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潜邸 周乙 4031 字 24天前

他赌的就是她的一颗真心。

林潜偷偷撇了撇嘴,“倘若您输了,难道还真要给她找个接盘?岂不是便宜她!”

“不给她一条理想的退路,我又如何判断她选择我是因为真心,而不是地位?”贺纶狠狠饮下一口烈酒。

没过两日,黄河泛滥,归德府受灾严重,波及治下的数十个州县,而大同又是九边重镇,朝廷咽喉部位,民生不安难免要引来动荡,倘若鞑子趁机添乱,必然又是雪上加霜,明宗不得不调拨三十六万两白银赈灾,其中的六万两又被拿去做军饷。大同总兵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如此,还剩三十万两。

这是一笔惊天巨款。如若不是因为大同乃京师的最后一道防线,打死明宗也拿不出来。拿出来以后也是担惊受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知道灾民和天下绿林会不会拼命?

明宗再三思量,为此内阁的五个老头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家。

他这皇上做的不容易啊,既怕劫道的打主意,也怕各级官员动心,最后能拿出一半给老百姓用他就要磕头了。

几位皇子也不可能置身事外,连日来出入养心殿,与明宗交换意见。

首先这笔银子肯定是要一点一点发下去,再由当地最高的执政长官分发到各州县衙。如此一来就能最大限度的减少要钱不要命的绿林劫道。毕竟再厉害的军队也禁不住一群又一群的乌合之众骚扰,损兵折将不说还耽误救灾时间。

因庚王擅治水,方案一定下明宗便命他持圣旨督导归德府赈灾疏浚,但用的却是贺纶的方案。首先调拨银钱这件事无法隐瞒,否则民心不稳,但对外宣称调多少则是官府的事。

贺纶提议拨十五万两,听起来不近人情,但水都淹到家门口了,纵使官府有怨言也得先把钱揣进口袋再说。

“儿臣保证十五万两和二十万两的效果一样!那还不如先省五万,让他们自己与湖广布政司协商粮款,等他们千辛万苦分配好,体会其中之不易,再猛然听得您加恩又赐五万……”贺纶极为自信道,“那之前什么怨气都没了,有的只是感恩戴德。之后,怎么也得拿出两三万分到百姓手里,聊胜于无。”

如此,还留有十万两,主要用来修筑堤坝,疏浚导流以及应对各种不测和意外。

明宗听得心中一动,暗暗点头。

贺缄前世经历过此事,更熟悉过程,早就知道如何应对,但具体法子确实是贺纶想出来的,他不屑于抢夺,而这也不是他能出风头的地方,反倒是治水这种辛苦但不一定能讨到好处的非他莫属。因为贺维不中用,贺缨被贺纶整的焦头烂额,无暇分心,而贺纶,金尊玉贵,自是不屑去做。

是夜,汤媛睡的半梦半醒,忽然听见一阵异动,不由紧张,又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和熟悉的清爽淡香,她睁开眼,果然是贺纶。

这个扬言只要她动心就娶她的家伙撂下大话就消失了半个月,搞得另外三个掌寝欣喜若狂的过来为她举办了一场失宠联谊会。

是了,听说他前几日进了宫,为何又在大半夜忽然冒出来,好像还喝了点酒。

“王爷……”她捂着绫被坐起。

贺纶嘿的笑了一声,鼻尖差点碰上她圆润的肩头。

他慢慢抬起脸往后让了让,“我不在家半个月,你有没有做坏事?”

哪有人见面这样打招呼的。汤媛一面扯过外衫披上,一面道,“王爷,来,奴婢伺候您更衣。”

他一把将她扯回身前,力道有点大,那原本就没来得及系衣结的外衫登时全部松开。贺纶盯着她兜儿上的小鹿看了一会儿,目光又慢慢上移,“更什么衣,本王不更衣都能要你。”

说完用力含住她耳垂。

轻纱帷帐被巨大的动作撩的一阵晃动。

汤媛忍不住叫出声,如泣似吟。

贺纶看着凶狠,下手却带着安静的温柔,直到她脸颊渐渐泛上了迷人的桃花色,才忽然用力,汤媛尖叫出声。

第86章

又是一场胡天黑地的混战。

贺纶比汤媛爱干净,每回做完只与她相偎片刻便下床去净房清洗。不过走了两步脚下又停驻,转身眼望着她,“一起洗如何?我们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还有必要分开?”

汤媛是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奴婢的身子骨比不得王爷,得再歇会子。”

她两条腿都要废了。

闭着眼等了半天,没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汤媛慢慢睁开眼,贺纶就在眼前,俯身抱起她,“你这是在对我撒娇吗?那我伺候你一回吧。”

她呵呵笑了两声。

等从净房出来,汤媛已经累的沾上枕头即睡,没错,在净房又洗出了火花,可惜她已无力配合,干脆挺尸,由着他折腾,如此,他倒也良心发现,居然停了手,还纡尊降贵的亲手帮她擦洗。

贺纶侧身而卧,默默望着汤媛的后脑勺,她如云的秀发堆在柔软的丝绸上,怀里抱着一只半旧的喜鹊登枝绣枕,酣然入眠,呼吸均匀。

其实,他从未忘记她说过的话,尤其是那句“奴婢心中早有所爱”。

当时他听了就很不忿。她还教他洁身自好,用最好的自己面对心爱的人,好像他是一个多么滥情不知自爱的人,就她专情,专爱贺缄。

可她为什么会喜欢贺缄呢?

后来又喜欢那个姓谭的黑脸侍卫。

总之她的口味千般变化,唯独不喜欢他。

两年后真要放她走吗?贺纶看了她一会,食者轻轻戳着她后背温暖滑腻的肌肤,答案自是肯定的,他放她走。也许一开始他会想念,但过些日子,最长不超过两个月肯定也就淡了。

不知舍弃他的汤媛将来能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可是她真的很可爱,一定会有男人喜欢她的,与她两情相悦,而她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过去,定然衣食无忧,得夫家尊重,从此夫妻和美,子孙满堂……一想到她可能会承欢在别的男人身下,发出婉转的细细的柔软声音,贺纶忽然没了睡意,他在想,那时她可还会想起他,想起他也与她缠绵过?

她会不会也过一两个月就将他忘了?

如果想起他,是想起他欺负的她落泪,还是想起他对她的那些好?

贺纶叹息一声,翻过身也背对她,原来他早就知道这场赌局的结局,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回来,只想多接触她一点,多拥有她一会儿,内心深处还是想要在她心里刻下一些回忆。他希望自己忘了她,却又渴望她能稍稍记得他一点。

想到此处,他心头一跳,用胳膊拐了拐身后的女孩,“阿媛,我给你药,你有没有按时吃?”

汤媛睡的迷迷糊糊,听闻他问自己有没有按时吃避子的药,“吃了。”

尾音带着将醒未醒的软糯,像一片羽毛在贺纶的心弦上扫了一下。

他兀自镇定,哦了一声,这才放心的闭上眼。

既然答应放她走,他自是不能出尔反尔,但如果她自己不想走就怨不得他了,譬如她怀了他的孩子……

四月廿六开市大吉,汤圆点心铺正式开张,开张前一天,汤媛去了趟太和街,庚王远赴归德府,她爱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贺纶也不怕她出去“偷情”。

汤媛自己拟了十种点心,和面揉面等一些工序都不需要她操心,厨娘只要按照她的吩咐,将一切准备好,然后由她亲自调秘方,那之后再有专人拿去炉灶或蒸或烘或煮。饮子就更省功夫,汤媛的秘方就两个,柠檬汁和蜂蜜,酸甜比例是她自己摸索的,味道极好。不过柠檬的价格特别贵,在民间还没有普及开来,所以她做的柠檬蜂蜜水以及其调了酸甜比例的花草茶一上市就爆红。

但也仅仅是一上市就爆红,过不了几天,其他饮子店和点心铺就开始纷纷效仿,被模仿的一多,这边的铺子收入自然就要下滑,最后趋于平淡,可这也是没法避免的事。

所以穿越女凭借现代知识发笔小财不算难,难的是发大财。

然而开业一周,非但没亏本还盈利已经让汤媛非常满足。说起来倒也要感谢郑管事,因为促销计划都是他拟定的,包括后期宣传,哪怕现在因为被模仿太多业绩趋于平淡,他居然也笑眯眯的劝她莫急,这是正常的商业走势,接下来拼的就是一个铺子的服务质量与新鲜感,那才是吸引顾客的关键所在。

什么是服务质量,就是让顾客感到暖心的举动啊,譬如对方是孕妇,店小二就该推荐她一些温性有营养的糕点,并详细告诉她哪些忌口哪些不宜多吃,若是没有胃口,还可以来杯本店的酸甜饮;如若是上了年纪的,就要建议他吃口味清淡少糖的。顾客一旦感觉到你的诚意,而不是为了销售就拼命推荐,那么必然会对店家产生相应的信任,只有大家互相信任,才会有更长远的利益。

而开业的头三个月就是树立点心铺形象的最佳时机。有了口碑,再加上质量,接下来的路就更好走。

总之郑管事就是要大包大揽,建议汤媛在家等着点钱就好。

他好歹也是讴歌的三掌柜,若是一年内还不能将汤圆点心铺在京师闯出名气,哪还有脸回去。

他是真心要为汤媛赚钱,赚大钱。

而且汤媛的点心确实也比他预想中的好太多,虽比不上讴歌,可在一群杂七杂八的点心铺子里也算独树一帜,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他非常看好汤媛的市场。

这几日,汤媛每天都在裕亲王府和太和街两点一线的奔波。

贺纶也极少回府,不知在哪里鬼混,倒让汤媛清闲了不少。

这日,辰时以后,买点心的人越来越少,高峰都在早市和晚市。汤媛躲在二楼观察了一会子客流量,将要回雅间喝杯茶歇息,却见一对夫妻走了进来。

丈夫高大五官端正,但眉眼带着戾气,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妻子柔柔弱弱,最突出的也就是那个足有六个月大的肚子,衣裙朴素而平常,但还算干净,与普通市井妇人没什么分别,本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她的丈夫锦衣华服,这就不免令人侧目。

男人嗓门很高,不耐烦的问女人要吃什么赶紧选。

女人似是饿了,点了两块栗子糕,店小二好心推荐她好克化又补血的红豆山药糕,但红豆山药糕恰好比栗子糕贵五个铜板,男人立时不高兴了,他不是出不起这钱,而是觉得店小二故意捡贵的卖,于是一巴掌拍开女人要接红豆山药糕的手,“蠢货,你自己想吃栗子糕,如何就听信旁人换了口味?”

女人噤若寒蝉,立时缩回手,其实她想吃红豆山药的,而选栗子糕是因为便宜,这是这里价格标注最便宜的。她怕点贵的男人不耐烦。尽管这个男人给青楼花魁买金钗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

汤媛微微皱眉,这男的脑子有坑吧,谁不知道红豆山药糕对孕妇有好处!

男人买了两块栗子糕递给女人,却听一道好听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小二,把那两块红豆山药糕包给这位大姐吧,小店刚开张,全当是贺喜大姐喜得麟儿,欢迎以后常来光顾。”

小二闻言,立即将糕点放进油纸袋,递给纤瘦的孕妇,“大姐,这是我们东家最拿手的点心,请您品尝。”

女人微微红了脸,许是觉得两块栗子糕吃不饱,便伸手接过小二的馈赠,小声道谢。

这下男人更不高兴了,指着小二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买不起块猪食给娘们吃吗?”

小二才十四五岁,还没有男人肩膀高,被他指着鼻子一通污言秽语的骂,一时吓呆,小脸发白。

男人又回头一嘴巴扇向女人,将她吃了一半的点心扔到地上踩碎,“你他娘的就知道吃。不就两顿没吃,死不了人!你有本事回娘家,怎么没本事跟老子和离?若不是看在你这肚子的份上,老子早就将你赶出门。你个丧气玩意,成亲三年才怀孕,家里穷的叮当响,就会偷老子的钱补贴娘家,你要是敢给我生个赔钱货,就他娘的趁早滚!”

他还想伸手去打女人,脑袋就被一颗又圆又大的核桃击中,疼的他懵了好一会儿,怒不可遏瞪向二楼,“好个该死的,是谁打老子,给我滚下来。”

男人一看就是个会拳脚的。

小二白着脸道,“客官息怒……”

“不用跟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赔礼道歉。”汤媛坐在屏风后,不屑道,“王八蛋,你姑奶奶我就是不下来,有本事上来打我啊!”

孕妇大惊失色,连忙去拉男人的手,“夫君,算了吧……”

男人甩开孕妇,骂骂咧咧的窜上楼梯,噔噔蹬直冲二楼,不一会子就响起一阵拳脚击打肉.体的闷响,

孕妇捂着嘴无声的哭泣。

小二低头扫地,打扫干净后又拿了块点心给她吃,“大姐,坐这里歇息会儿吧,反正你夫君一时半会也下不了,下来后也不见得立刻就能走。”

嗯?孕妇满眼不解,哭着看向他,“我夫君是去年的武举人,一拳头能打死一头牛的,我是跑不动了,你快些去喊人救命啊,如何还有心情扫地?”

他丈夫在乡下杀了人不过赔了五十两就能了事,在京师大不了赔五百两,反正有那个大理寺的舅舅,他是真敢杀人的!

孕妇急的起身就要出门喊人,却听咚的一声,好像一口装满猪肉的麻袋从高处落下,落的很是干脆,不曾碰坏桌椅。

她慢慢转过身,只见自己的夫君像块破布似的瘫在地上,脸上五颜六色,鼻血横流。

“你妻子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为你生儿育女,你不知感激就罢了,还打她,简直就是男人中的败类。”汤媛唾弃道,“你不心疼她,难道也不心疼她腹中无辜的孩儿吗?”

枇杷跟着补充道,“莫要躺在地上装死了。你不就是大理寺少卿段京辉的熊外甥,什么武举人,弱的像只鸡,呸!”

原来是段大人的外甥谢文武。在京师,正五品的官不算稀奇,但正五品的大理寺少卿一般人还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这谢文武还不算太傻,人家知道他的背景依旧敢揍他,可见也是有后台的,登时从地上爬起,一溜烟儿的消失。

女人哭着去追他,大概是没追上,一炷香后顶着微乱的鬓发和松散的衣裙悻悻然的重回店中,“我,我不吃东西,能在这里坐一会儿吗?”她无助的问。

汤媛最见不得小孩子受罪,而女人的月份这么大还饿着肚子,便让枇杷喊她上楼给她上了一些吃食。

大庭广众之下谢文武都会打她,可见在看不见的角落这个女人受过多少罪。