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许志国的检查结果出来以后，许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靡当中。

片子上显示，许志国的左侧肺叶上有一个白色的斑点，需要做个手术，取出来做病理。

孟医生来给母女俩讲的许志国的情况，许母哭了好一会儿，许佳柔把她送回了自己家后又回来照顾父亲。

深夜十一点，许佳柔和同病房的老爷爷借了一根烟，溜达到了楼下吸烟区，叼在了嘴边，看着楼下的有些安静的夜色发呆。

事实上她并不会抽烟，刚进入销售行业的时候压力很大，她也尝试过借着吸烟排解压力，那味道太冲了并不适合她。但是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她无助的想起了这个并不高明的解忧方式。

打火机里迸发出火苗，一松手就不见了。

她再一次操作，手指不自觉的颤抖着凑近火苗，倏然间她的手上一阵温热，那火苗便不见了，手指尖的烟也被人拿走。

许佳柔抬起头，路航担忧的双眼便撞进了她的视线，她不受控制的扑进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路航轻轻地抱着她，感受怀里人的颤抖，缓缓地拍着她的背，一遍一遍地说着“我在，宝贝，我在。”

好一会儿许佳柔的声音才闷闷的传来，“爸爸万一真的是恶性肿瘤怎么办？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在他身边陪陪他。妈妈怎么办？妈妈那么爱爸爸，如果真的失去爸爸，妈妈会崩溃吧？那爸爸呢？爸爸又做错了什么呢？不吸烟不喝酒，热爱生活，热爱家庭，为什么生病的会是他？路航，怎么办？我好害怕，怎么办！”

路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他能做的就只是陪伴。

盛夏的夜晚，燥热的气温，两个相互依偎的年轻人却都能感受到略带绝望的冰凉。

手术当天，路航专门请了假，一直陪在许母和许佳柔的身边。许佳柔的眼底一片青黑，显然是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许母靠在手术室门外的椅子上，望眼欲穿的看着手术室上面亮着的灯。路航给许母买了热饮后，坐回许佳柔身边，揽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两个小时之后，许志国被护士推了出来，孟医生微微笑了笑，“手术很成功，家属可以放心了。”看着围在床边默默掉眼泪的母女俩，孟医生又嘱咐路航：“你劝着点，手术是完成了，恢复期间还需要人照顾呢，别患者没事儿，她们娘俩再出什么问题。”

路航点头应下，“嗯，我最近不忙，可以照顾。”

孟医生一挑眉，了然点头，“啧，难怪你姐说你动了凡心就很可怕，果然是已经开始做好当亲儿子的准备了？”

路航没什么心情开玩笑，看着许佳柔强忍泪水哄她妈妈的样子有些心酸，“我也不全是为了讨好老岳父，我就是心疼她。总之谢谢你了孟哥。”

“客气了，安排了病理，大概下周一能出结果，这段期间你就多安慰着点，然后还有个事儿，挺对不住你的。”孟医生有点尴尬，“那天我和你姐聊天，不小心把许家人住院的事儿跟你姐说了……她明天上午的飞机。”

看着孟医生的表情，路航就知道，这应该不是不小心告诉他姐的，分明就是想帮着路航在许家父母面前刷一拨好感。虽然很感激孟医生，但是说实话他并不想让许佳柔有压力。他姐一来，无论许家父母怎么想，许佳柔肯定是要念这份情的，到时候不知道自己家宝贝又要怎么承情了。

“那我到时候再联系一下吧，总之谢了孟哥。”路航再次道谢便陪着许佳柔一起把许志国送病房去了。

手术第一晚非常难过，麻药劲儿过去之后，许志国疼地翻来覆去连呼吸都在撕扯着疼。许佳柔眼圈红红的，一边照顾他一边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路航好说歹说把她劝走了，自己坐在床边陪着，即便许父排气之后也没能安心入睡，等到早上醒来时，又配合着应对了几个小检查。

许志国又是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很欣慰。

路航的穿着打扮还是气质都不像个能伸手伺候人的那种孩子。自己闺女也讲过路航家里的大致情况，这让老实厚道了大半辈子的许志国有些受宠若惊。

“孩子，我现在不是特别疼了，你听叔叔话，也睡一会儿吧，这一晚上太折腾你了，叔叔心里不好受。”许志国眼圈红红的。

“叔叔，咱们一家人，您就别客气了。”路航拿起水盆和毛巾，“您稍等一会儿，我去打点水，擦擦洗洗。”

许志国这下更不好意思了，幸好许母和许佳柔进来了，许志国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老冯，快来，让孩子回去休息休息，一宿没睡，身体吃不住的！”

许佳柔闻言赶忙过来，接过水盆和毛巾，大眼睛里有些愧疚的神色，路航体贴的摸摸她的头，无声的说了句“没事儿。”

倒是冯天媛雷厉风行的，“佳柔你送小路回去休息一下，”见他要拒绝便斩钉截铁，“你这孩子，我们知道你心善是个好孩子，但是你身体也得保护好，不然以后我闺女谁照顾？”

路航自然知道岳母是心疼自己，嘴上才说的这么狠厉，从善如流的“被撵出”病房，被许佳柔推着到了车边。“我送你回去，你多睡一会儿。”

“没事儿，我打车自己回去就行，你上去陪……”他想说阿姨，但他确实太困了，又想逗逗许佳柔，便也没控制，脱口而出，“陪咱妈吧。”

许佳柔腾的一下脸色爆红，低着头，语调里带了些哽咽，“路航，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路航笑了，抱了抱她，又轻轻在她发顶吻了一下，“我先回去了。”

许佳柔恋恋不舍的给他打了车，看着后视镜里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路航忽然觉得怎么好像她瘦了这么多呢？等许父好点了，德找个时间给她补补。

回到家时，谢菲琳正在家里看电视，见他回来还有点惊讶，“舅舅？我还以为你今天加班呢！怎么回来了？”

路航懒得跟小丫头解释，把电视关掉，“作业写完了吗？少看电视都是脑残电视剧。”

谢菲琳噘着嘴，十分不满，“你对象不也看这个吗？你咋不说她傻？”

路航准备洗个澡再睡，无聊地和谢菲琳争辩，“你跟她比什么？”

“嘁。”谢菲琳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有再打开电视，但是一股医院消毒水味道钻进了鼻子里，她皱起了眉头，“舅，你去医院了？”

“唔，去了。”

“谁病了？还是你又去医院给姓孟的暗通款曲去了？”

路航听不下去了，“谢菲琳有空多读书吧，暗通款曲是这么用的吗？你别吵了，我睡一会儿，你妈下午应该就回来了，让她带你去吃饭，别烦我。我洗个澡，你写作业去。”

把谢菲琳安排明白了他就去洗澡了，再出来时没见到谢菲琳，估计是出去了，也没有太在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下午一点，他被饭菜的香味唤醒，还没睁眼嘴角先勾起来了，听见了门响动，刚睡醒的男人声音里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性感低沉，偏偏撒娇的意味又很浓，“柔柔——给我揉揉。”

许佳柔走到床边，牵住了路航的手，被他使坏的用力一拉，倒在床上，被偷了个吻。

“饿了吧？起来吃点，吃完再睡。”许佳柔摸着路航的脸，原本干净的下巴泛起了些青色的胡茬，略显憔悴。

路航也不再赖床，起床之后便粘着许佳柔，一起去了餐厅。许佳柔虽然说要陪他吃点，但是坐在餐桌边上却没吃几口。路航知道她在想什么，温热的手抓住了她的小肉手。

目光相交，路航眼神里的温柔几乎满溢出来，许佳柔没忍住，嘴巴微微向下撇，眼眶里转眼就蓄满了泪水，“我还是害怕，我怕等到的消息是坏的。”

路航绕过餐桌，坐在许佳柔身边，又把她抱在怀里，重复着早上分开前的动作，不断啄吻着她的发顶，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别怕，无论是什么消息，我都陪着你，别怕，柔柔，别怕我在呢，我一直在。”他的手一次又一次的在许佳柔的背上顺着，“而且爸爸的身体素质很好，又没有吸烟喝酒的坏习惯，肯定没事儿的。你一直缓不过来，妈妈看了也会心疼的，你要是也垮了，那妈妈怎么办呢？”

陪伴的治愈能力很强大，许佳柔哭了一会儿终于找回了些勇气，“对，你说的对。”她拿起筷子，夹了些菜，扒了两口饭，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的说了些什么，路航也没听清，只是又陪着她多吃了一碗。

两人吃饱了饭又收拾了些日用品带上，去了医院。

下楼的时候，遇到了谢菲琳，小姑娘刚刚还笑眯眯的脸在见到许佳柔的那一瞬间就变了脸色，警惕的问，“你们俩干嘛去？”

两口子目前都没有哄孩子的心情，许佳柔还是耐着性子嘱咐了一句，“饭菜都给你留了，一会儿饿了就用微波炉叮一下。”说完便要走，却被谢菲琳罕见的抓住了袖子。

“你们要去医院吗？”谢菲琳问道。

许佳柔无意隐瞒，便点了点头，谢菲琳说：“我也要去，”似乎是怕被舅舅拒绝，她急忙补充道：“我妈说她已经在去的路上了，我要去看着她和姓孟的！”

许佳柔没反应过来，路航“啧”了一声，低声叹口气，“可真是我的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