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我也是!”

这二十来人中,大部分都是同村的,但也有一些是陌生人,因此争执起来并不留情面。

眼见着众人继续吵嚷起来,甚至有面红耳赤互相比谁胃口更小的倾向,陈榕觉得这戏演得差不多了,便手一抬。

周大义立即喊道:“都住嘴,陈姑娘有话说!”

见众人终于安静下来,陈榕缓声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陈家堡便答应收留你们所有人了。”

众人一阵欢呼。

陈榕再次一抬手,这回众人不用周大义说便立即噤声看着她。

她道:“明日我们要去庆平采购一些粮食,你们得先跟着我们一起去庆平。到了庆平,若你们另有出路,只管走便是,不必特意来跟我说。”

陈榕这样给了选择,反而更加坚定了众人想要去“陈家堡”的决心。因为她收留他们时非常犹豫,显然对他们没有坏心,只是因为不忍心见他们挨饿才如此,因此他们若跟着她走,想来日子怎么也不可能比如今更糟糕。

有人便喊道:“我要去陈家堡!”

还有人跟着喊,陈榕一扬手,众人便又停下,她道:“我们身上也没多少粮食了,今日便每人先分上一点,等到了庆平,再吃个饱。”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分粮食这事,陈榕交给了周大义,让他回去临时营地取压缩饼干。

她则在这第二批领民中间走动,跟他们说话,了解一些情况,看看里头有没有像是曾经的周大义一样的“刺头”。

等陈榕走完了一圈,杏儿来到她身边,红肿的双眼眼巴巴地看着她说:“陈姑娘……我、我可不可以也跟着您?”

陈榕微怔:“你不是还有婚约?”

杏儿咬着下唇道:“我那表哥……我不想嫁他。求陈姑娘收留!”

从钱婶口中得知她爷爷存了死志,她知道本就病了的他只怕已经……为了爷爷,她要好好地活下去。可是,她却不想嫁人。她在一旁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来找陈榕。

与杏儿想象的不同,陈榕很爽快地说:“行啊。”

杏儿:“……啊?”

陈榕轻轻摸了摸杏儿的头道:“我陈家堡不多你这一张嘴。”

自愿成为她领民的人越多越好,她怎么会往外推呢?连周大义她都收下了。

杏儿顿时喜道:“多谢姑娘!”

这热热闹闹的一夜过去,领民人口扩大的陈榕精神头十足地与她的新旧领民们往庆平县赶去。

其中唯一蔫了吧唧的,便是想要欺负杏儿反而被暴揍一顿的小流氓,跟杏儿不是同村的人中有人认得他,但没人帮他说话。

因为脚程慢的不少,众人第二天也没能赶到庆平,又休息了一晚,直到第三日上午,终于到达庆平县东城门。

东城门口依然有人在舍粥,不过陈榕没让她的新领民们去吃,而是将人均匀地分成两批,一批留下看东西,另一批空手进城饱餐一顿。

否则,这么多人拖家带口背着大包裹的逃荒者进城,容易引起骚乱。即便是进城的人口,陈榕也让大家分散开,装作不认识的模样进去,等离开了城门口士兵的视线,再汇合。

陈榕离开前从小莲那里拿了不少银子回来,因此一人请一碗面和几个肉包什么的,不在话下。

轮换着让另一批人也吃饱喝足后,陈榕让钱婶带着杏儿和两个青年,押着那小流氓送去官府。

因为她答应收留这些人时那流氓并不在场,后来一路上很多时候也避着他,只让他喝点水,没给太多吃的,他对她了解不多,更不清楚“陈家堡”这个地方,再加上她不直接与官府接触,因此将这流氓交给官府不会引来什么麻烦。

让剩下人都在城外等着,陈榕带上第一批领民,回到城内。

之后,陈榕开始分派任务。周大义和常平陪陈榕去交葡萄酒,那十瓷瓶葡萄酒正是常平在背着,他是“军训”中最出色的三人之一,目前二十岁出头,单身。而其余人则全部去购买物资。

陈榕给采购组的要求是,需要购置足够一百人至少一个月的食物量——最初她计划先买半个月的,但现在能搬运的人多了,自然可以多买点。

猪肉买个三百斤,母鸡小鸡仔各买若干。因为她要求膳食均衡,肉蛋都不少,因此每天需要摄入的米饭不用那么多,大米先买三千斤。黄牛、母羊等有的话也要买。

除了食物之外,还要买锅碗等,为冬天准备的棉被棉衣等,牙刷夷皂等。

如此算下来,得花个五六十两才够。但陈榕手里没那么多银子,因此她就给了吴小萍十两,让他们先把量少的买了,比如各种调味料等,其余大宗的先探探情况,等后面他们会合后再买。

随后,两边分开。

陈榕并没有立即去潘府,她先领着周大义和常平在城里四处转了转。

她先找的是制作香皂的原材料。

现代香皂生产非常复杂,通常是若干种油脂搭配使用,而且必须筛选一定的种类,用合适的比例混合,去污力比单一的强,比如60%的牛油脂和40%的椰子油。油脂在使用前要进行预处理,包括脱胶、脱酸、脱色、脱臭,必要时还有加氢处理。

以现在的工艺水平,自然做不到那么多道工序,甚至连一道都很难,她只能选择简化,即将毛油熔化后加盐来除杂。

油脂的问题陈榕算是勉强解决了,更为困难的是碱。通常用的是火碱氢氧化钠,而现代工业氢氧化钠的制备多是电解食盐水,难道她做个肥皂还要把发电机给发明出来?这对她来说几乎是不可能事件。

很多时候光知道原理没用,材料和技术跟不上都是白搭。比如救命神药抗生素,她也知道土法制青霉素是怎么回事,但她穿越以来就没想过去做。

首先青霉量产是个问题,土法制造的青霉素,一升培养液里只有两个单位青霉素,而要治疗细菌感染,一天需要注射的青霉素就要数十万单位,持续时间可能好几天甚至半个月;其次是纯度问题,现代工业那么发达了,都不能保证完全去除杂质,更何况是土法做的,即便她有本事培养出那么多青霉素,也不敢给人用啊,杂质立刻就会导致过敏性休克,要了病人的命,还不如什么都不用,靠着病人自己的免疫系统硬抗呢。

因此,在缺乏外部条件的情况下,她的作坊式香皂生产,只能采用实验室制备氢氧化钠的办法,即以生石灰和纯碱为原料。生石灰即便在这时代也非常容易烧制,她主要是来找纯碱的。如果找不到纯碱,她只能退而求其次不做纳皂,而换用草木灰做钾皂了,那效果会差不少,而且从草木灰中提取草碱也不是个轻松的活。

周大义和常平都不知陈榕要找什么,见她一路走一路看,便只是默默跟着。

后来周大义在陈榕突然停驻在某个路边小摊前时小声道:“陈姑娘,您这是要找什么?跟小人说说,或许小人……”

周大义话还没说完,就见陈榕眼睛一亮,蹲下拿起了一个小玩意儿。

他细细一看,发觉那是个“倒掖气”,小孩儿玩的。这种东西是药玉做的,漏斗形,像个瓶子,从开口一吹一吸,便能发出清脆的呼呼声,只是这玩意儿瓶壁很薄,不慎便会吹破,他小时候还玩坏过不少,也跟那时候的玩伴们比试过谁吹得响又不吹破。

当周大义沉湎于过去时,陈榕正拿着这棕红色半透明的“倒掖气”翻来覆去地看。

小摊主没看到这几人身边有孩子,但见陈榕如此有兴趣,便也忙笑道:“这倒掖气五文一个,姑娘若多买,还可以便宜些,小孩子都可爱玩呢,甭管是给自家孩子玩,还是送亲友的孩子,都挺合适。”

“倒掖气?”陈榕好奇地问,“什么做的?”

小摊主笑道:“药玉做的,您若喜欢,我这儿还有药玉做的其他玩意儿。”

他说着从一旁的箩筐里又拿出些玩意儿。有淡绿色的鱼挂件,有嵌深蓝色和乳白色同心圆的珠子,有深红色带塞子的小方形瓶,还有凸肚细颈瓶,这些东西颜色造型不一,但有个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全都是半透明的。

——这是玻璃!

陈榕压下心中的激动,指了指道:“我要这鱼挂件和方形瓶。”

小摊主笑着将两样东西递给陈榕:“您可真是好眼光,总共二十五文钱。”

陈榕数出二十五文给小摊主,又问:“冒昧问一下,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你知道是谁做的么?”

陈榕给钱大方,小摊主也乐意回答她的问题,便道:“这您可问对人了,这些玩意儿,是我邻居做的,我帮他捎带着卖。”

见陈榕似对手中的两样物件爱不释手,小摊主便主动道:“我那邻居做了好多呢,姑娘若愿意,可去他家中挑挑。”

陈榕想了想,点头道:“时间尚早,去看看也好。”

小摊主道:“他家在马回头巷中,院中有颗枣树的便是。我这还要摆摊,便不陪您去啦。”

陈榕看了眼周大义,他忙道:“小人知道马回头巷在何处。”

陈榕便对小摊主道了谢,让周大义领路,先去马回头巷。

三人来到马回头巷中,刚进入便听到不远处有吵闹的声音。

周大义道:“陈姑娘您看,那是枣树!”

前方有棵枣树长出围墙,而围墙下,则围了好几个人,有一人满脸凶恶地扯着一个面颊发皱的男人,对他吼道:“赶紧搬走,不然老子不客气了!”

那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额头带伤,眼神似有些呆滞,被人喷了一脸口水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哀求道:“我妻子病了,不能动啊……求求你们,再宽限我一日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还不出钱来,还指望老子发善心?想什么好事呢!”凶恶男人狠狠呸了一声,将人丢在地上,对自己的手下道,“去,把他的东西都给老子丢出来!”

几人便一窝蜂冲进了那小院子里,只听地上趴着的男人无力地大叫着,而围观群众们面色各异,无人施以援手。

陈榕看到这一幕,心思也蠢蠢欲动起来。

玻璃工匠啊,她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现在是看到啥好东西都想要……暴发户嘛,大家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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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玻璃工匠

可塑性很强的玻璃,陈榕当然想要。但她知道配方工艺,却没有熟练度啊,若有个熟练的玻璃工匠,能完美完成她的需求,那可真是太方便了。

周大义在一旁紧张地小声道:“陈姑娘,小人不建议您管这事,那领头之人小人隐约有些印象,不好惹。”

陈榕道:“你放心,我没想此刻上去。”

正如陈榕所说,她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等那几个凶恶男人把玻璃工匠的妻子连人带床一起丢出来,工匠十岁出头的儿子也被他们推搡着摔到玻璃工匠身边,各种被褥衣物和生活用品丢了一地,而他们锁上院子大门扬长而去后,她才抓了点碎银给周大义道:“去弄辆板车来。”

周大义愣了愣,没敢迟疑,接过银子叮嘱常平保护好陈姑娘,这才拔腿就跑,只想快去快回。

周大义离开后,陈榕并没有立即上前。她注意到周围的街坊们有上前宽慰的,也有给了些铜钱的,然后逐渐散去。这样的年头,底层百姓都不容易,能顾好自己家人就很不错了,哪能像她一样见到人就想收回去?

况且她收人也是别有用心,不只是出于善意,而这一切的大前提是,她有足够的银子。

等周围没人了,陈榕对常平道:“你待在这里不要走动。”

常平一怔:“可是周大哥说……”

“你知道你身上背着的是什么吗?”陈榕问他。

常平只知道自己背的是某种酒,瓷瓶易碎,他一直小心谨慎,就怕碰坏了。

见他摇头,陈榕正色道:“这是陈家堡的希望,是陈家堡的未来。”

常平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不敢再乱动了。

陈榕笑着冲他摆摆手,快步走向玻璃工匠。

像是才刚到这儿似的,陈榕看看那玻璃工匠,再看看院中的枣树,接着蹲下,捡起乱丢一地碎掉不少的玻璃制品,随后抬头看向玻璃工匠道:“师傅,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玻璃工匠扭头看向陈榕,他怀抱着虚弱的妻子和哭泣的儿子,眼里还含着泪水,像是有些迟钝地看向陈榕举在手里的药玉杯,迟缓地点头。

陈榕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家中尚缺你这样的药玉师傅,不知你可愿意来我家做工?工钱的话,一两五钱一个月,以后若做得好还会再涨,你妻子的医药费我也包了。”

玻璃工匠才刚经历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危机,心神都沉浸在失去家园,生计无着落,妻子也可能因缺医少药而病死的巨大悲痛之中,反应极为迟钝,陈榕用那带着笑意的舒缓嗓音说出来的话,以一种极为缓慢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从他耳朵里蹦进脑子。

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陈榕,半晌没什么反应。

反倒是他虚弱的妻子先听明白了陈榕的话,无力地锤了锤他的手臂,挣扎着说道:“相公……快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