你啊,傻人有傻福,哎,想想当初你哭着非要陵哥儿陪你玩,可真是给你找对了人。夫人,还记得我当初和你说过的不?你再瞧瞧如今。”
齐夫人还有许些印象,齐老爷常常说这孩子不一般,起先齐夫人还不当一回事,这越长大,那孩子的过人之处也愈发凸显,就听俊哥儿说的,那孩子的用功程度怕是大人都做不大。
齐子俊对儿时的糗事还不大好意思,他儿时的事儿年年被拿出来当笑话讲,道:“那可不,陵哥儿自是对我好。”
“咱们家也没少给他家恩惠,能不对你好吗。”
齐老爷道:“俊哥,可别学你娘,恩惠这东西万万不能挂嘴边,就不是恩惠了。这以后都是说不准的,我们前些年给他吃口饭,多给了他家一些钱银,可你瞧,俊哥学业都是他给俊哥儿帮助,还有纺织机,陵哥儿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这些年来府里必定是会来拜见我一下,这就是福报,俊哥,能交到这样的朋友也是你的福报……”
齐子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爹如今虽是我下属,不过这马上就要说不准啦~对了,记得送几匹锦缎给沈家。”
齐夫人虽被他说得气,可心里头却也听了进去,想着给沈家几匹合适,听他一番话,把沈家的位置也抬高了一些。
那几匹锦缎和一匣子书送到沈家,家里的女人们眼睛都亮了,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布料,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手上的茧勾出丝来。
方氏慨叹道:“难怪都说咱们这种做活的人,穿锦缎也是浪费。”
方氏心里也难免遗憾,如今婆婆在,若是婆婆不在,她还能留一匹给儿子做身衣裳。
崔氏也很是怜惜:“这花纹做得可真好,这几匹布好好收着,以后大郎二郎三郎铁娃成亲,还能做一套好的长衫。”
沈陵:……这是得多久远的事情。
沈全心里头有些沉重,他这边想着要请辞,齐老爷又送礼来,他可如何好意思,可收也收了,还是想想该如何开口吧。
“咱收了这么大份礼,也合该上门道谢一番,铁娃,咱去齐府回个谢,齐老爷这般惦记着你。他娘,咱们家的口水鸡和酱鸭还有吗?”
沈陵把书放回匣子里,道:“好。”
他们家也没什么好给的,齐府什么都不缺,只能尽一尽心意。
齐老爷好似知道他们回来,他们被请进来本以为要等,谁知进去,齐老爷就坐那儿了,沈陵心里头有些奇怪。
“我们特来感谢老爷的锦缎和书,受老爷恩惠太多,如今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沈全的屁股只着了一半,侧着身儿,朝向齐老爷。
齐老爷笑着说:“什么恩惠不恩惠,这锦缎还是托你们的福,苏州府那边的织坊送的。那书啊,我给俊哥儿他还不一定看呢,陵哥儿看了指不定还能给俊哥儿讲讲。”
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齐子俊听闻沈陵来了,可不匆匆赶来:“陵哥,你来得正好,快给我瞧瞧我作的文章。”
齐老爷呵斥道:“没瞧着见家里头来客人了,坐下来。”
齐子俊看了一眼沈全,笑嘻嘻地说道:“你说沈叔和阿陵啊,他们都是常客了,怎么的还这般计较。”
却也是听从地坐在了沈陵的下手。
沈全道:“不用这般客气,陵哥,和小少爷一起去瞧瞧文章!”
齐老爷摆手:“让他们在这儿坐儿吧,我也同陵哥儿聊聊。”
沈全便作罢。
沈陵对苏州府也颇感兴趣,和齐老爷聊了一会儿苏州府的物仪,心生往之,若日后能有机会,定要四处走一走。
这聊完一阵,重新沏上一杯茶,沈全也终于得了空,下意识搓了两下手,颇有些心虚,道:“老爷,其实今儿个来还有一件事儿。”
齐老爷抿了口茶:“还有什么事儿?”
“说来也不好意思,就是如今家里头这纺织机生意起来了,我这来回跑也不是事儿,只能向您请个辞,不过您放心,您找到接任人前,我定是不会离开的。”沈全一口气把话给说完了,这事儿吧,主要是良心上过意不去,齐老爷待他们家多好啊!
齐老爷半点儿没得惊讶,笑着把茶盏放下:“这有何不好意思的,如今你家这纺织机正是势头强劲,待我托人打通了北面和西面,更有得忙,自然是自家的家业重要,理之常情,你且放心,我这儿有的是人手,你找个日子把帐给对好了,忙家里去吧。”
这完全不在沈全的预想当中,一时间也惊愣了,不知是该高兴好还是失落,讷讷道:“谢老爷体谅。”
“你这事儿说完了,该我说事儿了。”齐老爷道。
沈全忙说:“老爷您说。”
齐老爷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沈陵,道:“我呢,也算是看着陵哥儿大的,这孩子当真是妥帖,我家俊哥儿全赖他帮衬,两个人关系还这么好,他那些堂兄弟俱没陵哥儿来得亲厚,就差没没穿一条裤子,我也很喜欢陵哥,平生也是子嗣单薄,咱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不若认一个干亲?”
沈陵愣在了那儿,身边的齐子俊跳了起来,欢呼一声:“爹,原来你上回说的是真的啊,真认凌哥儿做儿子,那我们岂不是兄弟了!”
沈陵提去到有用文字,上回,看来齐老爷是早有想法的,他看向沈全,有些无措,他们两家认干亲,一看便是他们家占便宜,对沈家是百利而无一害,尤其两家如今合作着纺织机。
沈全也是惊呆了,没想着齐老爷竞想和他做干亲,张口结舌:“这,这,我,我们自然是乐意的,这事儿肯定是我们占了便宜……”
“什么便宜不便宜,这两家作干亲,虽说不是同结亲一般两姓之好,但这认作半子,我得陵哥,那是我赚的,我家这小魔头分你一半可就谢天谢地了。”说起这结亲,齐老爷就遗憾,没能有个年龄近些的闺女,不然还真能结个亲家。
沈陵起身行个礼,道:“陵自幼得老爷爱怜,得老爷恩惠和提点,能和俊哥儿一道进私塾,打心底敬爱老爷,老爷愿收我做干儿子,我自是愿意的,不过,家中还并未知,怕有所不妥。”
沈全也冷静了下来,跟着道:“正是如此,还得会知陵哥儿的娘和家父家母。”
齐老爷自是不急这一时,又聊了片刻,沈家父子才告辞。
“铁娃,还是你想得周到,爹差点就给应下了。”沈全满面红光,能不喜吗,他竟要和齐老爷做干亲。
沈陵道:“这不怕爷爷生气嘛。”
“诶,不过这事儿,你爷肯定答应。”沈全这嘴角咧得,揽着沈陵,忽地发现,儿子已经到他下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