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说何处的离别最没人情味,那当要属机场了。
一道道玻璃门阻隔住来往的人们,留恋不舍的目光被透明幕墙挡住,无法被准确传达,有幸混入的家属也会被重重关卡中的某道卡住,止步于亲属眷恋不舍的目光中。
所以楚沨向来不爱去机场。
但生活总是逼迫着人们做一些不爱做的事情,譬如楚沨在权衡中选择坐飞机去遥远的f国。
登机手续繁冗,候机时间漫长,楚沨懒懒地靠在候机室的座椅上浅眠,偶尔张开眼看看登记口是否有人排队。
楚沨眉毛微蹙,似乎做了个不太好的梦,在机场大功率空调的运作下额头仍冒了层薄汗。
候机室人来人往,本该相悖的嘈杂与静寂奇妙地融合,他睡眠向来浅,睡梦浮沉间,似乎看到了个全身裹的密不透风,站在空落落的登机口鬼鬼祟祟地与空姐交涉的可疑分子。
他没当回事,闭上眼又沉浸在那段不太美好的梦中。
楚沨订的机票是转机的票,飞机从c城飞来似乎耽搁了,晚点了许久,那个不愉快的梦也如菟丝子般缠了楚沨许久。
那个许久大概是一个月,一年,运气不好或许是一辈子。
不知睡了多久,晚点的飞机终于抵达,广播里空姐轻声提醒可以登机了,滞留在候机室的乘客稀稀拉拉地向登机口走去,排队登机。
楚沨恍惚地缀在队伍末尾,跟着人流登机。
常人的心理安全距离半径是1.50米左右,但楚沨的心理安全距离半径有1.80米,对他来说,任何不必要的触碰都会引起不适。
不得不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时,他一般都会订较宽敞的商务座或头等座
登机完毕,楚洵刚寻到位置坐下,空姐便拉起与经济舱相连通道的帘子,顶上的屏幕落下开始播放注意事项,他早已看过许多遍,深感无聊,头一歪又睡了过去,陷入那个光怪陆离的噩梦中。
*
他睁开眼,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像是一片阴翳如牛皮糖般粘在眼球上。
慢吞吞地拉开蚊帐,摸索着灯的开关,“啪”一下,大灯亮起。
他被刺激地眯起眼,碰了下夜光闹钟。
6:06 a.m。
快了,他想,只要再过几个小时,爸爸妈妈就回来了。等他们回来,他要好好告诉他们近来身边发生的事,他的委屈与悲伤,都会被倾诉,都会得到安慰与轻柔的拍抚。
想想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心脏不断受大脑的指令泵出热血,流过四肢百骸,驱散了硕果仅存的睡意。于是他拎起薄被,趿拉着拖鞋踱到客厅,打开电视,随便换台到电影频道,漫不经心地看着。
这部电影有些年头了,一些镜头与包袱都显得有些出戏,再加上他根本不知道前情,看来只觉索然无味,像走马灯一样,电影里的人物匆匆上场,演一出荒诞滑稽的喜剧,再匆匆谢幕。
没意思极了,他百无聊赖,漫不经心地看着屏幕。
钴蓝的光投映在客厅一隅,为坐在中间的他添上一分孤寂。
电影在沉默中放完,他瞥了眼电视上的时间提示:7:00 a.m。天将破晓,邻居家养的公鸡也开始打鸣了。
他们怎么还没到啊……他心中疑惑,用手机拨了一通电话给母亲。
电话那头是个冰凉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摁断电话,认认真真地重摁了一次号码,郑重其事地拨过去。
同样的结果。
他不信邪,一遍又一遍拨着那个谙熟于心的号码,那女声也不依不饶地告诉他:这是空号。
手机滑落,他突然想起,这确实是空号,是在得知父母死讯后,他亲自去办理的销号。
那天的太阳炽烈而灿烂,他身心冰凉无比。
电视放出幽幽的蓝光,照亮一张惨白孤寂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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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上篇,发生在过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